《盲目》白灯寻夜

1、前奏

　　故事就从这里开始吧。

　　雨季来临。除了心情变得烦躁，江雨继并没有特别的感觉。早上母亲带着失望的眼神还历历在目，那句“你真是冷漠”“你对什么才有感觉”余音袅袅。不知到回家要怎么和她说话，唉，真尴尬。江宇继坐在KTV包房里，跟着簇成一团的清一色男性摇着骰子。
　　“哎，江宇继，你怎么就谈了个那么好看的女朋友啊。”一哥们凑近江宇继身边叨叨，顺着他酒杯向着的方向可以看到一群女生中间有一个长相清秀干净的女孩子特别显眼，手里拿着和别人不一样的饮品，在灯光下白得出奇的牛奶。女孩儿就是他女朋友。
　　江宇继笑了笑没接话，表示没有继续和别人讨论自己女朋友的兴趣。
　　这人知道自己自讨无趣了，撇了撇嘴，偏想挑起话题:“占楠可不像你啊，可以自己选择实习地点，唉哥，占楠那么好看，要是她出去实习了你肯定会被带绿帽，还不如现在把她甩了？”
　　“呵。”江宇继一声嗤笑，语气里也听不出怒气，“我甩了楠楠，你接手啊？傻二货。”
　　被叫傻二货的男生耸耸肩，“我哪是这个意思啊，我就是随口一说。”
　　“哎，你两个，怎么回事，骰子摇起来，该喝的别想逃啊！”
　　话题不了了之。几圈下来江宇继被罚喝下了几杯啤酒。占楠远远地看着江宇继。小口铭着牛奶，心里有些小情绪，江宇继进门到现在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她。
　　最后这场开启暑假的聚会以“友谊万岁”为结尾了结。
　　江宇继伴着占楠，随着路灯缓缓走向占楠租的屋子。
　　“宇继。”走到小区前，占楠甩开江宇继的手，仰着头看自己的完美男友。
　　“嗯？”
　　占楠咬着下唇，不知说什么好，她有一种很微妙的感觉，即使江宇继对她是百般宠溺，她却总感觉他们之间缺了些东西。她倒是很想无理取闹一番，可偏偏她不是那种女孩子。
　　占楠低着头不说话，江宇继不懂占楠的想法，却知道怎么应对这种情况。江宇继将占楠轻轻抵在墙边，低头吻住了占楠。占楠脑子就一片空白了。两人又像甜蜜的情侣那般缠绵道别。
　　回家时刚好闻到了和占楠家楼下同款的桂花香味。恋爱的酸臭味，江宇继自嘲地想到。
　　江宇继回到家，门缝透着灯光，他有点意外地打开了门。江母竟然今天也在家没有加班。江母坐在电脑桌前，一下子就嗅到了他身上的酒味，“你怎么回事，你爷爷前几天才过世，你今天就去喝酒玩乐？”
　　“同学聚会。应付一下。”
　　江母皱眉“你这样让你奶奶他们知道还不打断你的脚。”
　　“我又不是小孩了，打断什么不打断的，我又不会告诉他们。”
　　“你这些天都去陪陪你奶奶吧。你奶奶也挺可怜的，你是她孙子，多去孝顺她。”
　　“……嗯。”不是有大伯二伯他们么。怎么也轮不到自己。自己去了还会被他们怀疑是去刷脸分那点儿财产吧。本想说出口的话，因为想到了早上江母失望的表情而收了回去。
　　江宇继看了眼在电脑桌前忙碌的江母，走回了房间洗了个澡，什么都不去想，扑在床上倒头就睡。

　　相隔不远的城市里，又有着另一个人。
　　“喂！那边那个小子！别在这边涂鸦啊！这边是我们划定的地盘！”
　　“啧，咱们快跑！”在摇喷漆的大个子瞧见远处来了一大帮人，一把拉过一旁穿的懒懒散散还在墙上用大刷子画画的瘦个子，飞速往上山的爬梯跑去。
　　“哎，等等，嗨，别跑啊！干嘛呢脚！我的脚还没好啊！！你去和他们抢地盘啊！”
　　大个子嫌沈谦慢，一把扛起沈谦往肩上放，蹭蹭蹭的往楼梯上跑。沈谦连翻了好几个白眼，靠，胆汁都被他顶出来了。
　　沈谦被他这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抗上了山，终于大个子因为体力不支把沈谦扔了下来。
　　脚一掂地沈谦就朝着大个子出了一通气：“靠，莫连觉，你脑子不行啊，被人吓一吓就跑，还往山上跑！跑跑跑跑你妹的跑！”
　　“理亏啊你知不知道什么是理亏啊，那边山脚一排过都是老办的地盘，刚才那堆人他们是交了钱要的！我们怎么抢啊！”莫连觉来气了，“你说你发什么疯，硬是要在这里画，你不能去阿杰那么，地盘那么大！”
　　沈谦很是硬气地说了一句“你不懂！”
　　“哎我滴亲爹啊，我真是不懂你们艺术家啊，腿都打断了还要抢人地盘玩。”
　　“我没抢，说了没就是没。”沈谦随便找了个石头坐下。
　　莫连觉是真不懂，因为就连沈谦自己也不懂。可能是因为那天他就是在这里遇到负杰的吧。两大帮人里他一眼就看到了阿杰，阿杰当时还没有现在坐得高。沈谦依旧记得当时负杰说要把这片地全给他涂鸦画出个大作。到底是年纪太小了，权当玩笑话。现在的他们，连相见都十分怪异。
　　“喂，傻逼。”
　　莫连觉早就习惯了他的叫法，“说。”
　　“我就要画这片墙。非要画。画完我就以后都不画了。”
　　“不画？你可能吗？从小到大你都画了多少墙了，说不画你有可能么。”莫连觉顿了顿，又有些烦躁地饶了饶头，“不画你要干嘛。”
　　“我要准备去高考去了。然后选个好赚钱的专业，打工赚钱买个房子自己住。以后，就以后再说。”
　　与辍学的莫连觉不同，沈谦幸好在初中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并不像他们那样荒废了学业。但是他的离开只是不想再寄人篱下般地生活。
　　莫连觉自小就了解沈谦，连他背上有多少颗痣都能如数道出。对他的选择即使认同又觉得可惜。“你......不一定没机会画啊，换个地方继续也是可以的啊，而且你可以报艺校，报了回来继续画。”
　　沈谦笑笑没说话，这不一样。没有一个人是一边体面地工作一边叛逆地涂鸦。而且艺校也已经来不及了。“不画了，说不画就不画了。”
　　沈谦乐天派地想着，幸好他不是爱画画的人。不然又是一部悲剧故事了。
　　“傻逼下山，后天继续！”
　　莫连觉苦逼脸。能怎么办？只能陪着这祖宗疯了。

　　最后江宇继还是老老实实地去了老家陪奶奶，而沈谦也是真的玩着躲猫猫把山脚下那片墙给涂完了。
　　短短的暑假就这样地结束。江宇继决定回校，沈谦也决定先过去他妈妈那边的城市准备开学，恰好遇到了同一时期回校的大学团。沈谦同学再次陷入了没车回家的困扰。
　　该失望的从来没让沈谦惊喜过。昨天还说要载沈谦回家的沈爸转眼就因为要接自己女人的亲戚，临时决定让他一个人坐车回校。
　　沈谦呆站在车站外好久，决定跟着大妈大爷们坐坐加座胶椅子的大巴回家。沈谦跟着大妈们，很容易地就找来了一辆大巴坐，沈谦没什么行李就这样跟着人群熙熙攘攘地上车了，刚想踩上阶梯，衣袖就被拉住了。
　　“大哥哥，你能不能帮帮我奶奶啊，行李箱太重啦我们抬不起来。”小女孩用糯糯的声音说道。沈谦回头看她们，那是一老一小的组合，老奶奶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牵着小女孩也不方便放行李箱。
　　“好啊。”沈谦松手，返身将老奶奶的行李箱放进车厢。
　　“谢谢哥哥！”
　　沈谦见小女孩精灵，肉嘟嘟的小脸甚是可爱，忍不住伏身掐了一把她的小脸蛋。
　　江宇继长途奔波刚出车站想到路边打辆的士就听到一声清脆甜腻十分引人注意的奶音：“大哥哥！男女授受不亲，你别掐我,唔......”
　　江宇继往声源看去，第一个入眼的是一个十分好看的少年，轮廓还没被岁月打磨的棱角分明，但是可见雏形，那是一种秀气而不失男子气概的长相，可以说是相当少见的类型了。江宇继觉得好像看着这个少年自己的眼睛也没那么累了，不自觉地又多看了沈谦几眼。
　　可能是看着沈谦太久了，沈谦也没法不注意到江宇继。沈谦告别了小女孩，回头就看到了看着他的江宇继。由上至下迅速扫了一眼，便知道江宇继是和他过着不一样生活的小少爷。而沈谦是个野孩子。
　　江宇继与沈谦对视了就更能从沈谦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特殊的气质。沈谦看他的眼神很清冷而神秘，又带着点倔气的感觉。啊，是个从未见过的类型呢。江宇继脑中莫名飚出一句“不食人间烟火”的台词，被自己雷了个正着，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把视线很自然地转移到远处的公交车上。
　　沈谦也没在意，跟着队伍就上了大巴。
　　随后江宇继刚想上的士就接到了蒋呈欢的电话。“喂？”
　　“喂，哥啊，你是不是在车站啊？我现在就在这边接几个社团的人，顺路接你回去呗。”
　　“好啊，我就在西出口附近。”
　　“哦，你走到那个银项路口吧，就是那个出高速后的那段路。我就快到了。”
　　江宇继草草应声，挂了电话往蒋呈欢说的那个路口走去。
　　刚走没几步的行人道上聚集了很多人，还有穿着制服的警察，一个女人激动地抓住了一个警察说着什么，一旁还有个警察在做这就录。江宇继看这阵仗就觉得可怕，快步地往最旁边走过，但就算躲远了还是不免会听到一些内容。
　　那个女人激动地朝着警察喊道：“我的孩子啊，我儿子也在他的车上，他是个疯子！他说他今天要把那些小兔崽子都弄死，警察同志，救救我儿子吧！”
　　“你先冷静一下，说清楚状况，他的车牌号是多少？他有没有说过要去哪里，把时间地点说出来，好好想，别激动。”
　　“他说要上甫远高速，他说这条高速的人多，去大城市的有钱人也多！我该怎么办啊！”
　　江宇继听到甫远高速以后顿住了，貌似......他刚刚看到的那个少年的大巴就是去远高的，那岂不是......
　　那个女人又说：“就在我报警之前他打电话过来的，我拦不住他啊！”女人越说越激动，说着说着就哭了，一个劲地说着自责的话，警察又不得不安慰了一下她才问出来是一小时前的事。
　　“家里放着两台车，也不知道开的就是NK白色的轿车，车牌是k24412的还是另一辆黑色的QP，车牌k88923的。”女人又补充道。
　　QPk88932......黑色，他好像在打的士的时候在那个大巴附近看见过。因为款式很土，他的印象比较深，但是是半小时前的，时间就对不上了，他走过来这段路最多十分钟。
　　江宇继还没来得及多想，就接到了蒋呈欢催促的电话。江宇继急急忙忙地离开了人堆，自嘲地想到，要是真的是这辆车又怎样，哪轮得到自己多管闲事，况且时间哪有那么巧的事。江宇继忽的想起了那个少年的脸，皱了皱眉，又快步地往路口敢去。没过几分钟，一声轰鸣声从前方传来，同时就是一阵又一阵尖锐而强烈的吱吱声。
　　江宇继就远远地看到了对面车道的一片混乱。一股子的血腥味和汽油味随着热浪朝四面八方散开，快速地包围住了江宇继。没过一会，远方突然有一团火燃起。
　　江宇继瞳孔微缩，在原地呆愣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车辆来来往往，各种鸣笛声，嘈杂声，响彻车道。
　　不知过了多久，江宇继的手被谁牵住了，那人对着江宇继说话，江宇继也是一脸呆滞。他一路把江宇继拖着走，当江宇继再次回神时他已经不在甫远高速路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