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喇子》张天天

1、第 1 章

　　哈喇子是回龙村一个四十多岁的单身汉。可能天生声音沙哑，他讲话时旁人听起来就感觉是嗓子里卡了哈喇子，所以大家干脆就叫他哈喇子。
　　那时候我大概还在念小学，哈喇子就住在我家隔壁。他的家是一间泥土砌起来小瓦房，旁边带了不到五平米的水泥砖砌起来的堆砌农作物以及做饭的小厨房。小厨房只有三面墙，一面是那间泥土小瓦房朝南的墙壁，另外两面应该是别人建房后废弃亦或是多余的水泥砖头混着泥土堆砌起来的墙。最后一面是用木头简单钉起来的围栏和小矮门，用来当别人家的家禽。那时候我们最喜欢的就是和小伙伴一起组队，趁着哈喇子出去劳作去他厨房捣乱。将田埂上拔的野草混着他厨房的剩饭剩菜一起炒，我们每一次的“到访”，他的小厨房里的柴火都会被烧完用尽，并且锅里还会有一大堆我们给他准备的“惊喜”。每次完成这些“大作”，便心满意足的回到家里，安静的等待哈喇子从地里劳作归来打开厨房，对着门外破口大骂。而我们就在不远的隔壁一个个地笑得在地上拔也拔不起。偶尔被父母发现，他们也会阻止我们，他们觉得哈喇子也蛮可怜的，让我们不要再去捣乱。但似乎在爸妈眼里，这也不是什么大错，所以一直以来，他们也没有过分严厉的教育，也因此，我们也没觉得这是多大的错误，因此这样的娱乐一直进行到后来哈喇子意外离世。
　　哈喇子爱喝酒，爱吃肉，每当晚饭时光就喜欢来我家蹭上一小口就，一小碟肉。爸爸一直倒不是特别反感与抗拒，但妈妈就不怎么乐意，因为毕竟都是农村家庭，我们也富不到哪去。因此每一次盛饭，妈妈总会把一些大块的肉埋到我们各自的碗底，菜碟里便只剩下很少的肉和蔬菜。
　　也正因为哈喇子爱吃肉喝酒，所以村里的人一旦有繁重的农活便总会去叫上哈喇子。因为叫哈喇子不用给工钱，只一顿便宜简单的酒肉就好，而且干活的时候，他们会把最重最累的活交给哈喇子做，还美其名曰帮他锻炼，让他变勤奋一点，好早点成家娶媳妇。这时候哈喇子也真以为他们是为他好，便乐呵呵地干得更卖力了。
　　后来一次，哈喇子出去厂里做工，回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短发的疯女人。一路回来都乐呵呵地对身边人讲自己带了个媳妇回来。至从他带回疯女人后也很少来我家蹭饭了，后来也变得聪明，请他干农活的人，谁给钱他才去，不给钱便去垦自己的荒地。
　　虽然贫穷，哈喇子对这个疯女人倒是一点也不吝啬，经常回去街市的店里买些零食给她吃。每天哈喇子在离家不远的地里劳作，那个疯女人就端一把椅子（也是别人丢弃后被哈喇子捡回的）坐在田埂上，一边吃零食，一边乐呵呵的看着地里劳作的哈喇子，时不时的他们会相对地一起傻笑。
　　疯女人的到来给哈喇子带来了很多欢乐，但同时也没少给他制造麻烦。一个人无聊时，会把哈喇子的衣服翻出来堆在地上，一刀一刀剪成碎片，叨叨的说给他们的孩子做衣服。哈喇子买给她的瓜子，吃着吃着会突发奇想地跑去门前的地里种上。第一次发现她把炒熟的瓜子埋进地里，我们便在另一旁掏出来自己吃掉，被疯女人发现后，她会凶凶地把我们赶走，后来，我们就等她种完走后再去掏出来。
　　有一年的冬天，隔壁村的一户人家来请哈喇子去帮他们盯鸡舍。在我们那的冬季，地里几乎是没有什么农活的。但由于一去就得三两天，估计哈喇子是舍不得自己的风媳妇，犹豫了一会后，哈喇子还是决定去。哈喇子走的那一天，和他的疯媳妇还傻呼呼地在村口道别，傻媳妇不懂离别，依然满脸笑嘻嘻，哈喇子本来是很忧伤的，看着傻乐的媳妇，也只好跟着傻乐起来。
　　哈喇子走的第二天，傻媳妇也照旧搬出那把椅子，坐在曾经的田梗上，嘴里念念有词地吃着零食，但不像从前那样乐呵呵的。但第二天下午放学回来后，就没再见到傻媳妇，大家都以为她躺在家里。第三天中午，我和爸妈姐姐在家吃午饭，哈喇子就跑来我家问有没有看到他媳妇。晚上放学回家就听爸妈说他媳妇出去找他然后走丢了。是村口毛大爷讲他前一天下午看到疯女人出村口的，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老公”。
　　疯女人丢了以后，哈喇子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整天乐呵着一张脸了，像丢了魂一样，村里的活不接了，地里的草也不拔了，整天整天的躺在家里，持续了好几个月。几个月后就听大人们讲哈喇子出去了，出去工作，也出去找那个傻媳妇。
　　再后来的一年，我便上初中了，大概快期末的时候，听爸妈讲，哈喇子回来了，据说是因为偷东西，被人打成重伤。那时候，每天都能听到他在房间里大声地咳嗽，每天下午也能看到他拖着沉重的步子去房后的粪池小解，大概不到半个月后，便听说他死了。他死后，满村的人都议论着他的死因，有说癌症死的；有说被车撞了，司机跑了，他没钱治病，只得回来等死；但说的最多的是，他在厂里偷东西，被厂里的人打成这样然后死的。
　　但最终的死因也未可知，都是大家猜测而已，唯一确定的，就是这个可怜人真的就可怜地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