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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你是下雨的伞 ...

  •   独孤天奇刚下朝回来,衣服还没有脱下,下人就过来传说是三殿下来了。

      他忙去门口迎接。

      只见三皇子坐在骏马上,丰神俊朗。他的身后有内侍捧着许多株罕见的红梅。

      他行了个福礼,恭敬的道;“ 三殿下光临寒舍,真是让寒舍蓬荜增辉啊。”

      沈墨翻身下马,动作利落而潇洒:“那我以后多来几次。”

      独孤天奇有些语窒:“……那真是求之不得的。”

      那些内侍将梅花自顾自的抱到了府中。

      独孤天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这些梅花?”

      沈墨稀松平常的道:“哦。都是我送给你的。”

      独孤天奇的目光闪了闪:“在下如何好平白受殿下这样大的礼?”

      沈默拍了拍他的肩:“ 没事。要是你觉得不好意思,我可以再多来你家几次。然后呢,你就在我来的时候多准备点好吃的好喝的,就算还了。”

      天奇:“ ……”

      待到那些梅花全部种下了,沈默满意的点了点头。红梅铺路,走过的时候衣裳上都染着香了。

      等走过红梅路上,就看到了练武场。

      武器架上显著的挂着一把剑。沈默拔开剑鞘,剑锋上的寒芒如水一样。

      沈默沉吟道:“ 你这把剑不错。”

      独孤天奇立刻躬身道:“殿下要是喜欢,这把剑就当是下官孝敬陛下的了。”

      “我不缺宝剑,我缺的是一个陪我练剑的人。”

      独孤天奇浑身一震:“我是文官……”

      沈默拔高了声音,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那这把剑是放在这里摆设的吗?”

      独孤天奇的声音更弱了:“ 我偶尔也练练,不过只是为了强身健体。”

      沈默修长的手指从剑身上划过,语气敷衍:“那我陪你练吧。”

      独孤天奇心里暗暗的同情自己。跟沈默比,那究竟是练剑,还是练自己呢。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靖瑶看着宫灯温和的光,问碧儿:“
      哥哥怎么还不来吃晚饭。”

      碧儿恭敬的回道:“少爷在院子里跟三殿下练剑。”

      她的手指在桌子上无意识的敲了敲:“哥哥现在如何?”

      碧儿欲言又止:“还行吧。”

      靖瑶挑眉看她,眸子里已有薄怒,语气不悦:“嗯?”

      碧儿如实回道:“鼻青脸肿。”

      她不想见他。那天晚上,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吃的饭。可惜了天奇,越打到后面,三殿下下手越重,他的一身骨头几乎被拆了个干静。

      靖瑶给他上药的时候,他的叫声此起彼伏的。“疼,妹妹,你轻点。”

      此事因她而起,靖瑶有些心虚,低声的道:“你若怕疼,下次就别让着他了。”

      天奇更委屈了:“我没有让着他……”

      他皱着眉头认真的思考:“妹妹你说,我与他素无交集,他怎么会突然来找我练剑?”

      她生怕哥哥看出来什么,瞪了一眼哥哥:“我怎么知道?”

      天奇正想着事情,也没看出妹妹态度的奇怪,自顾自的说道:“还给我送了好多的梅花……”

      靖瑶给他出主意:“大约是想拉拢你。”

      天奇啊了一声:“用梅花拉拢人的嘛?”

      这么神奇的拉拢方式……大约是拉拢不到人的吧。最多拉拢到梅花精。

      九重山的敬天寺是独孤靖瑶最常来的寺庙。

      那里人际稀少。往日里下山的时候,除了鸟鸣与风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

      今日下山的时候,小碧突然微蹙着眉头道:“小姐,好像有人在呼救。”

      靖瑶闭着的眼睛瞬间睁开,里面有流光闪动:“你去看看。”
      过了约莫一柱香的时间,小碧还是没有回来。她吩咐轿夫把自已抬过去。

      下轿的瞬间,她的眼睛被狠狠的刺了一下。一地的血。横七竖八的尸体。她的心里闷闷的,像压着块石头。她强自咽下了不适。

      沈默的手里拿着剑,剑尖还在滴着血。他的脸上再没有了平时里的嬉皮笑脸,坚毅而冷漠。阳光下的侧脸刀削斧刻般恻然。他容貌生得好,轮廓冷峻,浓眉如刀削,目光深邃而锐利。执剑站着时,剑上的寒光像水一样倾泻一地。与周围安谧的景色格格不入。

      小碧就立于他的身侧,只是胳膊上已经见了血,想必是刚才打斗的时候受了伤。

      倒在地上的尸体有不少穿着褴褛,面黄肌肉的。病态的身体,佝偻的,凹陷的脸,看得出来是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的。

      也有二十来个死于剑伤的。都是练家子。

      她微微眯了眯眼睛,大约能想象的到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小碧过来的时候,必然是落于下风的。是沈默出手救了她。

      沈默没想到她一个大家闺秀竟会胆大到走近这血淋淋的地域。看着她清弱的站在血里。他走过去,不经意的挡住了她身后的血。

      独孤靖瑶因为他这个动作,心中微暖,语气也不自觉的柔和了几分:“三殿下,你怎么也在这里?”

      他的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回答。

      小碧心有余悸的道:“小姐,他们好高的武功。要不是三殿下,我就见不到小姐了。”

      下车时他拿着剑冷酷的样子,没有温度的眸子。这个景象在她的脑海里徘徊着,总散不去。她福了福身子:“多谢三殿下。”

      他笑起来。融化了他脸上的薄霜。又变成了那种阳光开朗的样子:“举手之劳,不必言谢。”

      这个时候天上突然下起来了。淋淋沥沥的,打在树干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音。一滴雨正打在了她的脸上,凉凉的,她不由得快眨了两下眼睛。

      他没有告诉她,她现在这个呆呆萌萌的样子有多可爱。

      一点也没有平日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了。

      雨丝忽然被隔绝在了外面。她抬眸望过去,是他的衣服。遮在了她的头顶像是一把伞。

      空间忽然缩小。明明在空旷的森林里,却像是被挤在悬崖缝中的依偎。

      她的心怦怦怦跳的有些快,她深吸了口气,问小碧:“有没有留活口?”

      那声音在林中湿润的空气中扩散。她听到了自己软绵的声音。竟带了些娇软的味道。

      沈默看着她的眼睛沉了又沉。暗得如同夜色下的海。她的声音是羽毛,在心尖轻轻的扫,慢慢的描。都是细腻的旖旎。

      小碧点了点头。本欲将先前制服的人扯过来。动手才发现那人已经凉了。下巴上有新鲜的血,顺着流下来,氤氲在雨水里。“ 服毒自尽了。药是事先藏在舌下的。”

      靖瑶本是想走过去自己查看下的。但是沈默正为她遮着雨。若是她动了,他难免也要跟着动。他毕竟还有着皇子的身份,她顾及着。便立于原地,清了清嗓子:“ 衣服呢?”

      小碧动作粗鲁的一把扯下那个人的衣服,布料是平日最常见的棉麻质地,上面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刺绣或者是标记。她又细心观察着那人的身体,无刺青。一切都如同平常一样。

      她有些失望的摇头:“ 没有什么特别的。”

      靖瑶倒没有特别失落。她四处环顾了一下。半山腰上细雨上那些地上的血慢慢的晕开了。跟血画出的画似的。阳光下有着细碎的光。她的声音在风里慢慢的碎开:“看看其他人有没有还能救的。”

      一下子杀了上千的百姓。就算是刽子手也有下手偏的时候。

      唯一的幸存者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脸上皮肤沟壑纵横,是时光和生活的艰难留下的痕迹。

      巨大的伤口留在她的身上,像是一个破洞。距离心脏不过数寸。独孤靖瑶把自己的轿子让给了她。

      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她脚一滑,一个趔趄,几乎要摔下去。她手急急的想要抓住旁边的树,斜刺里却突然伸出一只手扶住她,待将她扶稳后,那只手便又很快的收回了。

      她敛眉看过去,只见他修长的手指又缩回了鸭青色的长袍中。

      那几乎是一个瞬间的事情,就连在她身边的小碧出手都没有他快。

      他面色有几分难看。嘴唇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但看了她一眼后,又将那话咽了回去。

      小碧的脸已经吓得没有人色了。

      靖瑶的心不停的往下沉,沉入冰冷的窟里。

      她的贝齿紧紧的陷入了唇中,直至唇色变得苍白。终于细弱的开口道:“小碧,你背我吧。”

      小碧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她的面色陡然间变欢快了不少,蹲下身将靖瑶背在了身上。她很轻,几乎感觉不到重量。稚子一样。小碧的心微微的酸涩。

      医馆里大夫忙着上药。

      靖瑶换了一身衣服坚持要等这个大婶醒来。她就坐在医馆外面的小炉边。炉火温和的光打在她的脸上,她的脸上是不正常的苍白。脂粉都盖不住了。

      沈默的声音平铺直叙:“你想吃什么,我差人去买。”

      她仰着头看他,很温顺的样子:“我不挑的。殿下爱吃什么,就买什么好了。”

      直至太阳落山的时候,那个妇人才醒过来。

      一个另人心碎震惊的故事从她的口中慢慢的流出来。年前陕西地震,死伤无数。当朝无太子,但是陛下心中属意的是二皇子沈清河。他亦有心让沈清河做下政绩也好立下公信。于是就将赈灾一事交给了沈清河。

      后来听说他做的很好。当事官员纷纷上书赞扬。

      但实质上发到灾民手里的不过只有几碗米粥。大量的难民迫于生计,往各地游走。而他们就是听说长安繁华,所以来长安的这一批。没想到会被集中在一起杀掉。发生的一切都像是噩梦一样。

      靖瑶受了惊,越发觉得屋子里寒。火炉子传出来的热都是飘飘浮浮的,传不到身体里去。小碧见她环了环身子,忙去拿了件月芽白的袄子套在了她的身上。将盘扣扣得严严实实的。

      那方的沈默抿了一口茶,他的神情虽然如旧时淡漠。但是靖瑶注意到他修长的手指握成萁状,那手背上的筋脉如同山水画的梅枝。

      靖瑶鸭羽一般的长睫动了动。也是。沈默他文韬武略,心系朝堂。听到这样的事情必然是心中大恸。

      天色渐渐暗下去的时候,一行人离开了医馆。
      太阳像一个快被埋进土里的橙子。
      小碧轻声道:“ 小姐,这事若是捅了出来,也可让陛下焦头烂额一阵子,省得整天想着多着心思怀疑我们会谋反。”

      若不是陛下多疑。她与小姐也不会这么多年来一直远离故土,困居长安。

      坐了一个下午,她的身子骨里全是酸痛。此刻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蒲团上,手臂向野草一样的舒展开来。她慢悠悠的道:“你瞧着,三殿下的样子,我想他是不会告诉陛下的。他说不定觉得是二皇子被底下的人蒙蔽视听了,才会使灾情发生到这种程度。说不定陛下也这么认为。”

      小碧点了点头。又想到今日沈默表现出的总总。蹙着眉头道:“ 如今皇位只能在三皇子和二皇子中挑了,我觉得三殿下似乎一点也无意于储君之位。天下,竟当真有不想御宇九天的皇子。”

      靖瑶扯出一抹凉薄的笑:“当皇帝又有什么好?当明君活得比谁都累,当暴君死得比谁都惨。他是个有情有义的性格,又怎会兄弟相残,跟他皇兄争储位。你吩咐下去,最近仔细看着二皇子的动作。无论他做了什么,都把证据收集起来,不要打草惊蛇。另外派一队人去陕西挑挑有没有能人异士。”

      锦上添花有什么意思,雪中送碳才能真正的收拢民心。朝廷这样对待那些灾民,收回的只能是灾民的恨与反抗。这个时候,如果她再稍微施以恩惠……。

      若是沈默轻易的把此事告诉了陛下,哪里还能得来这样的好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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