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养龙而奋斗》问桥

72、人间界

　　黎璃从声音听出是谁，也很惊喜，转身面对身后的人，高兴的打招呼：“蒋灼姐姐好。”

　　蒋灼小姑娘一身绣蝶的白蓝齐胸襦裙，身边一位同样穿着一身绣梅橙色襦裙的姐姐同游，均美丽而有气质。

　　可爱的小朋友举着一串大大的糖葫芦越发萌了，蒋灼一副大姐姐的样子，询问：“小璃在吃糖葫芦呀，怎么就你一个人？”

　　黎璃举着糖葫芦向斜前方指了指，说道：“姐姐姐夫在那里，还有祝叔叔。”

　　祝这个姓不常见，蒋灼看过去，然后一副果然的表情，开心的向祝睌挥手，喊道：“叔公。”

　　黎璃终于有机会咬一口糖葫芦，歪着小脑袋看蒋灼和祝叔叔交谈，人生何处不相逢，缘分很奇妙，原来祝睌是蒋灼姐姐的妈妈的叔叔，他们感情很好，一看便经常见面。

　　交流叙旧完了，蒋灼和她的小伙伴带着黎璃一起逛街，买了许多如竹蜻蜓、香包、彩石等小玩意。蒋灼带了相机，拍摄了许多有趣好玩的画面，例如矮矮的小朋友抱着一堆叠起来到他下巴的糕点包，小朋友好奇的抬头研究头顶纸伞上的鲤鱼图案，以及人海中其余人都拍成了虚影未有小朋友前行的侧影分外清晰。

　　中午大家聚在一起吃了一餐，之后欢乐的告别，三个小朋友被送回家，谢彬与黎柔接着去处理公务，小朋友们去午睡。

　　大概昨晚休息的很好，黎璃难得一次午睡醒的最早，坐在床上醒神的空档，一脸淡淡的催动灵息，慢慢摊开手掌，粉色花朵显现飘浮在他掌心上空，随着灵息催动静静打开花苞，缩小的“礼”字被花瓣包围飘在中央。

　　黎璃蹙眉鼓出一张包子脸，凝望面前的花儿，食指在空中绕一圈，指尖捻了捻。这朵花儿水嫩娇艳，仙灵之气精粹，但是怎么混着鬼气呢？

　　后来，凑近看了看花心的金字，他伸出手指想要摸一摸，可惜只到花瓣外圈便被屏障挡了回去。

　　禁制之上是熟悉的小外公的气息……好奇怪，这个有什么用呢？黎璃想着，敲敲自己的脑门，最后索性放弃，换衣服去书房找爷爷，今天的字还没练呢。

　　谢家的房子装修比较简洁欧式，原本两位老人是想住在自己临安的宅子里，黎柔为了就近照顾，将二老接来一起住，为此特意将老人活动场所的装饰风格换的古朴居家。

　　黎璃站在矮桌前，提笔专注书写，着墨宣纸之上，却只在不停写一个“礼”字。

　　今天，伏家庭院里，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五行凑作循环，天地气蕴生生不息……生成了清灵，驱走乌蒙，降下雨水。

　　之后奉琴仪式灵气加身，虽然简化掉繁杂的请敬程序，然而诚心不变，一样得到天地承认。

　　奉琴节奏依附古礼，有天然乐声应和，乐礼引出“礼”之道，但天道其实一直都在，并非今日生成，小朋友心里清明是因为自己只在书乐之道上进入了门径，所以可以有一些感悟，从而捕捉到它生成的道。

　　半出神间书写下的字更加飘渺洒脱，想通回神后，黎璃看着纸上的字，除开终于带出一些笔者气蕴，还有几丝细细的金光闪过，小朋友笑了。

　　我想的是对的，他如是想。

　　这一笑很恬淡，恰巧此刻窗外的午后阳光光鲜笼罩在房内这个角落，景象美妙的如同幻境。

　　看报的爷爷无意间抬头看到这一幕，有些被这唯美的景象震撼，然而心中反倒空落落的。

　　老爷子摘下架在鼻梁上的老花眼镜，慢慢擦拭着，心中感慨：三个子女七个孙辈都正在长大、成熟、远离，如今最后一个，原本以为可以在身边留的久一些，现在看来也不太可能如愿，如今只希望小璃这一生可以平安、顺遂，少些波折……

　　爷爷藤椅旁，奶奶坐在沙发上专注的织着毛衣，纯白的线映着阳光看上去更加柔软温暖，她一生心思单纯，总能自得其乐，鲜少去感慨忧伤些什么。

　　后来老人家注意转移，因为前方黎璃停笔收拾好笔墨，可是偶尔笨拙的小朋友果然还是在手上又不小心染上了墨水，然后一脸淡定的张着小手慢悠悠的晃去屋外洗手。

　　等那矮矮的小小的身躯一转身消失在门外，白芜摇头跟黎庆国打趣：“小璃总是笨在比较奇妙的地方。”

　　黎庆国亦哭笑不得，戴回他擦了许久的眼镜，煞有介事的应和：“是，是。”接着笑出声。

　　二人乐了一会儿，后来白芜起身去旁边书架上取下一本画册，落座回黎庆国身边，恰巧刺客黎璃洗完手回来了，自然的依偎去爷爷奶奶身边。

　　“来，奶奶看看手洗干净了没有。”白芜将黎璃揽在怀里，带些打趣。

　　小朋友十分乖巧的摊开双手，翻转几下给爷爷奶奶看，一双小手莹白纤长，洗的干干净净，他本人很满意。

　　爷爷奶奶却被小孙子懵懂的表现逗得开心的笑了起来，黎璃抬头看看奶奶又转头看看爷爷，不解。

　　大人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笑的很开心，黎璃不会去纠结原因，他指指面前精美的画册，问道：“这是什么？”

　　奶奶回答他：“昨天去参观花展，主办方制作了纪念品，今早送到的，有我和爷爷拍的照片，还有一些没有展出或不好移动的花木绝品图片，来，我们一起欣赏一下。”

　　画册一页页翻开，纸质精美，每一页只有一张或两张图片，旁边附有解说与小故事，前面大多是爷爷奶奶的摄影作品，有白、绿、墨紫各色牡丹及海棠、芍药、白兰、琼花……到了后面还有些绿菊、昙花、睡紫莲等珍贵的花卉，朵朵精奇，确有它们的珍稀之处。

　　翻到最后几页，视野却开阔起来，是整片树林的图片，高耸参天或粗壮肃穆，合上图册，大概为了讨好彩头，背封是一株社神，挂了满身金线与红绸。

　　“长的这么高大没有被砍伐，真是不容易。”奶奶凑近仔细看了下这刻树的身高围长数据，感叹道。

　　爷爷思索一下，来了兴致，拽起文墨：“对树来说，这是“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匠人来石到齐国曲辕,看见一棵被世人当作神社的栎树。）””

　　奶奶听了，头也没回，依旧在欣赏那株茂盛的社神，慢悠悠的问道：“这又是哪个“子”说的呢？”

　　黎璃趴在桌边，听到这一句活泼的抬起头，小表情像邀功似的，说道：“我知道，是庄子，《人间世》。”

　　老爷子如闻知音，接着引导：“小璃说说，这个故事讲了什么道理？”

　　黎璃：““使予也而有用,且得有此大也邪且也若与予也皆物也,奈何哉其相物也而几死之散人,又恶知散木!”（晚上，树对匠人托梦，说道：“假如我有用,就不能延年益寿。你和我都是‘物’,你怎么可以这样看待事物，你不过是几近死亡的没有用处的人,又怎么会真正懂得没有用处的树木呢!”）”

　　黎璃背出《人界世》原文，但没有接下去说出他心中所想：对宇宙而言，万物之“命”平等，人类通过拼搏生出了灵慧，由此掌握了一些决定其他生灵性命的方法，我们总是站在自己的角度去评判其他“物”的“用途”，将之看如伏家待斫为琴的桐木。然而若没有把握住那一丝幸运，如今可能被剥皮剔骨却可能是人族。立于当世，“无用之用”的处事角度有益于宽物宽人宽己，享得绵长。

　　能够背出上面那一段，爷爷已经对于黎璃很满意，脸上抑制不住欣慰的笑意。

　　奶奶却不捧一老一小的场，假意“威胁”黎璃几句：“哎呦宝贝，姑姑都教你背了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美琳姐姐一个我就够心疼了，你可不要也被拐去研究这些老学究的东西。”

　　“孩子有兴趣的话，长辈怎么好阻拦……”老爷子有心为女儿辩解两句，他心说：全家八个孩子都被熏陶过，只有美琳天生对古文化感兴趣，小璃虽然两边受教，但亲家只是在培养孩子性情，没有想要他成国学大家的意思，反倒小璃年纪小小，主意其实特别正，决定的事鲜少会对外界妥协。

　　然而一腔解释无处诉，没等黎庆国说完，奶奶听了前奏，朝他挥挥手，道：“去去去，看你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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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人间世》其中的一个故事讲，匠人与徒弟在齐国见到被当地人们奉为神社的栎树，徒弟奇异这颗树长得高大却没被砍伐，匠人说因为这棵树是散木，不堪其他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