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养龙而奋斗》问桥

59、疫殇九

　　一骑入京惊落鸟，长公主的马高有七尺，通身棕亮，四蹄黑如石漆，只认涟秋一人，平日里连草料都是饲喂的人放好了，远远走开才吃，所有守宫门的侍卫都被告诫过见马如见人，不得阻拦。

　　今日一早，下朝的官员走后不久，鼎鼎大名的蹄乌没有丝毫停顿，直入宫门，绝尘而去。侍卫长只来得及对着传令兵命令：“速报君上，涟秋长公主已回京入宫。”

　　传令兵领命疾去的背影在侍卫长视线中渐远，他心道：果然所谓贵比皇后的仪仗根本困不住章国的凤凰。

　　侧殿内，早朝后丞相并几位尚书留下与国君各自落座商讨事宜。

　　丞相：“各地近日呈上奏报，今岁十之有六地寒冬晚去，加之大雪积压，如若暖阳将至，半月即入梅雨时节，各府警忧水患。”

　　工部：“去岁奉旨大检，河道堤坝尽数检修加固，虞侍郎仍守在廉江，除去大水二十年一遇，当无大患。”

　　户部：“可若半月内不回暖，鹿山以南早种不得进行，今岁粮收将减三成，黎民生存难以为继。”

　　国君：“大灾连年，若真影响收成，可视各地境况不同减免税赋。”

　　户部尚书面露难色：“北疆六万将士，南疆四万驻军，粮草辎重都要粮赋负担，绝不可轻忽，现下正是由危乱转稳的时刻，收不上粮，吃不饱饭，军心如何稳固？”

　　兵部：“自蔺大人至北疆，屯田之法已见成效，所幸冬寒侵袭，今岁北疆所需粮草可减半，长公主月前军报中有言，南疆兵士水路居多，除粟米外，鱼虾可抵得近半餐食。”

　　“如此甚好。”除户部外其余各部纷纷松了口气，深觉粮食担子轻了许多，户部尚书扯出个笑容，勉强附和。

　　赈灾救济、春耕播种无一不是要钱要粮要人，这两年户部真是牵扯上下，如油尽之灯，颤巍巍熬命坚持。

　　国君开完这焦头烂额的会议走出侧殿，即刻有侍者跟上，轻声说道：“回君上，涟秋长公主已回宫，现在赫澜轩。”

　　“皇姐回来了，早了五六日，那仪仗定是被扔在了半路。”国君听了倒是半点不惊讶，这世上他算最了解涟秋的人之一，心中早有准备。

　　国君踏进赫澜轩时，涟秋正在喂乌龟，一碟虾肉已被吃了大半，这只龟是涟秋十二岁时泽府进献给先帝的，说是背生金纹，是为祥瑞。

　　先帝与太后生有三个子女，涟秋比晋诚长一岁，晋诚长鸿飞六岁，涟秋自小就鲜少女儿家的柔软，不养猫狗不亲兔鹿，这只龟来了后，她却意外的喜好喂一喂，先帝就将龟赐给了长公主。

　　只可惜自十七岁起涟秋北上南下，十载征战，乌龟总被托付给晋诚照顾，可能反倒与涟秋不熟。

　　“皇姐这次在京中呆多久，要把它带回公主府吗？”晋诚上前问道。

　　涟秋闻言摆手：“我那公主府，草都不知道长多高了，带着它回去难道天生天养？我去飞儿先那住一阵子。”

　　晋诚许多时候都觉得，别管名字取的多么诗情画意，长相多么纯雅，皇姐都天生太大而化之，他有扶额的冲动，道：“路昭回京述职，鸿飞难得与驸马相处时间久一些，皇姐去了，他们还要分心招待。许管事三月一上报，将公主府打理的井井有条，决无荒草，不若皇姐先回去看看。”

　　“他还没调走？三年一任，他老人家不早该升官了吗？”涟秋想起兢兢业业打理公主府，精力没处使的许老头头疼，“南疆军报在此，我先走一步，将准备的仪仗撤了，皇姐不喜招摇过市，不陪演戏。”

　　晋诚早料到涟秋回京便入宫是为此事，只能无奈劝说：“皇姐平了蛮族之乱，稳定一方，百姓无不想一睹你的风姿，若就如此悄无声息的入了京，百姓怎会答应，仪仗可撤，人还是要去的，骑着蹄乌绕一周也好，孤在宫门率百官生涯亲自迎接。”

　　“真够累的。”涟秋抱怨一声，她见晋诚神色坚定，倒底没有坚持，倒是沉吟片刻说道：“过廉江时，浮冰已裂，雪水入江，听闻晟州细雨绵绵几日了，你要早做打算。”

　　“皇姐放心，这几日朝堂之上都在争论冬雪春雨之事，有些准备了。”晋诚言道。

　　“如此便好，那我先告退。”

　　“皇姐慢走。”

　　涟秋如一阵风儿来了又去，她向来对香粉胭脂之类敬谢不敏，片刻后赫澜轩连一个鲜活的人停留过的气味都未留下。

　　晋诚看向瓷缸内那只龟，不知不觉一碟虾肉已被它吃完，摇头摆尾有意犹未尽之感，他冲它道：“主人喂的果然吃的香一些。”

　　*** ***
　　在焦下府的刘大人别院安顿好后，收拾药房时，杜衡发现黎璃竟是有些基础的，认得各种草药，往往吩咐一句，小娃娃就可快快的将需要的药材称量好送到手边，若量大小娃娃搬抬不动或高度他够不着，很快滁州就会自各个角落出来帮把手。

　　收拾出研制药方的院落，因黎璃年岁小，易染易伤，杜衡禁止他靠近，于是每日天不亮黎璃随滁州哥哥起床，跟着奔跑跳跃，杜衡教他炮制药材之法，滁州继续去照顾那批自晟州来的药材。至于吃喝外务都由那日码头见到的小伙子负责。

　　每日下午，隔壁园中会进出好几位太医，黎璃无事可做就翻着杜衡给的医书笔记，挑些感兴趣的药配出来，什么三步醒酒丸、无色软骨粉、驱物香配了许多，正经药方试的较少。

　　杜衡放任着小徒弟去练，每日配出的药方她休息前指点几句，不停的抓配间，黎璃渐渐有了抓取药材不需称量的手感。

　　来到京城的第五日清晨，杜衡难得带着少年与娃娃踏出院门，他们三人混在人群中，站在大道旁，潮汐般起落的欢呼迎来了骏马上的公主。

　　这位在章国百姓心目中已然封神的女子，果然没有辜负所有人的期待，在杜衡心中也没有辜负她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