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生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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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八逢了休息，族学竟像是空了一半，纪夫子不拘着这些孩子们，只吩咐了若是不归家要出门的，必定要带上护卫的人才可下山，这到底也是为了安全着想，也是无人敢驳的，虽是对外头的世界好奇，可到底也是小心，于是便是连阳奉阴违的人也不会有，各个都听话的很。
这些个郎君女郎们平日里就最是厌烦被拘着了，这方是念了三日学如今下山去，却更像是长了翅膀的鸟儿一飞就不见了，族学到底是远，寻常的也不会轻易归家，哪怕是半月休的那两日，也苦于车马奔波，大多不回去的，只等着放了大假的日子，才可以回去见见家人，这出来读书倒也着实不容易。怪不得沈晴听说不少女郎暗地里经常流眼泪呢。
沈晴的院子里走了一半，等人送了晚膳来的时候，她才发现，原是沈纤和沈敏都已是出门去了，却是不知道去哪儿了，她们一个河南一个闵川，要回去也是不可能的，想来大概是下山玩去了。
沈晴用了晚膳，到底还是没忍住良心的谴责，扛着那堆东西往沈严的院子去了。
她只去过一次，还是来的那一日路过的，沈晴又素来是个不认路的记性，这七拐八拐的，别说是沈严的院子了，就是自己的院子也找不见了。
沈晴有些着急，恰好就见着了有一人从前头绕了出来，这下自然是顾不得什么女子的矜持了，连忙就赶了上去，却见那人长得极为眼生，却是没有穿族学的衣服的，只穿了一件月白的勾边宽袖长袍，不过也是正常，次日便是休息日，连夫子们都下山去了，她刚才洗了澡也觉得没必要再穿那衣服，那别人换一套也是正常。
只沈晴回忆这三日见着的人，竟是觉得从未见过这张脸，她看了他一眼，长得颇为英俊，最是时下流行的样貌，瞧着如同谪仙一般，在月光下竟是能荡出光晕来。
这一愣，便叫那人眉头皱了皱，沈晴连忙往后退了半步，话里头有些不好意思，“这位郎君，我……我迷路了，可否将我带至前院？”
这可是笑话了，族学虽说不小，可到底也不大，院落更是错落有秩，房屋布局皆是有规矩的，如何能找不到？再看这女郎换去了族学里头的衣服，反倒是换上了自家带来的广袖裙，心下便有些了然，“你只管往前头走便是。”
说罢竟是不理了沈晴径直离开了，沈晴愣了愣，莫名的觉得这声音有点耳熟，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前头，是哪个方向？她左右没有法子，最后只能跟在那郎君后头，想着只要他去往前院或者是哪个教室，那她总是就能认着路了。
才走了不过十余步，面前的人就猛地止了步子，转过头来看她，春末的夜尚且还凉着，这女郎一袭春裙在风中摇曳，手里抱了个木质的盒子却也不知里头是什么东西，只一下他便看见了她晶莹如玉一般的手腕，白的在夜里几乎要发光了。
他猛地移开眼，“你跟着我做什么？”
沈晴说不出话来，她再蠢也看出了面前这人对她的抵触心理了，她想了想，便直接说，“小女是晋安沈氏，原本出来是要去找我的兄长，只因为刚来族学不过几日，尚且还没有将路记清楚，若是有哪里得罪了郎君，还请郎君勿怪，带我出了这儿吧。”
原来，她就是那个新来的晋安沈晴，面前这人垂了垂眼，之前匆匆见过两次，但却总没记住她的脸，他说何事族学里头竟是有这般貌美的女郎了，若是她倒也就不足为奇了。
晋安沈氏极富盛名，不管是族里头现在有个拜了第三品的“沈公”，还是那几个足以叫人另眼相看的晚辈，在族学当中都是经常会被拿出来当成学习的对象的，面前的这一位，眼底柔软纯净，但现下脸上绯红，小娘子的情态一览无余。
可偏偏他最厌娘子这般矫揉造作，顿时心里起的一点好感马上消失不见，他沈晴更是冷漠了下来，扬手指了指一个方向，“顺着这条路一直走，过了三处院子，自是可以看到人了。”
说完这话便另寻了一个相反的方向，急匆匆的走了，似乎是怕极了沈晴再追上来。
他的背影绰约，沈晴竟是觉得更是眼熟，她挠了挠头，还是没想起会在哪儿见过，看着时辰更迟了下去，她紧了紧手上的盒子，更不敢耽误了，就照着他指的路走了去。
倒也算幸好，不过是才走了半刻钟竟就遇见了洒扫的小书童，他听了沈晴说要去找沈严，竟也没有旁的话，只是红着脸带路去了。
想来是夫子们都下山了，也没人会在这个时候出来管制女郎和郎君们是否见面，那小书童带着沈晴走了一会儿，又主动去敲了门，院子好一会儿才探出了个头来，沈晴一瞧，正是沈严的小厮阿侧，连忙说，“是我，我来找兄长，可方便说话？”
阿侧探身出来，看着月色下的沈晴，只得应了一声，“容奴进去回个话，还请女郎稍候片刻。”
他倒的确没有叫沈晴久等，很快就出来了，“外头到底还凉，女郎进来说话吧。”
沈严在练字，他站在书桌前头，垂着头，腰杆挺得笔直，手腕悬在那儿是极为标准的姿势了，阿侧送了她进门便退了出去，沈晴也不着急，就站在原地看着他。
沈严自是感觉到了那道灼热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几乎要着火了，他皱了皱眉，还是把笔放下，又把自己卷起来的袖子松了下来，抬眼看她，“说吧，这样漏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沈晴把手里抱着的盒子一放，落在桌上敲出轻轻的一声，然后又从自己的袖袋里拿出那封信笺，“我受人之托，来给你送这些。”
沈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东西，半晌才挪了步子走到她面前，随意拨了拨那盒子的扣锁，却不打开，“什么人？”
沈晴心跳如擂，“沈碧。”她说的飞快，“你认识她吗？”
沈晴抿了抿唇，“她，她说她……”
沈严的手一松，离开了那盒子，“你带回去吧。”
“啊？……”沈晴一惊，“什么？那你的信也不看了？”
沈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知怎么沈晴竟是觉得有两分心虚，他素来喜怒不形于色，但到底也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如今眼底有些许不悦，嘴角抿了起来，沈晴顿时就是惊出了一身的汗。
她连忙点头，“你若是，若是不要，那我就还回去……”她表情急切，摆明了是怕他不高兴了。
沈严不太明白，照着沈晴的性子，是绝对不太可能会给人做红娘的，更别说这么大夜里的抱了这些东西过来，他所知，她素来跋扈任性，眼高于顶，怎么会轻易听人吩咐帮人办事？更不必说眼巴巴的送到他跟前来了。
虽说这些日子相处下来，竟是觉得她似乎也不如他所知道的那样，可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也到底是在实实在在的发生，沈严素来小心谨慎，绝对不可能放松警惕错走一步。
小娘子微微低着头，还没有束起的头发有两束落在了她的耳边，窗户未关，总有些许风吹进来卷起了她的头发在空中打了一个圈，她看去如此的弱小又瘦削，似乎那一阵风就能把她给轻易刮走了。
沈严只觉得这世界上再也没有比这更恼人的事了，那就是你分明就是知道那是龙潭虎穴，你分明就是知道前路遍地荆棘，可是你竟然控制不住自己还往里踩。
沈严怒意上涨，整个屋子都冰了下来，沈晴连忙把那盒子抱了回来，心里只念叨着期望这祖宗不要再生气了，可不要就这么点小事就记了她的仇啊。
“那我就回去了……”
沈严看了她一眼，突然说，“我送你回去。”
这是他突然抛来的橄榄枝，沈晴虽然对他有点畏惧，可是到底也不敢驳了，只能谢过了他然后跟着他一起出门。
“怎么又没有回去了？”走了半晌，两人相顾无言，还是沈严率先打破了这片沉默。
沈晴便说，“突然想起来还要给颜夫子擦琴，到底是罚，总不好擅专离开。”
沈严嗯了一声，月明星稀，一路上也不过只有他亲自提了的那一盏灯罢了，其实两人的院子离得不远，沈晴刚才却是几乎绕了族学一圈了，说话的功夫就到了。
沈严看着她的发顶，心里有些浮躁，又看到她怀里抱着的盒子，便训斥了她，“这样的事，如何是你一个女郎可做的，如此没有规矩。”
沈晴小声解释了两句，“她原是救过我一次，若是我总拒绝她的请托到底显得不近人情……”
“那便不近人情。”他随意的打断她，仰头去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初八还是一弯半圆的月亮，半扇芙蓉面还娇俏的躲在了云头后面。
沈严语气微凉，卷在寒风中一刮便消失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生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