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虚荣史》白阿婆

2、第二章 超乎寻常的早熟（二）

　　当时，我是所谓的小班长，自然是对于帮助新同学融入集体有着义不容辞的责任的。我第一次牵了男孩子的手牵了半个小时，带他看食堂在哪里，滑滑梯和跷跷板在哪里，有着鹅卵石的竹林在哪里，开茶话会的游戏室在哪里，睡午觉的高低床在哪里，教算术英文的小教室在哪里，以后要开毕业典礼的礼堂在哪里。我就一直牵着他的手，怕他跑来跑去，像班上那群皮的很的小男生一样，但他安安静静的，只是“嗯嗯”的轻声说着，还很有礼貌地说“谢谢。”我哪遇到过这么乖的男孩子，立刻就害羞了，“不客气。”
　　带他转完幼儿园就快放学了。下午三点钟的春光从门口老槐树的枝叶间漏出一片灿烂金黄，这是我认识我的初恋的第一天。现在想着，如果幼儿园是五点放学就好了，那么就会有夕阳，还有在夕阳里幼小而英俊的身影供我一生回忆。
　　事实上，第一周陆一帆都很乖。但是，在之后的日子里，他很快成为二园大魔王（我们是市第二幼儿园的），并率领一干“死忠粉丝”大闹“天宫”。这些庞大数量的粉丝背后还有一帮潜在受众群，比如说表面嫌弃的各个老师，比如说嫌他吵吵闹闹的我和一群小姑娘。那时候电视台轮播黑猫警长，他就自诩新时代的黑猫警长，带着一帮小喽啰们追捕一只耳之流的逃犯。这些自然是角色扮演，他们互相追跑不亦乐乎。我就冷冷清清地看着他们，心想这群小疯子，到时候哄闹得受伤才活该。但我还是看着他们，没有看电视上正在播的另一部动画，《瑶玲啊瑶玲》。真见鬼，那部动画可以算的上我幼儿园时期看得最精美的动画了，为什么不看？彼时的我自然没有意识到我被那阳光活泼的笑颜所吸引，只是怔愣地望着，好像一帆的背后有一个看不见的乐园。
　　有一次全班在操场上玩贴烧饼游戏。还在拉圈的时候旁边两个小姑娘在讨论美少女战士的剧情，一个对另一个说：“月野兔是不是喜欢夜礼服假面啊？”另一个回答，“肯定啊，你看，他们两个经常在斗嘴吵架，冤家最后不都是变成情侣了嘛。”啪啪啪，感谢还珠格格对幼小少女的荼毒，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地场卫会喜欢月野兔呢，他们明明总是在斗嘴啊。我撇了撇嘴，便把这个问题忘了。开始有人跑了，我静静地看着他们，真开心啊，那份笑容。我很放松，不像其他同学那样蓄势待发，因为我知道没人会拍我的肩膀，以前玩的时候一直没有，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我不怎么爱笑吧。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肩膀被重重一拍，惊讶地回头便对上一帆黑亮的眸子，眼角上翘，似是能滴出水一样迷离。我愣了一会儿，直到他叫道：“你傻啦，跑啊，要追上来了！”才撒开腿跑了出去。迎着风，我第一次有了被追着瞎跑一气的快活和喜悦，我甚至想跑慢点，被那个人抓住，这样我就可以一直跑下去了。
　　之后我便和一帆亲近起来，会和他玩，和他比谁做算数做得快，英文字写得好，一天下来还要结算一下得到的大红花和五角星，贴到礼堂后的灰泥墙上，那两条歪歪曲曲的红色长龙总是齐头并进。
　　一次他和我说：“小雨，你笑起来蛮好看的呀。我还以为你不会笑呢。”我半眯着眼，回道：“你的虎牙也可爱呀，别叫你妈妈把他拔了，我听说拔牙可疼了。”他笑着点头。
　　那一瞬间，我意识到我可能喜欢他了吧，就像月野兔对地场卫那样。因为他会在我一个人等妈妈的时候陪我一块等，还逞强说是为了多看一会儿黑猫警长，回家他奶奶就不给看了；因为他会在我做对的算术比他多时一边骂着自己“笨蛋”一边开心地看着我；因为他就是长的好看，性格也其实很温柔，还比我有号召力，总能和所有同学打成一片。
　　但其实也许我不喜欢他，至少不是爱情，也许我只是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像真正的朋友一样，聊天嬉戏，插科打诨。我觉得我最好的朋友不再是紫月了，但我不能宣之于口，因为说自己最好的朋友是男孩子，还是一帆，会被那群被还珠格格荼毒的小姑娘鄙视，会被紫月鄙视。
　　紫月前两天都问我为什么不怎么和她玩了，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我真想告诉她，不是，现在不再是了，我不想在陷入不自知的炫耀的泥沼了。我真想告诉妈妈，我现在的最好的朋友是陆一帆，但我终究还是沉默了。我不想惹任何人伤心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