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柒》靖郎

3、苏木

　　我叫穆柒，是一只狐妖。

　　我是我们狐妖一族组长的第七个儿子。

　　人类常言，“十月怀胎”。狐妖也一样。但是我娘怀了我三十年。

　　所以族中长老断定我是个祸害，告诉我爹一定要除掉我。我娘以死相逼，才留我一条命，决定待我出生后把我送走。听闻我出生时折腾了我娘七天七夜。那七天里，天空刚巧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待我生出来，又刚巧停下。

　　狐妖一族初得道，仅是一尾。后期经过修炼，才会生出二尾、三尾……尾巴越多，功力越强。父亲努力了几百年，也仅仅只是五尾。但也正是这五尾，使得他当上狐妖一族的族长。

　　我不一样。

　　我生来便是九尾。

　　也亏得这九尾，父亲力排众议把我留了下来。百日宴的时候更是直接宣布我为狐族族长位置的继承人。

　　所以父亲从小把我当做继承人培养，过于严厉的家教使得我和父亲的关系很僵，一次争吵中终于爆发，我离家出走，逃到人间，认识了化名“白夜”的除妖师徐夜，他利用我不谙世事的心，找到了我狐族的老巢，带着大批除妖师屠杀我族族妖。

　　记忆里只记得脑子一片空白，等有意识的时候，被困在灵树里。

　　灵树是我们狐妖一族的根，是我们狐族边境的结界处。灵树收天地灵气，吸日月精华，时间久了便成了“灵”树。狐族因得有狐妖坐镇，在妖界一直处于较高的地位。

　　自我们狐妖一族在这里繁衍生息时，灵树便在。

　　我在灵树内待了一百年。

　　这百年见，我看着狐族渐渐从当初的重创内振作起来。

　　前三年，我无时不刻寻找出去的方法，但结果无一例外撞得头昏眼花、不知身在何处。

　　之后，我消停了下来。

　　待在灵树内的日子我无所事事，所幸，灵树虽困住了我，但是外界的一切我仍旧看得见。

　　那日，我正对着人间的景象发呆，脑内突然响起一句话。

　　“孩子。”

　　我警惕的看向周围，寻思莫不是还有别的家伙困在这里？在这里待了十几年了，怎么没见过？寻摸了半天渣渣都没见到，我想自己是不是寂寞傻了的时候，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孩子。”

　　说实话我害怕了，但是我不想显得自己胆小，我可是狐妖！

　　“大胆！孩子也是汝等能唤的！”

　　喀啦喀啦————

　　一张沧桑的脸出现在我的面前。

　　苍天可鉴，我愿意保持我大胆高冷的狐狸形象，但是试问你面前突然出现一张脸，而且还是一张满脸褶皱，饱经风霜的脸，你能不害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大吼了一会儿之后，发现那张脸没什么动作，便小心翼翼的凑上前去，正当我东闻闻、西嗅嗅的时候，那张脸张嘴说话了:“孩子。”

　　这是我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三句孩子，就是这厮吓我没错了！

　　我警惕的问他:“你是谁。”

　　“我是灵树。”

　　灵树说，十几年前狐妖一族与除妖师的大战。我失去意识暴走，灭掉了大部分除妖师，但是身体也因此撑不住。魂飞魄散之际，灵树把我收入自己身体，救回了我。

　　灵树告诉我，自他有意识起，便孤身一个。直到狐妖一族来到，他才不孤单。灵树说，就算魂飞魄散的不是我，他也会救。

　　听到这里，我有些难过。

　　“我是我们狐妖一族的罪人。”

　　“不，你不是。”

　　灵树说。

　　“你生来九尾，却并不借助这些肆意妄为。你与父亲有隔阂，却并不任性。你杀人，却不滥杀无辜。”

　　我沉寂了十几年的心啊，又开始跳动起来了。

　　“你生来九尾，本性纯善，潜心修炼，将来必定成仙！”

　　初得道，为妖。再得道，便是仙、与魔。

　　妖之所以为世人忌讳，便是有些妖为了快些升天，便去祸祸人类。而这些祸祸人类的妖，结局要么成魔要么死。

　　族内上千年历史，成仙这事儿也仅仅三件。

　　我……能行吗？

　　自那日起，清晨，我趴在树边，听百鸟歌唱；午间，与灵树相谈各类趣事；晚上，则是潜心修炼。

　　我就这样在灵树渡过了几十年。

　　我问过灵树，怎样才能离开，灵树说他也不知道，不然早放我出去了。

　　离开是毫无征兆的。

　　那天清晨，我正靠在灵树边上听着灵树旁边的小孩唱歌，赞叹不已的时候，突然感觉后面一空，自己就那么“滚”了出去。

　　几个小孩看着一个大活妖凭空冒出来，被吓得慌乱不已，我正想着怎么安抚他们，闻声赶来的狐妖已经拿出了武器。

　　我一看那狐妖手里的鞭子，乐了。

　　“三哥。”

　　三哥把我带回了家，路上絮絮叨叨的唠叨了我一路:你这孩子真不懂事走了也不留个信母亲还以为你死了终日以泪洗面待会见到父亲别跟父亲犟父亲打你你也别说什么……

　　我一面面上应着“好”，一边心想三哥真唠叨。

　　三哥带我回家后，先把我打扮了一番，然后才召集家族各人，来见我。

　　哥哥们见到我首先有些震惊，然后表示没事就好。母亲则是扑倒我怀里哭了许久，父亲的态度更不用说，抓起我打了我一顿，然后把我关在小黑屋七天七夜。

　　虽然很不爽那个老家伙打我的行为，但是看在他以为我没看见他眼圈红的代价，暂且原谅他好了。

　　百年前的那场大战，除了家中的狐狸，和族内的几个功力深厚的长老，其余的全死了。

　　既然决定担起我身为家族继承人的责任，接下来肯定有的忙了，在此之前我想见一些朋友。

　　“母亲，阿狸呢？”

　　母亲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说，“跟我来。”

　　母亲把我带到了家族墓地。

　　一块墓碑上，刻着四个大字。

　　“阿狸之墓”

　　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站不住。

　　阿狸从小跟我一起长大，每次我有什么不开心他都会安慰我，每次有什么开心事，我都会跟他分享。

　　阿狸是死在百年前的那一战。

　　阿狸是人类杀死的。

　　我拿着刀，仔仔细细的擦拭。

　　“九州”是灵树送给我的，灵树说，身形敏捷的我适合使用倭刀。

　　灵树说过我本性纯善，我对不起他。

　　再几天便是我接替族长位置的日子。

　　我看了一眼昏睡在桌子上的母亲，转身大步离去。

　　「母亲，父亲，哥哥们。

　　对不起。

　　有些事不可能这么完了。

　　有些仇我还是想要自己报。

　　有些人我还是想要自己杀。

　　穆柒留」

　　人间。

　　夜幕降临，万家沉寂。

　　唯有留白山上的徐家灯火通明。

　　听闻，今天是徐家家主儿子百天的日子。

　　我站在树尖上，沉默的注视着徐家。

　　随即身形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