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年零一天的流浪》一二五

7、陆

　　因为是七月十五鬼门大开钟馗并不打算从中皇山回地界太麻烦。三人站在鬼门关前等着午时过去，午时过后鬼魂就能通过鬼门关陆续回到地府，闲着无事风广陌打量着鬼门关“鬼门关亡魂魂归地府的唯一通道，没想到我风广陌竟在活着时走一回鬼门关。”“啰嗦，幽都之人除了整日盯着几把破剑当真对地界一无所知。”不像平时的讥讽钟馗的语气多了一分真情实意的嘲讽，风广陌一反常态没有和钟馗对峙。“百里屠苏看样子你以后是少不了和鬼魂打交道了，算我日行一善告诉你些常识免得你被不成器的鬼修坑了，到时你是不会有事，可怜那些鬼修修行不易为他人做嫁衣。”钟馗伸手触摸鬼门关毫无阻碍的穿了过去。
　　“这是怎么回事？”风广陌将钟馗之前的嫌弃丢到一边也把手伸了过去却被反弹回来急退两步险些跌倒。
　　百里屠苏默默收回想要伸出去的手。
　　“你是死人吗？也想碰鬼门关。”嫌弃的打掉风广陌拽着自己肩膀的手。“地府生人不得进鬼魂不可出就是因为这鬼门关的限制，鬼门关刻在命魂里靠着活人身上的生气压着，一旦寿命尽了压不住鬼门顷刻间鬼门大开魂归地府”
　　“若是如此还要你们鬼差干什么？”风广陌毕竟身处地界对于鬼门自然了解问钟馗不过是报复刚刚的嫌弃。
　　“三魂七魄命魂主轮回，轮回往生与前世再无干系，凡人倒且罢了，古往今来多少能人异士或是惊才绝艳或是执念深重怎能甘心投入轮回一无所知，不屑一顾者珍之重之，爱若珍宝者弃如敝履岂非笑话。魂魄汇入忘川时忘川除了锁定命魂对其余魂魄反而放松压制，让魂魄有脱离忘川的机会这些失去命魂的魂魄利用地界得天独厚的环境修炼至小圆满在投入忘川中与命魂汇聚再次转世，这样的转世者三魂七魄无一缺失才是他们真正要的轮回。”
　　“鬼修，七月十五被驱逐出地府的魂魄？”
　　“对，每年七月地府鬼差沐修无所事事就看你们这些修道者四处抓捕鬼魂取乐”
　　“这事你们地府干得可不地道。”
　　“鬼魂一出地府本就失了命魂又没了地界阴气庇佑轻则丧魂失智徒留执念，待得执念了却便无力抵抗忘川转世轮回重则魂飞魄散重归忘川，如果平日修炼刻苦些能在子时前恢复神智且在人间没有执念的鬼魂凭借命魂的牵引再次打开鬼门关回到地府，与人间盛极转衰循序渐进相反阴气由极盛至极衰不过顷刻，剩下的过了七月十五还留在人间的鬼魂受不住阴气转变丧魂失智被地府判为厉鬼，天道不容，茅山道士捉拿些厉鬼积些阴德鬼差不过是成人之美罢了。”不知何时三人已经到了地府，和世人传说的不同地府并不是暗无天日鬼气森森的层层叠叠建了十八层反而像是一座巨大的城池坐落在忘川之上，不像人间房屋多为木石所制这里的房屋晶莹剔透且形状各异多数是高嵩不见顶端但残缺不全就像被老鼠啃噬过的冰棍，甚至完全空缺悬空而立仿佛有人看不过眼砍了几刀可惜老鼠没逮住反而把棍子砍成了几节。最高的屋子建在一起越往外越是低矮总的形状好似一朵莲花其中最明显的五瓣花朵尖处的房屋除了材质与人间楼阁并无多大区别，荧光闪烁的忘川包围着这座城池衬着其愈加流光溢彩如入梦幻之境。这是什么姑娘家的小心思风广陌心道，回过神三人已经下了拱桥身体向冰墙靠去。“这就是地府，怪不得你一百年不出地界，要是……”话未说完墙壁坍塌融化风广陌前扑尚未站稳被钟馗一把拽过拦在身后当下冰水“真是笨蛋都没有你圆润阿，风广陌”上调的尾音让站在三步外的寒暑不浸的屠苏生生感受到一股寒意。“真的沾上忘川水你也不用等到百年后寿终正寝现在就可以去轮回了。”钟馗从忘川中取出一滴水化为一大两小的三片水滴状薄片递了一片小的给屠苏又把大的塞在风广陌手中。“人间生人身上有三处魂火死后被带入地府，地府除鬼差外所有魂魄独自处于一个空间无法接触唯有同时握有取自同一人的魂火的两个魂魄才能处于同一空间，你二人是被我带来的生魂与死去的魂魄不同可以看到地府所有的魂魄除此之外与那些死魂并无不同，以魂魄之体沾了忘川水也只能乖乖去投胎了。对了拿着魂火的鬼看到什么景色取决于拿着眉心魂火的人。”看了看手里魂火跃动的冰片一抬头周围刚刚还正常的景色转瞬间变换的流光溢彩冰封千里。屠苏看着风广陌手中的冰片想着两人换过来的可能性。“咳咳，巫咸大人竟是如此诗情画意想来让巫咸大人整日困受在暗无天日的幽都真是委屈了巫咸大人。”若不是钟馗放在酒葫芦上的手指已经发白风广陌愿意配合钟馗装作自己不知道缘由。“屠苏幽都禁术的口诀是什么？我灭了他。”风广陌刚要动手周围景色又发生了变化，三人已经到了风广陌眼中屋子最正常之一的一处。现在风广陌理解钟馗为何不为桃花村的景色所动，桃花村的漫山桃林虽美却不过占了一个灵脉的蕴养虽被晴雪特意设计但毕竟村民数百年居住即使是世外桃源也被烟火浸透了失了自然灵气。风晴雪自小生于幽都不见天日初至人间就被满目繁华迷了双眼深山密林即使景色无双也比不上闹市的一声锣鼓，往后奔走人间往来于上古遗族行色匆匆时光流转再无当初与乞丐分食以虫蛇佐味的稚子心性，九百年独行让本就喜爱热闹的姑娘更加向往人间烟火，桃花村成全了风晴雪的梦，带着风晴雪的标记，这又是另一场梦一场桃花沾雪藏尽四时风光的梦。钟馗并没有直接进去而是停在门外的小径边走过去。刚走到门口门就被打开了走出一个娇俏的姑娘。“公子回来了。”对于出现的三人女子并不惊讶反而像是早就预料到特地来迎接三人一样，不，只是为钟馗一人而来。钟馗一边点燃了门口的灯一边对女子吩咐“嗯，午时过了我先去府君殿帮助府君整理生死簿回来后设宴你筹备好后知会下那几个赖着不走的鬼魂。”遣走女子转身把屠苏风广陌二人引进园内。曲径蜿蜒通至一处凉亭。三人刚刚坐下面前空着的茶杯便已续上了茶水。尹千觞端起茶杯“正好刚刚在屠苏那喝的有些过量，现在有些口渴。”茶水饮尽放回桌上慢慢续上又是一杯新茶。钟馗没有理会风广陌反而盯着百里屠苏不语。屠苏并不打算和钟馗耗费时间直接询问钟馗的目的“我把焚寂带来了你有什么打算说来便是。”完全忽略刚刚的失礼钟馗收回目光看手中玩弄的葫芦穗。“屠苏可莫要误会我不过是受命行事。”“你要对焚寂做什么？”“巫咸大人自二十二年前百里屠苏复生你就在每年中元人间阴气最重时守在幽都灵女和百里屠苏身边，受焚寂影响近些年每至中元情绪几不能自控，否则你如何会不能发现你的妹妹风晴雪深陷魔魇，你猜这魔魇是何时种下又是何物激发，你还是从前那个冷静自持的巫咸大人吗？”一声声巫咸大人唤起风广陌久远的记忆，两年来的每一声呼唤都如同刻进骨髓诅咒般阴冷，九百年前如此九百年后依旧如此。“你和欧阳少恭是什么关系？”巫咸的声音依旧坚毅，虽然手无寸铁却仿佛握着玄铁终剑下一秒便毫不犹豫的刺向敌人。“生前我无亲无故，死后我孤魂野鬼 他现在连魂魄都不存在了我们又能有什么关系。”钟馗虽是回答风广陌的问题却看向沉默的百里屠苏“你知道我要焚寂。”“之前你并非绝意取胜。”收回放在茶杯上的视线屠苏直视钟馗的挑衅，自钟馗知道屠苏身份之日起就存在的挑衅且日益深重。渐近的脚步声打断三人之间的事微妙氛围“这是阿蓁平日里替我管理杂物，我该去整理生死簿了有什么事吩咐她就好。阿蓁这是幽都巫咸和乌蒙巫祝两位大人，你莫要怠慢，否则你就不用再在这待着了。”嘱咐好阿蓁钟馗起身走到凉亭边摸了摸上面刻着的桃花，人间三月桃花纷扬流连在新婚夫妇的车架间。“风晴雪，焚寂我总是要拿走一样的。刻在生死簿上的名字只有真正掌管地府的人才能决定生死。”说完不理两人的反映直接离开凉亭。忘川深处浸透了人间七情六欲的忘川水面燃着烈火，这些火焰以魂火为引辅以情欲或是暗沉或是明亮铺满了忘川深处，唯有中间一处情与欲燃烧殆尽自焰火中堆起一方通透的石台，恍惚中能看到一个女子看不清面貌只有一双眼睛看得分明，眼中翻滚着自远古至现在收容在忘川中魂魄的凄厉仔细瞧去又只剩下自己不带肉身的魂魄。又是一年中元地府的魂魄越发少了想必再过不久生死簿上就再也没有需要轮回的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