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年零一天的流浪》一二五

6、伍

　　七月十五是中元节也是风广陌风晴雪兄妹二人的生辰，原本兄妹二人一人镇守地界幽都一人舍弃幽都身份于人间定居两人再无相见之时，幽都感念巫咸劳苦向神明请示特许巫咸每年在中元这日可自由出入人间。再过一刻钟就是子时风广陌候在中皇山入口等着中元到来。风广陌身旁是端着酒杯的钟馗，不像往日官服加身只着了一身白色常服，腰侧一旁是一个装着酒的玉葫芦一旁是一柄剑本就俊逸不凡的人少了官服带来的肃穆便显出本人的洒脱不羁。“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大人如此风姿出了地界不知会勾了多少少女心魂，到时若是有一两个痴心之人大人的工作怕是要繁重许多。”两年相交两人虽未曾深交也因这醉梦有了一分情谊。“痴心不悔？这世间并非所有人都如令妹般幸运，纵使化为厉鬼不过是一剑收了了事，又不是什么大事。”闻一闻空了的酒杯，里面的酒路过忘川时被倒进忘川蒿里奠了痴魂。看着钟馗的葫芦风广陌似陷入回忆“晴雪确实是世间数一数二的幸运之人，或许真是大神垂怜，即使受尽苦楚晴雪也算得偿所愿。”时间快到了鬼仙就是对这个时辰敏感，收回酒杯“斩除恶仙，拯救万千百姓这莫大功劳可是令妹自己挣来的，更莫说百里屠苏亲手了结半魂，魂魄升仙绰绰有余，即使是令妹自身功劳不求位列仙班只求复活心爱之人也是足够的，神灵可不会轻易施恩于人，这莫大机缘是令妹自己求来的。”子时到了两人不再交谈只是赶路。风广陌心中感慨自己终究是老了即使容貌不变也没有了年轻时的心性否则钟馗这番话语必如惊石令他心中警惕，自从两人相识即已确认钟馗必然与欧阳少恭的某世渡魂相识且羁绊甚深，可除却初识时的毫不掩饰的急切并不见他对欧阳少恭的维护，恶仙之语也不是勉强，可话语中对神的蔑视又是显而易见不加遮掩。现在，风广陌便只是一心探望妹妹毫无芥蒂的与钟馗一同前往桃花村。
　　幽都并非神族即使身具女娲后人血脉终究只是比凡人多了一分与天地沟通的天赋于修炼一途少些坎坷，幽都环境恶劣人人修炼无非是为自保，便少了人间修道者的争斗。除却人人尊敬的大祭司幽都最为尊贵的是侍奉女娲大神灵女其次是守卫七把凶剑的十巫。巫咸作为十巫之首地位隐隐高过灵女与大祭司等齐。侍奉女娲的职责风广陌替妹妹担了，九百年掌管幽都风广陌也算了解一些神明的辛密对于钟馗的不屑不置可否，只是担心妹妹，自屠苏复生自己卸任巫咸算来自己活上百年不成问题，也算是神明恩赐，只是妹妹沉浮人间九百年恩怨交织于命数有碍，近些年晴雪忧思过重越发虚弱长此以往恐怕难以与屠苏相守白首，辜负妹妹九百年痴寻。
　　桃花村三面环山水流绕村而过村中桃树遍布村外满山桃树不见出处。桃林外设了一周迷阵带着钟馗风广陌不好直接进入村中在山顶给屠苏传讯来接两人。“难得这村子处于地脉灵气汇聚之处所以桃花四季常开不败。”“落英缤纷当得一句世外桃源”风晴雪为这村子费了不少心血即使作为尹千觞走遍了大好河山第一次见到这的景色也是极为惊艳，钟馗年少早夭捉拿恶鬼夜出昼伏，近百年又不出地界半步初见此地竟无半点动容。“大人于人间奔波铲除恶鬼想必是走遍山河看尽繁华，这村子虽比不得别处的繁华，阡陌之间倒也别有一番妙处。”“站在高处脚下即便是只叶片瓦也是不同的，广陌掌管幽都多年应该深有体会。”找了块平整的石块坐下倒出一杯酒扔给风广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先前听人间传闻大人事迹见到大人之后本以往传闻不可靠，可与大人相处的这些时日倒觉得传闻也有一两分可信，大人这般性情相貌即使是高高在上的人间帝王也会为大人惋惜。”被人话里藏针刺了自然是要找回去，尹千觞或许会找个机会让人出个糗，风广陌性子平和些言语间也是要找补回的“怎么连实话也听不得了，幽都之人果真性情高傲本以为巫咸大人人间走了一趟磨了性子，现在看来这高傲是被磨进了骨子里。”“大人……”未出口的话被一道剑气打断，钟馗拔剑与出现的屠苏过起剑招。平日在幽都无事两人总会在言语上交锋两回，等到自觉无趣也就停了。百里屠苏已经到了，不想在屠苏面前失了颜面风广陌停了孩童般的对峙，观看两人交手。屠苏剑法沉稳一招一式无不彰显大家气度，钟馗正义却不迂腐招式凛然中不乏灵动出其不意，两人一时难解难分，好在钟馗还记得今日是为风家兄妹贺寿主动停手，屠苏无意伤人也随着停手。“上次屠苏来去匆匆，未能与屠苏交手馗甚感遗憾，今日随广陌一同前来一为庆贺二为邀屠苏做客讨教剑法，望屠苏赐教。”听到钟馗要邀请屠苏做客风广陌如何不明白钟馗的意图连忙制止。
　　“钟馗你不要过分。屠苏你不能答应他。”
　　“你要我用焚寂。”
　　“不错。”
　　“大人是欺我幽都无人？”风广陌气急。
　　“千年前我曾被派往西南荒野之地。”看到风广陌确实恼怒钟馗似是想起两人之间浅薄的交情开口解释。“虽说蛮荒之地易出孽障可多数是生人作乱不曾出过恶鬼不是厉鬼作祟我便无权插手人间之事，恰巧我结识的一位鬼修修炼至小圆满与我告别为我卜了一卦，唯得焚寂二字，奈何我心系江都繁华，与人换职，百年后那鬼修转世为锦娘见证了一场旷世奇谈，我不该寻个明白吗？”
　　“我随你去。”自遇到钟馗时的异样感愈加明显，醉梦，铜钱，焚寂，条条线索都指向一人，由不得屠苏躲避。
　　这两年的宴席由于晴雪身体不适都设在早上晴雪精神最好的时候，今天晴雪早早睡下留屠苏一人整理食材，风广陌传讯时屠苏正在准备丹桂花糕的材料早些做出来再施个法术等再吃时就如同刚刚出锅最是味美，多年练就的厨艺让屠苏明白有些食物错过最好的时候就再尝不到它最好的味道了，就如同某些事，某些人咫尺间交错后就是物是人非。这些年除了村中的任务屠苏不再外出揭榜一身灵力全用在家务上和为带领村民祭祀祈福上，童年时不愿花费心力学习的巫族术法倒是成了除剑术外屠苏最熟练的能力。因为晴雪这个村子所有人都信仰女娲大神在村子里立了一座女娲神像屠苏承担起巫祝的职责也算没有辜负韩休宁的期望。对于屠苏的厨艺风广陌早已见怪不怪了只是偶尔怀念一下苏酥甜心糕当年他可靠着在糕点在不少娘子那换来酒喝。知道屠苏不愿自己插手风广陌打算去休息又不放心钟馗“大人这饭菜一时半刻不会做好不知大人是否有兴趣随风某另寻个地方喝酒去，放心，这些年妹妹为我寻了不少酒幽都轻易不便饮酒便都放在这，这些酒可存了不少年头。”钟馗以为风广陌在打自己酒壶的注意本不想答理风广陌却听到有好酒顿时起了兴致“走，来时看到一片竹林景致不错，幽都毒瘴弥漫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好不容易你离开幽都今日定要与你畅饮一番。”两人走了几步见百里屠苏仍然在专心做饭没有一同前去的打算钟馗扭头看了风广陌一眼“广陌留屠苏一人怕不是做客之道。”看到钟馗停下风广陌已然知道不好打算直接将钟馗拉走“不过是客随主便我们在这反而是打扰屠苏。”钟馗如何会轻易被让风广陌得逞，不退反进两人便交起守，交手中不忘逗弄风广陌“广陌莫非与令妹一样不通厨艺。”拳脚上赢不了钟馗激起风广陌口舌之快“风某也未曾见过大人施展厨艺。”“幽都热情好客一日三餐的准备只是钟某实在无福消受本以为是巫咸对钟某有成见没想到是幽都不善厨艺。”或许一般人会被两人的阵势吓到想着分开两人屠苏只是给卧室施了一个屏障确保不会惊醒晴雪就靠在柱子上静静看着两人动手，食材一会再处理不急。
　　屠苏在天镛修炼时天资过人各种剑法都有接触杂中取一但求守心，下山后诸般磨砺宝剑噬血于剑法中更增添了杀意，九百年在玉横中无昼无夜时刻有被吞没意识陷入沉睡的危险屠苏只有不停的在心中演练剑法才能保持清醒，死而复生的过程太多苦难欧阳少恭已是前车之鉴，屠苏不能让晴雪独自一人承受，不能再有一个欧阳少恭，黑暗寂静的九百年谁也不知屠苏的剑道走向何方。之前两人争斗虽是点到为止也让屠苏对钟馗的底细探得一二。用一个词来形容钟馗就是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出现，莫名其妙与风广陌交好，莫名其妙与焚寂扯上联系，一切似乎都恰到好处合情合理的让人找不到一丝破绽，甚至是自己莫名其妙的好感，这种情况只出现过一次，痛彻心扉不足以形容屠苏的感受，这一次又会给屠苏带来什么，谁也不知道。风广陌对一切似有所感，只是除了保护妹妹不受伤害他不打算做什么，他也在等一个结果。
　　一年未曾相见再次和大哥相聚的喜悦使长年病弱的晴雪都多了几分精神甚至装扮起来为大哥跳了一支舞为哥哥祈福。因为身体不适需要休息宴席早早散了屠苏将晴雪送回屋休息告诉晴雪要去一趟地界，晴雪以为是送大哥回幽都没有在意叮嘱屠苏注意安全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睡着了。屠苏刚出房门就对上风广陌担忧的眼神“这一年晴雪依旧夜夜不能入睡？”千年岁月夺走了这个人许多东西或许现在唯一被他紧握在手中的仅有守卫近千年的幽都和一直思念的妹妹了。“每日必至日出后方能入睡。”屠苏这两年为晴雪多次出入幽都一是晴雪身为女娲后人出生于幽都自愿成为灵女幽都对于晴雪的情况更为熟悉，二是告诉风广陌晴雪的情况免得他担心，晴雪虽然成为灵女却因为要寻找起死回生之法必须在人间走动被女娲驱逐不得再回幽都免得被伏羲质疑不守承诺擅自纵容幽都之人出入人间。
　　无论晴雪身体如何当务之急是钟馗的地府之邀，不知钟馗突然提起焚寂有何意图，难道又是欧阳少恭的阴谋，无论如何事关欧阳少恭和焚寂屠苏都不能不答应，果真是遗祸不断。风广陌忍不住焦躁起来。看着失去冷静的巫咸和看不通透的百里屠苏对未来的生活产生了些许期待，自从辞了地府的差事这是百年来钟馗遇到的最能激起他好奇心的事了，地府之行或许是一个转折或许是又一场迷障不论结果如何钟馗愿意配着百里屠苏消磨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