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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天涯，天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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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涯，天涯
“哈！哈！……”伴随着整齐划一的呼喊声的是一阵阵棍棒落地声。
“屏气凝神，心无杂念，眼无它物，k1聚精会神。”远尘大师在台阶上教诲着。
清晨的蝉鸣和鸟儿啁啾声此起彼伏，树木翁翁郁郁，落在地上斑斑驳驳的树影。寺庙里，徒儿们早已起来练功，一张张稚嫩的脸庞紧紧盯着师父。他们大多十二三岁，还有更小的，当然，也更爱玩。
“天涯，扎马步讲求的就是忍耐，不许偷懒！”方丈走到一个五六岁的孩子面前，名唤天涯的小和尚摸了摸头，灵动的眼睛满是对世界的好奇。
“是，师父！”说罢，重新扎起马步。
他尘名叫做陆正祺，法号天涯，师哥们都叫他小天涯。三日前，他被父亲送来少林寺学武。生意场上，风云变幻，总有预知不到的飞来横祸。不巧，陆家被砸中了。公司破产，父母离异，母亲绝望离家而去，小小的他望着母亲的背影再没回过头对他笑，他看了看父亲，父亲只是摸了摸他的头，不再言语。才过而立之年的父亲经历了人生的大落，沧桑了许多。他听从姑姑的建议，将陆正祺送往少林寺，远离尘世，修身养性。而自己又一头扎进了生意场，去挽救他破败不堪的残局。
初来少林寺的那一天，他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这里所有的人都穿长袍，都留光头，都没有父母陪同。父亲让他自己玩一会儿，同方丈进了内室。
“远尘大师，正褀就拜托您了。”陆剑霖握着方丈的手。
“陆先生放心吧，老衲定会好好教导。”方丈说道。
此后，陆正褀再也没见过父亲。即使他才五岁，他也明白，父亲离去的身影意味着什么。他开始变乖，也更沉默，远远没有同龄孩子的活泼劲儿。
这一年，1997年，陆正褀5岁。
两年过去，天涯已不再是当初爱偷懒的小男孩，他认真学习所有武功，听从师父的谆谆教诲。师父待他像师徒，更像祖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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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林寺是学武之地，也是人们常来游玩的地方。天气渐渐转热，师哥们都不耐热，一整天慵懒着，借着师父去喝茶的当儿去偷果子吃。只有天涯一人认真练习，他不想让父亲担心。
师父让大家休息一会，师兄们立马作鸟兽散，天涯一人端着一瓢水，来到花圃前。昨天，他刚刚发现了一株美丽的花，倔强地盛开在花圃的地砖缝里。他正浇着水，旁边忽然多了一个人影。一双穿着粉红舞鞋的脚，天涯抬起头。对上了一双粲然的眼睛。
“你在浇花吗？哥哥，可以让我看看吗？”小女孩眨巴着大眼睛，看着他，天涯很是局促，整天和师哥们在一起，天涯很少会接触到同龄女孩子，“可…可以。” 天涯始终不敢正视她的眼1睛，只简单而生硬的应了一句。
小女孩刚想说什么，听见远处传来的一声“素素”，便转头跑了去，对他笑了笑。头发上别的蝴蝶结随之舞动，像翩翩蝴蝶飞。
“素素，你又干什么去啦，爸爸都找不到你啦。”秦何川摸了摸她的头。
“爸爸，那边有个哥哥在浇花，我想去看看，爸爸，你陪我去嘛。”名唤素素的女孩拉了拉爸爸的手。
“好，你说去就去。”说罢，拉着素素的手去找天涯。
“哥哥，你浇完了吗？”
天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后的男人，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你好呀，我叫秦何川。你呢，小朋友？”秦何川友好地对他笑了笑。
一
天涯心里想了想：世界上还会有大人向小孩子介绍自己的吗？以前，他只看到爸爸和他的朋友们是这样的。他小声回答说：“我叫天涯。”
“我叫素素，你好呀。”她对天涯伸出手。
天涯笑了笑，和她握了握手。
这一年，1999年，陆正褀7岁，秦素素5岁。
认识了天涯之后，素素常来玩。素素生活在优越的家庭环境中，许多事情她都不明白。但是秦何川总是耐心地为她解释。比如为什么那些哥哥们都不回家，身边也没有父母陪伴，为什么大家总是拿着棍子挥舞…还有，为什么天涯哥哥有时候说话会结巴…
天涯并不结巴，大多时候他们能很开心的玩耍，天涯也会耐心的向她解释她不明白的东西。只是一对上素素的眼睛，他就会立马低下头，甚至会红了脸，说话自然不利索。
素素还没上小学，尚处于爱玩的年纪。天涯在少林寺文武兼修，已经开始学习了小学课程。他们时不时蹲在地上用树枝画画，天涯教她读数字和字母，素素有样学样，天涯模仿讲师的样子，素素也学天涯，这时候天涯就会轻轻摸摸素素的头，弯着眼笑着看她。
这年冬天，下了大雪，到处白雪皑皑，山上雾起的更浓了，雪封了路。素素好不容易缠着爸爸来了一趟。一进屋，天涯正在和师兄们一起烤红薯，天涯用钳子小心地四面翻滚着红薯，过一会儿，红薯独有的甜腻香味儿便溢满了房子。师兄们迫不及待，伸手去抢。天涯好不容易抢了一个，吹了吹，又在手上滚了几圈，才递给坐在一旁巴巴望着他的素素。
“谢谢天涯哥哥!好香”素素戴了毛线帽，看不清表情，却能从她的尾音里听出她的开心。
坐在一旁的秦何川细心地帮素素摘了帽子，翻了翻大衣领子。一边开口说：“天涯，素素可是闹了好几天要来找你玩。今天路终于好走些了，我们素素这么喜欢你，你长大后要不要娶她呀？”，一边带笑地看着天涯。
天涯听到这话，瞬间涨红了脸，一个七岁的孩子，已经知道娶是什么意思了。脑海中又浮现了素素一笑就弯成月牙的大眼睛。他又低下了头，“我只会烤红薯，素素爱吃的话，我可以每天烤给她。”天涯小声说道。
秦何川摸了摸天涯的头，朗声笑道：“好啊，我们素素就爱吃烤红薯。”
素素一个人啃完了烤红薯，便拉着天涯来到了院子里，院子里的树树杈上挂满了冰柱，树杈表面铺了一层厚厚的雪，坑坑洼洼的地板也填满了雪，上面留下了一串串杂乱脚印。素素捧着手哈气，天涯见状，握住素素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素素偏过头对他一笑。
“天涯哥哥，你过年也不回家吗？”素素问他。
天涯忽地愣住了，他已经两年没回家了，父亲会定期来看他，每次来只是叮嘱他好好学习，听师父的话。父亲来的匆忙，脸上也没有笑容。父亲从未跟他提过回家的事，他会在这里呆一辈子吗？天涯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爸爸还没来接我。”天涯回他。
“那天涯哥哥的妈妈呢？我妈妈很忙，总是不能来陪我玩。”素素又问。
天涯不知道为什么素素会突然问起这些，他又想起了那一天母亲离开的身影，年纪尚小的他看不出母亲的背影有什么含义，只是母亲再没回头看他，一眼也没有。
“我妈妈走了，可能不回来了。”天涯咬了咬嘴唇。
“天涯哥哥，那我以后陪你过年吧!我爸爸说，过年人多比较热闹。”素素塞在天涯口袋里的手兴奋地动了动。
天涯偏头看她，“好。”
那时候天涯真的以为他会这样一辈子过下去，和师兄们，还有素素一直一直在一起。
临近除夕，山下的城市热闹的很，张灯结彩，到处人山人海，忙碌了一年终于闲了下来，整日奔波的人们总算能接着过年好好歇歇了。少林寺也很热闹，师兄们爱热闹，好说歹说才劝师父在门口挂了两个自制的大红灯笼，里面是蜡烛。师父忙了一年，终于可以好好歇歇了，任凭师兄们怎么闹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暇操心了。
天涯一大早就起来了，穿着统一发的新年大红长袍，却发现长袍短了一些。师父看到他，才如梦初醒的拍了拍脑袋，“天涯啊，瞧瞧师父这记性，都忘了你今年又长高了一截呢。”天涯笑了笑，找了一双师兄的红袜子套在脚上，为自己独特的穿搭风格得意了好一会儿。
今天不下雪，山里空气清新的很，师兄们在房间里闹腾。素素说今天会接他下山一起过年，天涯来时，只有五岁，他对山下的世界还停留在母亲走的那天傍晚。两年没下山，天涯心里自然是有些激动的，他一大早就开始在门口徘徊，虽然知道离素素来的时间还有很长时间，他还是忍不住张望，这中间还被师兄们笑了好几次。
到了中午吃饭时间，今天的饭是师兄们一起做的，很是丰盛，也算是师兄们对自己一年来辛苦的犒劳吧。饭桌上气氛热烈，大家哄抢着去吃美味佳肴。天涯被师兄们的阵仗直逗的咯咯笑，中途师父出去了一趟，天涯看了看，也没在意。
吃饱喝足后，师兄们开始收拾，天涯要帮忙，被师兄们以个子低力气小回绝了。天涯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坐了一会，便听见师父喊他。他连忙跑了过去，一脸疑惑地随着师父进了屋。
父亲来了。坐在椅子上，穿着得体，看着桌上不再冒热气的茶杯，显然，父亲来了有好一会了。看到他，陆剑霖站了起来，“正祺，最近怎么样啊？好好学习了吗？”陆剑霖每次来总要问他。
只是这次不同，以前父亲来看他时都叫他天涯，再次被唤起尘名，天涯很是陌生，他看着父亲，知道有些事情已经改变了。父亲不像以前那样沧桑颓败了，他眼睛里重新燃起光芒了。而这些反映到七岁孩子的眼里，就是父亲炯炯有神盯着他的目光。
“挺好的，爸爸。”天涯回他。
“陆先生，正祺表现的很好，他很聪明也很努力，和师兄们在一起，也玩的很好。陆先生可以接他回去了。”师父没看他，从师父叫他正祺的时候，他就知道，变了。果然，他要回去了。
陆剑霖握了握远辰大师的手，蹲下来，看着天涯，“正祺，你可以不用待在这里了。爸爸现在可以让你过上从前的日子了，走吧，我们回家。”说着，拉着天涯的手就要起身。
天涯心里百味杂陈，素素还没来，素素说吃完午饭不久就会来接他，他们说好要一起过年的。天涯犹豫了一会，“爸爸，可不可以再等一会？我想再等等。”天涯仰起头看着父亲。
陆剑霖摸了摸天涯的头，他以为天涯是舍不得走，想再多呆一会。便答应了他。天涯转身跑了出去，坐在小板凳上，双手放在膝盖上撑着下巴，望着门外。门稍微一有动静，天涯便急急忙忙跑过去，面对的却是做着鬼脸的师兄。师兄打趣他：“你的素素妹妹不会来啦!你看，天都快黑了。”
天涯不由分说瞪了师兄一眼，“素素说她会来，就一定会来。”
师兄耸了耸肩，走了。
午饭时间过去已经很久了，素素还没来。天涯心想，许是素素家午饭吃的迟一些吧，又许是素素在路上看到了什么好玩的正缠着爸爸呢。他安慰着自己，又抻长了脖子等了好一会。
眼看天色渐晚，暮色四合，山下华灯初上，五颜六色的灯纷纷亮起，映得山上也五彩斑斓的。素素没来。天涯终于坐累了，他起身回房间。恰好碰到出来的父亲，“正祺，天也晚了，我们该回去了。再晚路就不好走了。”陆剑霖温柔地看着他。
天涯无声点了点头，扎进了房间，开始收拾东西，东西拿完后，天涯又看了一遍房间，突然瞥到桌子上插在塑料瓶里的枯花标本，其实是个很简陋的标本，只用两片塑料胶带粘在了一起。
那是遇到素素那天，天涯浇的那朵小花。后来，被一个师兄不小心踩到，一命呜呼。当时，天涯和素素生了好久的气，愣是到师兄把做好的标本送给他俩，才消了气。天涯盯着花看了一会，忍不住想哭，他抹了抹眼泪，伸出手把它夹到了书里，塞进包里。
师父和父亲已经等在门外了。天涯背起大包，朝父亲走了过去。师父和师兄一起将他们送出门外。
师父摸了摸眼眶红红的天涯，师父很喜欢天涯。特殊的家庭原因，让天涯比同龄孩子要稳重懂事许多。“天涯，师父就送到这儿了。以后若想回来，师父一定欢迎你。”师父对他说话的语气一贯温柔和蔼。
天涯点了点头，轻轻吸了吸鼻子，看着师父身后站着的一大群师兄们。师兄们本不知道除夕这天天涯要走，现在竟有几个师兄哭出了声。天涯走到师父和师兄面前，双手合十，郑重地鞠了一躬，“我走了，师父，师兄们，保重。”说罢，转身离去。
父亲驱车，细心地替天涯拢了拢衣服。天涯看着后视镜里对着他挥手的师兄们，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素素没来，而他离开，又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窗外的景色迅速交替着，银白色的雪覆在路边的树上，现在倒有些晃眼。父亲用手拍了拍天涯的肩头。
从此以后，他不再是天涯，他是陆正祺。
作者有话要说： 我是小透明嘤嘤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