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人书》绿荷

1、最初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
　　－－《桃花源记》

　　我姓余，叫余耀祖，家父希望我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幸亏他早已去世，否则，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活活气死。
　　我在桃花溪上打鱼，以此为生。
　　大姐余宜家非常不理解，每次来看我，都气呼呼，“余耀祖，父亲希望你有一份高尚职业，你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我反问：“请问什么叫高尚职业？”
　　“收入稳定，地位显赫，呼风唤雨。”宜家对答如流。
　　“最好能鱼肉乡里，”我接道。
　　“你这人！”宜家气结，瞪我一眼，拂袖而去。
　　又不是太平盛世，能自保已经不错，还想什么光宗耀祖？倒是大姐，嫁到夫家后，丈夫陈小春官运亨通，到今日，已官至太守，连带着大姐也风光无限。
　　看来一个人的命运，与名字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父亲重男轻女，给我起的名字大而无当，却只给大姐取名“宜家”，意指能操持家务即可，可是，大姐现在哪里需要操心家事？一切交给奴仆处理，自己什么都不管，闲得发慌，只好靠关心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弟打发时间。
　　而小春，明明是一个小家碧玉的名字，可我的姐夫陈小春，日前职位却是武陵郡太守――本地最高行政长官。
　　陈小春有些领导才能，武陵在他的治理下也称得上井井有条，和外面乱七八糟的世道比起来，武陵郡勉强算得上是天堂。
　　陈小春颇为自得，常打着官腔对我说，“耀祖啊，做官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你看，可以使人安居乐业，很有成就感的。”
　　我唯唯诺诺，脑子里浮现出上次有人来巡查时，陈小春点头哈腰的样子，也不容易了，平日里那么威风八面的一个人。
　　我的老师陶渊明先生就不这样，才高八斗，也做了官，却终于不愿为五斗米而折腰，不过41岁，就辞官不做，回家种地种菊，看山看水去了！
　　家宜不喜欢先生，说我不愿做官，大半是受了他的教唆。
　　因为，要论学问，我比陈小春可是绰绰有余。
　　陈小春有次想在我面前掉书袋，谁知被我掉的书袋吓得目瞪口呆，大姐看不过去，私下里和我说，“耀祖，你自小饱读经书，不要在小春面前摆这个威风。”
　　呵，还是护着丈夫。
　　我调侃她，说：“丈夫丈夫，一丈以内算数，出了这个距离，谁管谁？我是你的手足，手足受损才痛苦呢，为什么不护着我？”
　　“你懂什么，太不给陈小春面子，我们姐弟都去喝西北风？”大姐教训我。
　　我马上噤声，父母逝后，家里只剩我和她，我做渔夫，只能糊口，像书简之类的奢侈品，需要大姐从陈小春那里偷运过来。
　　陈小春喜欢拿书做门面，大大的书架做出来摆在陈家的客厅里，上面堆满了书简，风雅得不得了，可看的人却只有我，陈小春嘛，要么“公务繁忙”，要么“应酬”，哪里有时间看这些闲书？
　　我的很多个夜晚，就在听着水声，对着烛光和书本，悠然自得中过去。
　　如果陈小春不是我的姐夫，我确实不能这样悠游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