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神棍相处日常》四蹄雪

4、血怨

　　中州府在新生的大晋朝里面算是数得上的州府，户数可是有二十万之巨，位置又处在进京的要道，四方商贾络绎不绝，所以府衙里面有一座冰窖并不奇怪。
　　穿着棉服，陆寒川跟着伏城一步步往下走，约莫走了三十个阶梯，才看到了一扇一人高的青铜门，墨绿色的门上有些黄黄白白的，不知道曾经贴了什么，门口左右站着两个差役。
　　“伏大人。”
　　伏城点了头，“今天没什么事情吧。”
　　“刚刚荀录事带着两个人进去，说是要看看。”
　　“荀录事？知道了，开门。”
　　差役一听，缓缓推开了青铜门，寒气扑面而来，跟刚刚在外头热得快要成人干的状态是完全相反的。伏城都还没说什么，陆寒川一溜烟的就跑进去，脸一下就靠着冰块，嘴里小声念着舒服舒服。
　　这般样子看得一旁的差役目瞪口呆，伏城大步过去，拎着领子就把人拖开。
　　“你们这个中州府居然能起这么大的冰窖，想来比皇宫也不差了。”陆寒川看着四周晶莹剔透的冰块，一脸羡慕。
　　“这不是州府起的，是五百年前分封在这里的某个王侯起的，这个月出了那么多事情，府尹大人临时修缮了一下，勉强能用而已。”
　　“难怪，想想也是，你们府尹大人要是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情，不怕被新帝砍了脑袋。”
　　伏城停下了脚步，一旁还在观看冰窖的陆寒川一个没注意，撞到了背上，鼻子磕到了伏城背后的剑鞘，有点疼。
　　“不要拿陛下跟那个昏君相比。”伏城认真看着陆寒川，“这样不好。”
　　陆寒川不说话，确实没法把新君跟那个人相比，人家是刀山血海里面杀出来，爱民如子的好皇帝，那个人呢...
　　“行，不比，”陆寒川脸色舒展了点，“还有多远才能到？”
　　“转过去就行了。”
　　伏城领着他转过冰块筑成的墙，然后就看见了中州府的荀录事正领着两个不认识的人，对着尸体指指点点。见着他们来了，三个人都收敛了动作，荀录事对着伏城拱手，算是打过招呼。
　　“荀录事，他们两位是...”
　　“啊，他们是府尹的朋友，听说咱们这里发生了怪事，特意过来看看。那您...”荀录事看向了伏城的身后。
　　“这位是陆寒川，乃是妙善峰云台观的弟子。”
　　噗嗤一声，荀录事身后的少年探出了脑袋，“妙善峰，云台观？”
　　陆寒川，“怎么你觉得不是？”
　　那块令牌被拿出来晃了晃，陆寒川刚想收回去，手上一晃，身旁冰块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少年坐在那里，拿着令牌在手上把玩。
　　“云台观的令牌，确实是真的，”少年把令牌丢给他，居高临下看着，“可是你并无灵光护身，肯定不是修道之人，怎么可能是云台观的弟子。说不准，你这块是偷来的吧？”
　　“云苓，不得无礼，还不快回来。”荀录事身旁的青年出声呵斥，又道了歉，“不好意思，师弟年幼，还望道友不要见怪。”
　　陆寒川一脸认真，“没事，熊孩子嘛，见怪不怪了。”
　　少年恨恨的看了陆寒川一眼，瞬间又从冰块上消失，规矩的站到了青年的身后。
　　这一番话在荀录事的眼中颇为头疼，中州府的人命案子再不了结，府尹的官位不保，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荀录事连忙出来打圆场，“既然都是帮着府衙做事，几位道长应该合舟共济，至于其他的，咱们容后再说嘛，是不是啊，伏大人？”
　　伏城走到了冰窖当中，四具尸体躺在冰棺之中，推开了上面一层冰盖，露出了里面的尸体。
　　陆寒川走到了冰棺的跟前，看到了一具怪异的尸体，肚子上有一个长长的伤口，现在已经用丝线缝好。而且无论是面部还是躯干，都被黑色的花纹全面覆盖，他的表情安详，如同在睡梦中去世一样。
　　伏城讲起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大概在三个月之前，中州府的捕快褚许被人发现死在了自己的家里，死的时候，肚子从里面被破开，里面的东西全都不见了。这样的死状，在第二个月又发生了一起，死的人是怡红楼的清官人翠翘，然后第三个月的同一天，死的是城南富户的小儿子，张元。三个人从五月开始，每个月的十五日都死在了自己的家里，死状完全相同。
　　恐慌就在中州城里面蔓延，什么样的流言都有，说是什么魔道的人过来杀人练到，说是什么不得了的妖怪专门吃人。
　　“在下从京城调到了中州府之后，本来也是不相信这些流言，想着不过是手法精妙而已，但是...”伏城的脸上见不到任何挫败的情绪，“死的这三个人，一个是捕快，一个是清官人，一个是富家子，没有任何联系。而且他们死亡的当天，左右邻居都没有听到任何的惨叫，在下实在想不到任何能不动声色，就能把那些东西从身体里面取出来的办法。”
　　“是啊是啊，”荀录事也附和，“咱们府尹大人当时也是这样想的，找了好多人过来看是什么妖邪作祟，但...根本不顶事，人还是死了。”
　　陆寒川仔细看了第一具尸体之后，又推开了第二、第三、第四具尸体，果然如同伏城所说，他们身上花纹深浅不一，肚子上都有一个伤口，面容平静。
　　青年也看了看尸体，“陆道友如何看？”
　　“考我？”陆寒川笑了，“你们东海精舍的人就是这样，花花肠子，说什么都是七拐八拐的。这四个人确实是被人咒杀，这点没错。”
　　“不是下蛊？”
　　“魔道的九阴谷这几年被梵音寺那帮秃驴压着打，哪有胆子到中原来生事，那些魔道的散修能修蛊道的，都是些见不得的老妖怪，真在中州出现，章台府不可能不知道。”陆寒川盯着尸体，指着一处不起眼的花纹，“你瞧，这是灵印，蛊虫都是由人的血肉滋养，不需要外力。不是咒杀，灵印又怎么会出现。”
　　青年一看，果然在尸体的手腕上有一个独立于身体花纹之外的小小纹饰，只有指甲盖大小，如果观察不细，只怕会漏看。
　　伏城皱眉，“灵印，那是什么？”
　　青年解释道，“我们修道之人，无论是符咒还是法决，在释放之时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印记，好似你们凡人的印鉴。可是如果不是下蛊，什么样的咒术能够啃噬内脏？”
　　“师兄，说这么多干什么，直接请灵不就好了，像这种横死的，要等一年才会消散，入轮回。”
　　陆寒川乐了，“嗯嗯，请灵很好啊，道友，你来如何？”
　　青年叹息着，摸着云苓的脑袋，“你自己用灵犀一点看看？”
　　云苓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只看了一眼，“师兄，怎么什么都没有啊。”
　　“这些人的魂体都被人收割了去，哪有灵给你请。”陆寒川指了尸体的眉间，“虽然被花纹遮住，但是眉间有一道小裂痕，死后才有的裂痕，不是魂体离身，是什么？”
　　云苓俯下身仔细瞧了瞧，确实有一道裂痕，在眉间。
　　“至于是下的什么咒，我想应该是血怨。”
　　“血怨？”一旁的青年一愣，“那是什么？”
　　陆寒川白了一眼，径直走到了伏城的面前，“按照咱们约定的，我帮你看这是什么情况，你请一个月的贤丰楼的宴席，收你六十两，绝对不亏。”
　　“现在不行，不可以给你。”伏城断然拒绝。
　　“你想赖账？！”陆寒川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想不到你相貌堂堂，居然做这种事情，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这笔钱是要走公账，按理是等案子结束之后，才能给你。”
　　“公账？不是你私人给钱？！”
　　“在下囊中羞涩，没钱。”
　　陆寒川看着伏城那张没表情的脸，恨不得一拳打上去，这明显就是姓伏的挖了个坑，给他跳。
　　“那我要是不接着帮忙呢？”
　　“你今晚要睡破庙吗？”
　　陆寒川一想到那地上硬邦邦的不说，还有蛇虫鼠蚁在身边打转，心里头就发寒。
　　“那你要怎么才给钱？”
　　“破了案子，纹银一百两，在下双手奉上，对不对，荀录事。”
　　荀录事连忙点头，一百两？！就是给到一万两，为了破这个案子，府尹大人也是不会眨眼的。
　　“且慢！”
　　眼瞅着就要达成交易，谁那么不长眼的就中途打断？
　　伏城跟荀录事都寻声看去，却都觉得眼前一花，紧接着就是一阵稀里哗啦，回过神的时候，就看见那个叫云苓的少年摔在了冰壁上，雾气中站起来破口大骂。
　　“你这个邪魔外道，居然敢打伤我！”
　　荀录事心头一紧。
　　邪魔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