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武侠]演员》黏糖

51、第五十一章

　　这句“我可不信这世间还会有长得像你的人”，教那少女说来，饱含拳拳情意，语气中还带着一丝骄傲。世间女子钟情于自己所仰望的男人，大多便是如此，管对方是圆是扁，在她眼里都是独一无二的天上明月，又怎能和凡人“长得相似”？

　　何沉光瞧见这少女言行，迷惘间似乎也瞧见了曾是个真正少女的自己。
　　那时她也以为世上不会有第二个沈星垂，正如天上绝不可能长着两轮月亮。直到她看到沈浪，才知世界之大，有面容肖似至此者，并非不可能。其中滋味，万般难言。

　　沈浪被那少女挽着，既没有躲避，亦没有热情地回应，身子兀自青竹似的动也不动，仍是用那副耐心的声气说道：“朱七七，我不过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物有相类，人有肖似，也不出奇。”

　　何沉光便明白了：原来这少女就是朱七七。

　　任是瞎子聋子，都听得出、看得出，沈浪接连这几句话，皆旨在消解朱七七与何沉光之间的敌意。不过朱七七眼中只有情郎，自然不能领会到这一层上去，只是依偎着沈浪絮絮道：“又能像到哪里去？再没人能好得过你去了。”

　　一旁的女侏儒——现在何沉光已猜出她就是花蕊仙了——第二次冷冷截口道：“敢问二位还要在此缠磨到什么时候？”

　　沈浪从善如流道：“此处机关凶险，急不得。这位姑娘，我只解你腿上的穴道，你同我们一起去探这墓中生门。”

　　何沉光不发一言，只轻一颔首。沈浪这才挥袖拂过她双腿，将穴道解开。当下何沉光慢慢坐起，双腿已能过血，只是双手仍然绵软无力，真气亦滞涩不畅。六合真气没有腿上功夫，全靠一双手对敌，这下她决计使不出一星半点的武功了。

　　然而何沉光当下根本没有心情忧虑自己的境况，莫说是人在地下古墓里还能喘气儿，哪怕当真攸关生死，她也没那个余裕细思。有沈浪这样一个人杵在眼前，不断激起她过往回忆，令她心神不宁到了极致，如行尸走肉一般，只管沉默地跟在这三人后头，视野及处，唯有墓穴漆黑冰冷的甬道石壁，连沈浪的背影都不敢多看。

　　她不说话，花蕊仙也不说话，一路上便唯有朱七七性情活泼，一路上时不时逗沈浪说话。

　　朱七七每说上十句，沈浪才要回上一两句；但朱七七仍乐此不疲，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清脆的少女声音回荡在甬道中，全然不似在墓中寻生门，倒像是在与情人郊游。

　　他二人答对之间，众人穿过拐角，眼前赫然是一方石室，内中有两具石凿棺椁，一灯昏黄如豆。朱七七好奇地探头望了望，道：“这里有棺材呢。”

　　沈浪道：“石室简陋，定然不是墓主埋骨之处。”

　　朱七七吐舌道：“又或许墓主故意将自己的棺椁墓室做得简陋，教盗墓贼都以为这不是他的棺材，懒得去翻掘这简陋墓室，专门去祸害那些漂亮的大墓室。”

　　沈浪道：“说来说去，你不过是好奇想进去瞧瞧。”

　　“来都来了，便进去瞧瞧，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你若真的进去，恐怕才是中了陷阱。”沈浪脚步不停，依旧往前走。

　　朱七七顿了顿足，也只能快走两步跟上沈浪。花蕊仙一路行来，一直受沈浪所制，被他拿住一臂，进退皆不由己。沈浪一手拉着花蕊仙，另一只手还被朱七七挂着，何沉光在后头望见他三人背影，不禁又是一阵恍惚。

　　众人一路前行，果然不断有新的墓室洞开两侧，起初路过的墓室里头，还只是摆着些棺椁、石龛石坛之类，直至走到又一岔路上的巨大墓室前头，里面赫然堆了许多光华璀璨的华贵珍宝。

　　墓中没有照明，四人一路行来全靠火折，朱七七骤然瞧见这些发光的珠宝，一时间被迷住了，欢呼一声就想近前去看，教沈浪一把拉住了，“去不得，又是陷阱。”

　　朱七七道：“怎地珠宝也是陷阱？”

　　何沉光在沈浪说出那句“去不得”时，神思已随之飘散至旧事之中，想起她少时随沈星垂行走江湖，沈星垂也是这般管教于她，每当她有冒进之举，便会提点一句“去不得”，耐性十足，却也不容置喙。

　　可这也只是在她面前的沈星垂罢了。在他人面前，沈星垂一如万年不化的寒冰，非但惜字如金，连眼神都少有带着温度瞧人的时候。
　　她尚年幼时，也曾无意间听到外客私下交谈，言称“沈星垂看人如看物，唯有看他那小徒儿时，才有些人情味儿”。

　　迷惘间，何沉光忽感沈星垂那温柔的语声，奇异地将要从她的喉舌中响起了。她回过神来时，口中已经自然地说道：“去不得。若是墓中陪葬珍宝，年代久远，定然蒙尘，光华不复，不会如此熠熠生辉，仿若新制。”

　　一如当年的沈星垂，在耐心地叮嘱年少的徒儿，语气永远是不急不缓，语音如春雨击石，又好似晚风拂耳。
　　又像是两缕本该死生不复相见的灵魂，在这下意识的、对所爱之人的模仿中，又有了刹那的交集。

　　朱七七停住了步子，看了看沈浪，又看了看何沉光。这年轻的少女最终竟没有顶嘴，而是乖乖地说：“好罢，那我不看了。”

　　何沉光望着朱七七，似乎又要从这年轻的少女身上，依稀瞧见自己年少的模样。

　　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一个微笑来。但那让她露出微笑的心意转瞬即逝，又化作了更加深刻的痛苦，和一如既往的仇恨。

　　朱七七也正回望于何沉光，见何沉光对着自己一笑，半边美人面教墓室内的宝光照着，极为温柔美丽，不知怎地，对她的警惕消去了大半，不由自主主动攀谈：“那你说，墓主的墓室该是什么样的？里头的珍宝又会是什么样的？”

　　何沉光轻声道：“墓主当埋骨于墓穴最深处，陪葬珍宝终年不见天日，最昂贵的或许藏于棺中，随主人一并腐败蒙尘，不好看，更不好闻。”

　　朱七七“噫”了一声，对所谓“古墓珍宝”的兴趣顿时消去了大半，怏怏道：“哎，也不知道胖和尚那帮人，非要跟又臭又脏的陪葬宝贝较什么劲。害得我们也被困在这里，出不——啊！”

　　她话没说完，突然惊叫出声，杏目圆睁，看着的却是何沉光身后，漆黑的甬道尽头，有一道灰影一闪而过！

　　沈浪与花蕊仙也看见了那道灰影，唯有何沉光一人背向那灰影，不曾得见。这灰影于兔起鹘落之间，扬手挥出四道暗器，朱七七出声示警之时，四道暗器已经近在眼前！

　　何沉光看见朱七七面露异色，已经霎时反应过来，只是双臂无法运功，根本不及躲避，只来得及微微侧身；沈浪则抢上前一步，扬臂展袖，只听得数道破空声过耳，沈浪已将四道暗器悉数拢入袖中，垫在手上一看，赫然是四枚冰凌。

　　沈浪瞧见那冰凌，笑着说：“原来如此，怪不得这古墓外被害之人的尸身都没有伤口。用这冰凌作为暗器，内劲透体入血，冰中藏以剧毒，自然可以杀人而不留痕迹。”

　　朱七七惊魂未定，“那，方才那道影子……”

　　沈浪扬手将冰凌扔开，“应当就是在墓中捣鬼的真凶。”

　　他话音刚落，众人身畔石壁忽生出异响，开出一条缝隙，缝隙中猝然喷出一股浓烟，朱七七靠那石壁最近，不曾防范，吸了一口那烟雾，顷刻间便身子栽倒；何沉光下意识想要掩鼻，无奈双手无力，抬手时慢了一星儿，只来得及稍稍闭气。

　　那烟雾来得极浓极快，何沉光虽然闭了气，鼻腔也被那烟雾冲入不少，但却只是微微头晕，不曾像朱七七一般触之即倒，自然也是仰赖她身上的奇绝毒症，等闲迷香奈何不得。一旁的沈浪和花蕊仙也被烟雾罩住，两人一前一后地倒下。何沉光抬眼去看，下意识地先以目光追随沈浪与沈星垂极其肖似的身影，正好对上沈浪的视线，沈浪倒下时竟还对她眨了眨眼。

　　何沉光心中微动，便也佯装被迷倒，栽落地面。

　　果然四人倒下不久，便有两道灰衣人影一前一后走了过来，将四人次第搬入一间石室，接着合上石门，一去不返。

　　何沉光是左脸朝内靠在石壁上的，等外头没了动静许久，这才谨慎地撩开一线左眼皮，以余光确定石室内只有他们四人之后，保持头颈不动，只微微转动眼睛去看沈浪，正好撞见沈浪亦是撩开一线眼皮望了过来。沈浪也是如她一般，半张脸靠着石壁，以里侧的一只眼观物。

　　这般直视沈浪面容，仍然会让何沉光极为动摇。两人既然已经交换了彼此皆未中招的默契，何沉光待要转开目光，便见沈浪目光转向朱七七，复又转向了她。

　　这其中的意思，何沉光瞬间领会了。朱七七躺在他二人中间，呼吸绵长不省人事，可见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也就是说，那两人肯定也要估算着他们中了迷药醒转的时辰，才会再回来，毕竟这古墓中陷落的不止他们一行四人，另有许多其他江湖人士，想来也都需要料理一阵。

　　只不过两人若贸然行动，难保那两个灰衣人没有就近窥伺，以防他们诈晕。这石室大门幽闭，尚不知有什么困人的机关，若是在外启动了机关，亦能困死四人。万全之策，应是等那两名灰衣人返回之际，再行擒拿。

　　何沉光慢慢转动眼珠，看向自己的双臂方向，又抬眼去看沈浪。

　　她是想说：自己双臂被制，要先解穴，才能帮忙。

　　再一次，吊诡的默契发生了：沈浪微微眨了两下眼。
　　不知怎地，何沉光就觉得，沈浪已经读懂了她的意思。而那两下眨眼，则是在说两个字：不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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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完结了，光总离病愈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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