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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三章 ...

  •   劲装汉子和同伴闲磕牙道:“昆仑派近来出了件大事,你可知道?”

      他同伴嬉笑道:“可是铁琴先生又娶了第几房姨太太?”

      何太冲好色惧内之名,昆仑脚下素有八卦流传。劲装汉子一听这话,也露出一个暧昧的笑容,回过神来才摇摇头,道:“恐怕铁琴先生就是休了他那河东狮,也未及得上我要说的这件事厉害。”

      与他们同坐的几人闻听这话,自然个个催他快说。那汉子这才神神秘秘地道:“什么姨太太、河东狮,这会儿他何太冲恐怕都没什么心思想了。他昆仑派一干人,这几天被兴师问罪来的人堵在三圣坳里出不来,正头疼的时候。据说是平日他十分疼爱的嫡传徒弟,把朱武连环庄的老小杀得一干二净。”

      在座诸人闻听此言,尽皆微微色变,忙问犯案的是何许人。劲装汉子似乎也不知详情,只道:“大约是一名青年俊彦罢。”

      有人疑道:“‘惊天一笔’朱长龄是什么人,怎地会死在初出茅庐的后生手上?”

      何沉光在旁听着他们热切地讨论推测阴谋论,但觉这帮人开头还好,无非就是猜一猜犯案的究竟是不是昆仑派的人,还是别的贼人冒认的;后头就说得越来越下道,总归绕不开朱长龄武功一流,连同武烈一起被人所害,非何太冲那个等级的高手而不能为,一个年轻弟子能成什么事?因此所谓的徒弟犯事,没准是他们大门大户之间的龃龉冲突,何太冲早就包藏祸心,这会儿才开始甩锅。

      耳听着这群人说得不太像样,甚至连真正说中犯案之人不过是个年方十五的少女的都没有一个,何沉光也不以为意。

      正反这些人总会知道下手的究竟是个什么人的。

      只是她既然是往东走的,这八卦就正好是跟在她屁股后面传过来的,消息肯定要比西边要慢一些。及至她人过了玉门关,才听见一些比较靠谱的新闻。

      原本朱长龄就交游甚广,他一遭难,涌出来的故交和远房亲戚不知凡几,抢着要殓葬尸体、处理后事、追责凶手。这其中的真心假意,实难说清,毕竟朱长龄生时家大业大,恐怕连他自己也数不清有多少人都与他有银钱生意的往来。他此刻一死,连个后代都没留下,不止有许多人想要一笔勾销他生前赊出去的欠账,另有卫家拿武家留下的妇孺作筏,借此事发难,想从何太冲身上咬下一两块肥肉去。

      何太冲私底下再怎么狗,明面上仍是一代宗师,在江湖规矩这种原则性问题上托赖是决计不可能的。那些来找麻烦的人问起何沉光是谁,何太冲若是光凭自己一张嘴、告诉他们留字凶手乃是自己还未成年的女徒弟,就连这几个八卦的路人都不会信,遑论是找上门的仇家?再要解释何沉光为何连杀这么多人,那就连何太冲自己也是七窍生烟、死活想不通,又如何能答了这些人的话去?

      这样一遍又一遍解释,何太冲就算满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他不胜其扰,又不愿意被这些小人占了便宜去,干脆开了香堂,昭告西域大小门派,把何沉光逐出师门;不止如此,他还钦点了几名功夫甚佳的弟子,誓要将何沉光捉回来对质,更是悬赏了大笔银子,去买何沉光的行踪。

      他摆足了阵仗,闹得昆仑一带沸沸扬扬,“何沉光”这三字终于光明正大地浮上了水面。这下所有人不信也得信了:犯下这滔天大案的何沉光,真的只是个妙龄少女。

      妙龄少女配上泼天血案,简直是令人浮想翩翩,以至于传言也甚嚣尘上,说她美的、说她丑的、说她是高逾一般男子的金刚芭比的,种种传闻不一而足,哪怕过去了月余,江湖人仍是津津乐道,毕竟何太冲的雪花银还在香堂上堆着呢。

      何沉光不知道何太冲是怎么想的,也没兴趣探究昆仑派上下此刻对她的观感如何。她这一日又是捡了个走江湖的人聚集的茶摊坐着,支着下巴听一群大汉谈论自己。她越听越有兴致,这时正好有个人说到:“外头的传言都信不得,我亲自上昆仑打听过何沉光的形貌。她在山脚下的乡民里头可是大大地有名,确真是个韶华正好的少女,使鞭子、爱穿红衣,也佩剑。”

      这群人皆是年不过三旬的青年男子,这般讨论得热火朝天、声音颇大,其实也有引人注意之故——尤其是要引漂亮少女注意。

      何沉光此刻就坐在茶棚靠正中间的位置。她长发斜绾,头上饰物不多,只簪着一根镶红宝石的金簪,耳上缀着两颗红豆,还真就穿着一身红衣,只是腰间没系着那根缠金丝的乌鞭、也没佩剑。茶棚外露出半片阳光,照得她发顶的碎发色泽金黄发虚,莹白的脸颊拢在暖光中的细碎微尘里,整个人就像是剥了一半的菱角,含着红晕的双眼情波涌动,美得令人移不开眼。

      她身上的红衣和头顶的发簪都不是太名贵的货色,只是胜在精致而已。在外行走,穿成摇钱树自然不好,可她的脸也足够名贵了。这么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坐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往来的人不计男女,哪有不多看她两眼的?

      因此自从她在此落座,这几个打尖的青年就没有一刻停过嘴。许是因为说到了红衣,那几人找到了话头去撩何沉光,有个看起来面皮油腻的青年嘻嘻笑道:“……那岂不是就跟这小姑娘一样?”说着毫不避讳地指了指何沉光。

      另一人笑道:“甚么红衣鞭子的,江湖上年轻少女这样打扮的海了去了,她又不是不穿别的颜色。”话是这么说,他一双眼睛仍是看向了何沉光,视线从她脸上一直扫到了她的腰上,口中道:“人家可没有鞭子,也没有佩剑。”

      他一说这话,这帮青年纷纷去看何沉光的腰,嬉笑起来。有个好事的问何沉光:“小娘子是从哪里来的?”

      何沉光微微一笑,道:“昆仑。”

      那几人原本也不觉得何沉光真是本尊,先头那人说得不错,西域民风比中原要热情许多,年轻女子穿红着绿再正常不过,何况她没带兵器?纯属胡诌撩妹而已。只是此刻听她说了昆仑二字,众人不由均是微微一怔。不料何沉光说完这两个字,又补充了一句:“出来喝茶,是以不带兵器。”

      她说这话时,口角含笑,更显美态,令那几人又发笑起来,全当她在玩笑。见她肯接茬,这几人更是来劲,有人直接问她:“敢请教小娘子芳名,师从何人?”

      何沉光慢条斯理道:“我姓何,名沉光。浮沉的沉,光彩的光。我跟我师父铁琴先生姓,只不过现在已经被逐出了门墙。”

      众人闻言,齐齐一静。他们再如何惫懒,脸色也微沉了,方才问她名讳那人道:“小娘子,这样的玩笑需开不得。”

      何沉光道:“我跟你们素不相识,开的甚么玩笑?你们还是第一个找着我的呢。”

      她话说到这份上,那几个人虽然大半不信,但却也站了起来,想着宁杀勿放,当中有人想吓她一吓,便道:“既然如此,还得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了。只盼姑娘别耍着我们兄弟几个玩,即便是真冒认了,也没那么容易走路。”

      何沉光放下手上的茶碗,坐着等他们围过来。待走在最前头的那人伸手要抓她右手臂,她突然回手疾如电,在那人胸口拍了一掌!

      这一招用的正是昆仑掌法,招式中规中矩,但架不住内力之强、她动作之快,当即将那人拍得倒飞了出去!这下捅了马蜂窝,茶摊里不止他们两桌江湖人,另有其他人也围了过来。

      何沉光坐在座位上,来一个拍一个,反反复复用的竟都是昆仑入门的三招掌法。见起先几人中了招,后来人有所准备,可用肉掌去隔的被她内力震开,用兵刃去格的被她一掌拍断了兵刃、全无阻碍地再拍到身上,不计如何应对,都避无可避。她一连拍倒了六、七个人,竟无人是她一合之敌,眼看余人再不敢靠近,她才姗姗站起,从筷筒里拿了一把筷子,踢了踢刚才第一个对她动手的人,笑着问他:“想死还是想活啊?”

      何沉光留了力,只震折了他的手骨,只是那人被她一掌打在紧要的穴位上,正自疼痛难忍、汗出如浆。听见何沉光的问话,他牙关漏气几息,才漏出一个“活”字。

      见他懂得屈伸,方才还算有几分悍勇,何沉光很是满意,问明了他的来历,得知只是当地小帮派不入流的弟子,便娓娓道:“我缺人办事,……很多人。我现下看中你了,你跟我走,我传你武功,令你出人头地,强于在此地混日子百倍。你不跟我走,就把性命留在这里。怎么样?”

      她说话语气,就像在商量家常事务,招安的说辞也绝谈不上严谨。只是那人脑子委实很正常,不像一般炮灰似的被主角一拳打飞还要回来放狠话,天真自信地认为自己只是犯了一个小失误、仍有匹敌之力,而是十分知机地一口应下了:“但……但凭吩咐……”

      其实他就便是缓兵之计,何沉光也不如何介意,反正她要做的事情也不是一时的功夫。她走到第二个人面前,问:“你呢?”

      这第二个人脑子就不太正常了,他受伤稍轻、神智仍然清楚,只是一时起不来。他虽然见何沉光功夫厉害,但西域边陲的荒凉地方,即便上乘武功就在眼前,也是有眼不识,何沉光这“功夫厉害”于他而言也不过是隔壁张三偶然打倒了赵四,是以嘴里骂道:“小娘皮休得逞凶,此地是我帮地盘,你——”

      他话未说完,何沉光从筷堆里挑出一根筷子,直接掷入了那人张开的嘴里!筷子上附着内劲,如戳豆腐一般刺入那人舌头、又斜钉进那人的脑中,令他语声戛然而止,喉中发出“咕噜”怪响,整个人剧烈痉挛了两下,再也动不了了。

      何沉光若无其事地转过身,问第三个人:“你呢?”

      ……
      何沉光在光天化日之下行凶,即刻引来了当地的地头蛇。她来者不拒,全都打翻了,连带着这群九流人的头头一起被她打得爬不起来。这一次她无需自己问话,让白天时收服的第一个人挨个问过去,照旧是入伙的留下,但有撂一句狠话的直接吃筷子。这群人被她打得伤的伤、残的残,倒是只死了一两个(见她杀人,这些人立刻驯服),治了伤晚上来听她训话。

      她本来也没什么话好训的,多是依赖头一个归顺的乖孙,让他把这些人按特长分门别类,先跟着她走再说。她现在是孤家寡人,什么臭鱼烂虾都暂时先收着,拿来钓更大的鱼。

      她这般连续扫荡了两个地方,自然很快就引来了西域的各种江湖散人,想拿她来领赏。这些人一样是来一个揍一个、来两个打一双,一样是吃筷子的那一套,她一边玩弄追兵,一边四处打游击,身后的尾巴很快就初具规模。

      这中间有人做了逃兵,跟了她一阵就跑的,她发现了就直接打死,没发现就不去追索。并且她确实没有食言,每日固定时候指点这些跟着自己的牛鬼蛇神的武功。那些人见了好处,渐渐地也不跑了,又很自觉地各司其职起来,虽然仍是乌合之众,但好歹执行力强了一截。

      如何太冲那个级别的,当然不肯自降身份来捉她,是以闻风而动来追何沉光的都是昆仑弟子。何沉光还在昆仑当她的大小姐时,就无人敢惹,实力众人皆知,那些昆仑弟子都是见过世面的,一见她出招就暗自心惊,当知她武功比在昆仑时厉害太多,又怎会去送人头?真真假假的打一打便算了。

      她带着自己的臭鱼烂虾,四处犁地,起先只是犁些小村小寨,渐渐地开始在有些名头的帮派头上动土。她既是背着朱武连环庄人命血债的凶手,本就有名声打底,行事又如此凶狠,自然越来越出名。

      没过多久,就有恶人主动来投效她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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