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一的情书[穿书]》荀香九

14、心魔

　　我和清敏师弟都震撼得说不出话，而法洁道友显然已经习惯了，此刻注目阵法深处，秀眉微蹙，说：“法道，那个是什么？”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有一片暗沉沉的东西在阵法深处翻涌。法道看了几眼，说：“好像是云彩，不用理它。”

　　法洁道友小小地微笑一下，说：“那怎么能行。无字碑破，阵法深处又有暗涌，果然是天下大乱之兆。没想到师尊竟然……竟然拼着真元损耗也要重开阵法。我不排除暗涌，又怎么对得起师尊的苦心，又怎么能保护全观上下？我去了。”

　　她收回长剑，向清心无上阵法迈出一步，踩在符文上，鞋底顿时发出金光。仿若步步生莲。她又踏上一步，阵法金光大盛，将她包裹在内，宛如得道升仙。

　　瞧着法洁道友的背影越来越小，清敏师弟终于低声问：“师兄……这个阵法是……是要做什么？”

　　我挠一下鼻子，正在思索，法道突然自豪地说：“清心无上阵法是正教三大阵法之一，来自《清净三书》由创派大能所建，只要此阵不破，便能保万里江山风调雨顺，而我教在清心无上阵法笼罩下，必定固若金汤。”

　　说完后，法道哈哈大笑，声震十里。我和清敏师弟瞠目而视，余光瞟到正意杂毛面目扭曲地转过脸，一脸不忍直视的神情。

　　“我还是不明白。”我说，“既然阵法这么厉害，为什么法洁要反对重开大阵？这不是一开阵法一切都解决了吗？”

　　法道不笑了，冷冷地看我一眼，说：“清光道友见多识广，怎么会问出这样问题。当真令人刮目相看。这种阵法没有修真大能扶持，怎能运转？以法洁之出色，也不过是修补阵法，让其运转得更加顺利罢了。全正清观更何人何德何能保护清心无上阵？”

　　我再次耸肩，说得这么厉害，这人还能是谁，只可能是白胡子老师父。既然人家拼了老命重开大阵，那他要求我们都过一遍，洗涤魔气邪气，也是正常。

　　“正一走过吗？”

　　我只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法道顿时罩上一脸黑气，仿佛我不是呼唤了他的师侄，而是呼唤了一个恶鬼。他咬着牙，瞪着我，缓缓地说：“你还问？就是因为你，才……”

　　正意杂毛也结束了不忍直视的状态，而是瞪着眼睛看过来。我正尴尬，阵法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渺茫的呼声。声音又细又弱，但确凿无疑是法洁道友的声音。

　　我们三人面面相觑，此时那声音又呼喊一次，千真万确，绝不是我的幻觉。我一咬牙，刚要冲入阵内，法道拦住了我，尽管他也有些犹疑。

　　“修复阵法时，总是会看到一些幻觉。”法道向我解释，“若是不能以自身修为战胜心魔，又何谈走过清心无上阵？你们都在此等候，我……”

　　阵中又传出一声尖锐的呼叫，听得我后背汗毛都竖了起来。此刻顾不了那许多，我身形一转，一只脚踏上了清心无上阵。身后法道、清敏和正意齐声呼喊，像是三个人打算练合唱。同样的金光包围了我，我只来得及回一回头，三人的身影便淹没在金光中。

　　——

　　金光刺眼，不过是片刻的事。此时光芒柔柔地包围着我，像是一团经久不散的雾。我原地转了几圈，试图在金雾中寻找法洁道友的身影。然而我看不到她。

　　悬崖那么大，看不到她也是正常。我循着记忆里她呼叫的方位走去，脚下像是踩着很有韧性的蹦床，很有弹力，我忍不住稍微用了点力，竟然真的上下颤动，若不是我担心法洁道友的安危，此刻便要在这里玩一会儿蹦床。

　　不知道心魔是什么样的，心魔一出，就连法洁道友都理解了正一的自尽。难得来一次修真|世|界，真想看看我的心魔。

　　此时或者抽出长剑会比较稳妥。我伸手到腰间摸剑，却摸出一个钱包。

　　已经很久没有摸到钱包了，摸到它的时候，甚至是一种陌生感。我瞪着手中的黑色bv包，再瞧着握着bv包的手，没有长袍大袖，摸一摸头，也没有披散下来的长发，竟有恍如隔世的欣喜。看来我是穿回去了，太好了，终于回到了人世间。

　　摸到了钱包，却没有坐在我的小车车里。我原地转了一圈，一抬头，施言正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他身边是那个城市漂亮女孩。我的一颗心像石头落入深井，坠落得听不到一点回音。

　　“嗨。”我笨拙地说。

　　施言朝我微一点头，都市美少女娇俏地挽着他的手臂，将头倚在他的肩膀上。男才女貌，男貌女貌，总之天生一对地设一双，喉咙口不期然地缩紧，我不敢开口，生怕自己开口会发出异样的声音。

　　“走吧。”施言说。

　　他挽着美少女走过我身边，我默默地跟上，不知自己身在何方，也不知他将带我去向何处、身边灯光璀璨。都市美少女放开施言，快乐地跑到我们前面，张开双手，像是为了展示她的优雅身姿，原地转了一个圈，长发甩动。纤细的腿踩在好看的靴子里，随着她轻快的脚步，两个小球在她靴子上晃来晃去，像是跳着新潮的桑巴。

　　施言在我旁边严肃地说：“这是我的女友，我会好好对待她。”

　　“那当然。”我说。可是声音奇怪地哽住了，没能从我嘴里出来。

　　“你也该考虑考虑自己了。”施言说，“赶快搬出来，或者出去打拼，不要总是在家里窝着。做没有意义的事。”

　　“无所谓了。”我告诉他，“我不会去有你的地方。”

　　施言笑了，薄嘴唇，薄皮肤，笑容清晰有力：“你不可能到我的高度，更别说来我在的地方。”

　　“这是真的。”我回答，“你一直都那么好，我怎么比得上你呢？”

　　“你比不上。”施言说，“你什么都不明白。”

　　一片浓浓的白雾从四面八方掩来，将施言的女友淹没在一片模糊里。脸上热辣辣的，又有两道冰冰凉凉的东西。我抬起手摸着自己的脸，原来是哭了。眼泪毫无预警地落下，幸好没哭出声音。我转头看施言，他也被淹没在酸楚的白雾里，只有他低沉的声音传出来。

　　“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我。”

　　“别说了。”我说。

　　一开口就被哽咽的声音暴露了。然而施言不为所动，继续说：“从很久以前，我就知道。现在我想告诉你，我有喜欢的人了，准备和她结婚。你别再喜欢我了，别再跟我说话，别再联系我。我不想让她误会，不想让她伤心。”

　　“对不起。”我说。

　　“你知道就好了。”施言说。他停顿了片刻，再开口，声音里带了一点恶毒。

　　“你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呢。我什么都比你强，你不会觉得自己不配吗？”

　　一阵风迎面吹来，将浓雾些微驱散，脚下陡然出现一道黑洞洞的无底深渊。平地裂口，深不见底，从深渊里吹上来的风有一股血液的甜香。

　　我凝视着深渊，深处似乎有种难以想象的召唤。肩膀沉重，双腿酸软，在我意识到之前，我已经跪下，窥视着深渊深处。施言高高地矗立在我身边，皮鞋一尘不染，仿佛置身于奥斯卡红毯上指挥现场音乐。他的话语断断续续跌落，从我头顶上倾泻下来。

　　“我不会再回来了。我以后会定居在北京。将父母接过去。你也不用生活在我的阴影里了，虽然我不明白你怎么会觉得我是你的阴影。应该说，我是你的光明。”

　　我颤抖着，眼泪大滴大滴落向深渊里。深渊深处浮动的气息开始躁动。施言说出了我潜藏已久的心里话。原来他一直都明白。

　　“你做不到的事，我都能做到；你得不到的未来，我都能得到。我替你实现了你这辈子也达成不了的成就，你不开心吗？你继续仰望我的幸福吧。你所能获得的幸福，不过是将就，是凑合，是安慰自己。我拥有的真金白银你得不到，也不要想，你就这么过你的廉价人生。”

　　“不……”

　　我试图说服自己，不是廉价的人生，是我能追求到的最好人生。然而这句话根本说不出口，或者我并没尽力，或者我并没有天分。和施言比，确实是无趣而平淡的人生。

　　“你甚至没有办法让一篇故事完结。”

　　这句话给了我新的动力。我抬头望着他，浓雾让我看不清他的神情。

　　“如果我完结了，你就会高看我一眼吗？”

　　施言蹲下，毫无阻碍地凝视我的双眼。深渊中的气息越发躁动翻涌。凉森森的风擦过我的手背，手掌下的阵法之网抖动得厉害，似乎随时都可能崩塌。

　　“你试试看呢？反正我不拦着你，你也是这样。”

　　他的手指擦过我的脸，冰得我打了个寒噤，想起脸上胡乱的泪痕，我急忙抬手胡噜着脸。施言注视着我的狼狈，满意地微笑了，轻声说：“自作多情。”

　　我头顶轰然一声，又是一声。手抖得扶不住深渊边缘，身子一歪，整个人向深渊中滑落。耳边的杂音越来越大，都是些来自阴间的声音。其中一个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

　　“清光！清光！你醒醒！清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