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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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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局的审讯室里,乔棋窝着身体坐在正中间,第一次接待他的那个警员小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手臂伸的远远的,像怕惊吓到他一样,小心翼翼的给他递了杯水。
乔棋一口气灌下那杯水,说了太多话让他口干舌燥,抬头看向正盯着他看的李肖,“我真的看到他跳下去了。”
李肖点点头,“我相信你确实看到了。”
乔棋挫败的垂下头不吭声,李肖走过去拍拍他肩膀,“不用难过,现在这个社会大家压力都大,我认识个不错的心理医生,我们队里谁有问题都去找他......。”
乔棋猛的抬头,“你还是不相信我!”
李肖安抚的笑了一下,“我要是不相信你现在就把你抓起来了,有病就要治,不要讳疾忌医。”
乔棋知道自己说再多也没用了,他报警之后没几分钟警察就来了,结果就像上次一样,警察什么都没发现,乔棋清楚的记得自己听到了重物落地的声音,但是他跟警察一起楼上楼下的跑了好几趟,确实是什么都没发现,别说尸体,连个血滴都没有。
回到家以后,乔棋浑身力气都快用光了,吃完饭了刷个牙,脸和脚都没洗,钻进被窝里开睡。
警车送他回来的路上,司机肯定是被打过招呼了,对他客气的很,李肖还特意安排跟他相对熟悉一些的小吴陪他回来,路上还特意停车给他买了个煎饼果子当晚饭,周到到乔棋想发脾气都不好意思发。
乔棋一路都没说话,他就开着车窗让冷风使劲儿吹脑袋,车上另外两个都被冻的直拽衣服,就这样也没出声制止他。
乔棋已经想清楚了,既然警察什么都没查到,那就当什么都没发生吧,这两件事,还有这个人就当是他真的发疯出现的幻觉吧。
心里一放松,疲累就都涌了上来,乔棋没几分钟就睡着了。
接下来一段时间,乔棋就正常时间上下班,下班就回家老实呆着哪都不去,人少的地方从来不去,眼睛也绝对不乱瞟。
放假了就去逛商场买家电,电视和厨房电器被宋智盛搬走了,他得重新再买,顺便再给家里添置了个烤箱,实在无聊就学着做烘焙,做出一堆蛋糕自己吃不完,就送到附近小叔小婶家,这些糕点基本都进了乔亚的肚子,吃的小伙子胖了两三斤。
乔棋的父母走的早,他们年轻的时候在同一家国有的厂子做工人,他妈比他爸年纪小,但是资历比他爸深,他爸得叫他妈一声师父。
当时他妈是厂子里技术骨干,有名的铁娘子,长得漂亮又能干,据乔棋后来分析,当时他爸一进厂见了他妈就没安好心,以多学技术的借口给这个小师父买吃买喝嘘寒问暖,师父叫着叫着就改成了叫姐,姐没叫几天就改叫姓名,再后来姓都省了,只叫名字。
再后来两人就牵手结婚了,结婚没几年就赶上下岗大潮,厂子转型自动化了,他爸先下的岗,在楼下支了个摊子卖水果,过了一年他妈也下岗了,两人就在楼下好好弄了个店面弄了个水果专卖店。
这一卖就是十来年,在乔棋高三那年,他爸得了胰腺癌,乔棋高考之后他爸妈才告诉他,他爸没熬过那个暑假就没了,好在看到了他的大学录取通知书,走的时候身体虽然痛苦,但精神上还算安详。
再后来在他大四毕业那年,他妈出门买菜衣服被车刮了一下摔了个跟头,当时什么事都没,回家后在厨房做饭,正在焦头烂额做简历的乔棋听见噗通一声,他跑去厨房一看,炉灶上的火还开着,他妈闭着眼睛侧趴在地上,脸上煞白,没有一丝血色。
他爸走的时候好歹全家人还好好告别了,他妈走的时候连句话都没来得及留。
乔棋爸妈家亲戚都不多,他家一直和住在附近的小叔小婶家来往最多,他父母去世以后,过年过节的他就去小叔家,小叔家的乔亚比他小好多岁,从小就特别黏他,他就当自己亲弟弟待了。
前几天乔亚过了十八岁生日,跟乔棋要的成人礼就是去他哥常混的gay吧长长见识,乔亚并不喜欢男人,就是单纯的好奇,乔棋顶不住他磨,就同意了,这才发生了前些天那件事。
乔棋劝自己不想这事,还真就能做到彻底不想,坏运气也好像都集中在了那一天,最近这些日子无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顺风顺水。
工作上最近每天基本都有业绩,生活上一直对他的性向感到耿耿于怀的小叔终于松口了,找他长谈了一次,最后叹着气跟他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喜欢男的还是女的这事儿改变不了,也不能瞎混,别给自己混出个什么毛病来,好好找个踏实人一起过日子,让你爸妈在下面安心。”
乔棋嘴上答应了,心里却在想,他也想找,可哪那么容易。
在家清心寡欲的过了大半个月,乔棋的狐朋狗友们找上门来了,这么些天他是谁叫也不出门,他们干脆来家里堵他,他下班还没等进门就被这帮人劫走了。
路上黄桑开车,乔棋在后座抓着他肩膀,“我不去酒吧街,打死我都不去!”
黄桑哎呦呦惨叫,“行,您是爷爷,都听您的,能麻烦您松手吗,我锁骨都快被你抓折了!”
乔棋满脸抱歉的松开手,再一次强调:“不去酒吧街。”
一车四个人去了万达,找了家甜品店坐下,黄桑没滋没味儿的舀着面前的芒果捞,“咋的,从良了?”
乔棋摇头,“去够了,觉得没意思。”
刘元用肩头撞了他一下,用下巴指指刚离开桌子去找洗手间的一个高大背影,“王重天听说我们要来找你,非要跟我们一起来,他还不错,你考虑考虑?”
乔棋看了一眼,还是摇头,“最近没精神,过阵子再说吧。”
黄桑揽住乔棋肩膀,“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太好,问你出啥事儿了你又不说,兄弟跟你讲,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心情不好就给自己找找乐子,那个王重天你要是不想长处,今晚就带过去搞个ons也不错,他肯定愿意,乐呵一晚上第二天起来啥烦恼都没了。”
乔棋又一次摇头,刘元见状也凑过来低声道,“棋哥儿,你跟兄弟撂句实话,这些年你跟着我们到处混,但是再顺眼的都没见你领回去过,你是不是那方面不太行?”
没等乔棋爆发,黄桑一巴掌拍他脑门儿上,“你才不行,人家这叫洁身自好,你懂个屁!”
刘元一巴掌还回去,“你才懂个屁,有病就得治,讳疾忌医越拖越麻烦。”
乔棋又一次听到“讳疾忌医”这个词,脑袋里忍不住就想到了李肖,然后就想起来那个倒霉催的跳楼的杀人犯,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恐惧和烦恼又都回炉,他懊恼的站起身,“都别吵了,咱们走。”
刘元问,“咱去哪?”
乔棋说,“找地方喝酒。”
等王重天回来,几个人去楼上找了个饭店,搬了两箱啤酒,话不多说,就是吃就是喝。
吃完喝完,时间还算早,黄桑问,“接茬儿咱干嘛去?”
乔棋指指楼上,“看电影。”
刘元眼珠子都快冒出来了,“棋哥儿,我没听错吧,我都有两年没进电影院了,咱今天的行程一定要安排的这么素吗?”
王重天在旁边看着乔棋,笑了笑,“棋哥儿想去就陪他去吧。”
黄桑和刘元无奈,只好陪着去了。
正好有个电影十五分钟后就开场,王重天刻意表现,抢着去买了票和饮料,四人直接就去入场了。
他们买票比较晚,好位置都没了,四个人两两一排分开了在边上靠过道的位置。
黄桑和刘元抢着坐到了后排,乔棋只好和王重天坐一起。
刚坐下不大会儿,放映厅里的灯就暗了下来,大荧幕开始放安全须知和广告了。
王重天把爆米花推给乔棋,乔棋摆摆手,“刚才喝多了,吃不下。”
王重天笑了笑,没勉强他。
乔棋靠在椅背上舒了口气,王重天是他在LIp认识的,其实看起来人还不错,外表和谈吐都是上上之选,让他撩撩骚什么的完全没问题,可真的让他和人家干点儿啥,他真的过不了自己心里那关。
乔棋不是不想干点儿啥,甚至自己在家diy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拿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当做yy对象过,但是他自从明白自己的性向后就跟小叔坦白了,小叔是做外科大夫的,天天耳提面命的跟他讲皮肤病性病有多么可怕,还带他去医院实验室看被显微镜放大无数倍的病毒细菌,艾滋什么的更是恨不得做个宣传画贴到他家墙上。
乔棋被吓的连吻都不敢和人接,导致他骚了这么些年都是来虚的,过过精神上的瘾罢了。
电影演了二十多分钟了,乔棋看的挺认真,他骨子里自认还算个文艺青年,跟黄桑他们那几头简单直白的禽兽不同,他还有几分向往单纯青春的心。
王重天摸着黑又去洗手间了,黄桑从后面凑到乔棋耳边,“这个老王不太行啊,肾不好。”
乔棋烦躁的把他推回去,“快闭嘴吧。”
又过了几分钟,隔壁有人回来了,电影里正演到男女主角重逢的催泪戏码,这电影演的是八十年代年轻人被大时代冲击的爱情,乔棋想起了他爸妈,眼泪都在眼圈儿里转,他挪了挪身体给王重天让开位置,鼻端隐约闻到了一股冷香,乔棋鼻尖动了动,王重天的品味还不错。等他坐好了,乔棋又挪回原位。
旁边递过来一张纸巾,乔棋接了,抹了眼泪,又擤了鼻子,废纸拿在手里攥着。旁边人贴心的又递过来个喝完的空纸杯,乔棋道了声谢,把纸巾扔到了纸杯里。
王重天这人真的很不错,乔棋开始认真的在想要不要试着发展一下了。
“很喜欢这部电影吗?”旁边的人问。
“也不是,就是我爸妈......,”话说到这里,乔棋一下子止住了话头,他猛的转头看向自己内侧的座位。
刚才问他话的声音不是王重天的!乔棋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旁边被电影荧幕光映照出来的惨白的脸,嗓子里发出来的都是气声,“你......你......。”
王重天的座位上坐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好看的侧面如刀削斧凿,尤其是那道微微凸起的眉骨,正是乔棋一直以来的审美取向。
这......是那个跳楼杀人犯。
乔棋张嘴正要大叫,那人突然转头冲着他摆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不要吵。”
说完,他就继续转头回去,看上去很专心的看着电影。
乔棋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忙四处看了看,黄桑和刘元已经倚在椅背上头碰头的睡着了,其他观众基本都在认真的看电影,没人注意自己这边。
乔棋嘴唇都在轻颤,浑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快跑!
可是他的朋友还在这里,乔棋跑了,他会不会对黄桑他们不利?
乔棋度过了这辈子最难熬的一分钟,他浑身僵直着不敢回头看,尽量往外侧挪屁股,身体紧贴在外侧的扶手上,都硌的皮肉有些疼了。
“你......是人是鬼?”乔棋的声音抖的厉害,几乎说不出句完整的话。
旁边那位没有回答,但乔棋用余光看到他听到他的话后转头看了眼他,目光如有实质,像针一样扎在他脸上和身上。
乔棋快哭了,“不要伤害我,求你。”
旁边没有回应,又过了得有半分钟,乔棋都快绷不住了,身侧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突然凑的近了些。
乔棋身体猛的往外使劲儿歪,手臂却被一只骨节分明有力的手抓住了往回拖,抓的他手臂有些疼。
乔棋觉得自己就像是被猎人扣上了项圈的小动物,扭头不敢看他,悲切又绝望的小声求饶,“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不敢什么?”低沉好听却又森冷的声音问道,“是不敢报警了?”
乔棋带着哭腔回答,“啥都不敢了,我发誓......。”
他的话被打断,旁边传来冷声命令道,“看着我。”
乔棋只犹豫了半秒钟,就听话的一点点扭过头去,但是还是怂的一直低着头,不敢抬头看。
“我说看着我,别让我说第三遍。”
乔棋狠狠闭了下眼,强迫自己抬头,一瞬间,他和对方的视线就对在一起了,乔棋浑身猛的一颤。
然后,乔棋听到了一个怎么也没想到的问题。
“你还想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