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舟渡无涯》远方人

16、番外四

　　临近年底，单老师说好了要带“媳妇儿”谢舟同学回老家见公婆，赶着画贺图的同时还要准备出去逛逛置办点东西，虽然和谢小同学说过无论送什么他们都会喜欢毕竟爱屋及乌最喜欢的肯定是谢媳妇这个帮他们儿子脱离单身的好同志，但谢同学依旧每天紧张兮兮的思考这个好不好那个好不好，比研究他接过最好的剧本还认真。
　　单老师最近和谢同学一起在追一部剧，单老师是坚定的男主党，谢同学却迷上了男二，觉得那个新人演员很有前途，也非常有灵气，名字也怪好听的，叫夏知澈。
　　因为职业敏感关系，谢同学没法正大光明的追星，只能开小号刷博，虽然和谢老师在站队上微有差异，但单老师依旧很体贴地特意为他画了剧中男二形象的Q版，开心的谢舟第一时间就转发了那条微博。
　　单老师很吃醋，单老师吃着醋还是为谢同学产粮——论一个二十四孝好男友的基本修养。
　　然后当晚单老师收获了香喷喷情趣诱惑又主动的谢同学。
　　最开始追剧的原因是里面的男主的妈妈是考古学家，和单老师他妈妈一样。谢同学秉着学习了解的精神开始了他津津有味的追剧生涯，顺带把刚开始还吐槽电视剧都是假的没有参考意义的单老师也拉入了坑。
　　最新的一集，女主为了获得男主母亲的认可，手工制作了一枚玉石胸针，古朴又大气，使得剧中男主母亲对她大为改观，从一开始觉得她只是一个不怀好意只会依附男人的菟丝花到肯定她的能力的，认为她尚有匹配自己儿子之处，并决定给她一个机会推荐她去参加在全球享有盛名的玉石雕刻大赛，虽然预告马上又有新的幺蛾子要来了，但至少女主已经迈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谢同学边看边吐槽编剧，总是喜欢把女主写的要通过男主来获得认同感，女主的成功也是建立在被男主的母亲肯定的基础上，偏偏苦了男二有钱有势没爹没娘还对女主一心一意却只能被发好弟弟卡，接下来就要演到他为了救女主得罪业界大佬而导致自己的产业出了问题，怎一个惨字了得......
　　不过送玉石胸针倒是一个好主意，谢同学灵光一闪，隔天就在单老师的陪同下去逛了商场。
　　站在专柜前，透过被擦拭的一尘不染的玻璃，谢舟专心致志的挑选着合适的胸针，尽管明白自己审美捉鸡，也希望在这件对他而言比人生大事还要重要的事情上做出自己的选择。
　　他缓缓伸出手，食指指向了一枚墨绿色呈椭圆形带金镶边的胸针，与此同时，单老师拿来了一个装着一枚似蝴蝶又似花以白玉为主体缀以粉紫色水晶作装饰的胸针的盒子，推到了一脸苦大仇深的谢同学面前。
　　“！！！”谢同学默默伸回了手，握起小拳拳藏到了背后。
　　“嗯！哼！”谢同学违背他作为演员的自我修养，极为刻意的咳了两声，垂着眼，眼珠子却往他选好的那个胸针瞄了瞄。
　　单哥哥太花哨了吧！都给我买粉色系也就算了，怎么能在这种事上也这么花哨，可是他审美又那么好......给我爱豆画的Q图还那么可爱，而且他肯定比我更了解他妈妈......
　　“你喜欢那个吗？”单无涯笑了笑，很自然的从谢舟的背后拉过来一只手牵了起来，“其实也很不错，很大气，也很大方，不过我妈她其实很少女，喜欢精致漂亮的，比如像你，她肯定最喜欢了，还有也喜欢看少女漫，我的作品她都是第一时间在追的。”
　　谢同学一脸严肃的听着单老师的“教导”，脑海中天人交战，神怪飞舞刀光剑影唰唰的对决，在长达60秒的跨世纪思考当中，他歪了歪头，状似赌气般抓住了单老师的手，掰出一根食指，指向了那个小盒子。
　　谢同学：我终究还是信不过我自己，对着自己举起了白旗。
　　单无涯颇为好笑的揉了揉谢舟的头，一边吩咐柜姐把选好的胸针包装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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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estiny餐厅。
　　单无涯刚牵着谢舟准备坐下，却发现谢舟突然定住了，目光直直的看着前面隔了一桌的那两个人身上。
　　危险预警，一级警报！
　　单老师默不作声的挡了挡谢同学，用手扶了扶新换的半金丝框眼镜，有样学样的假意咳了咳。
　　“那个人，有点点点点点眼熟。”谢同学顺势把下巴搁在了单老师的肩膀上，侧了点脸在他耳边说道。
　　单老师只感觉到了热气打在自己的耳边，在如此暧昧的气氛下根本没有在意谢同学到底说了几个点。
　　“我想去问问，好吗？”
　　又是一阵一阵的热气袭来，单老师没来得及思考，就点了点头。
　　失策！
　　当单老师反应过来时，谢同学已经走到了那人边上，还带着一脸笑和那人说话。
　　不同于演戏时的职业假笑，那微笑真情实意到了单老师非常嫉妒的地步。
　　单老师迈出的每一步都透露着探究，波澜不惊的脸上唯有眼神暗藏汹涌，面对意外，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才能见招拆招，军心不乱。
　　单老师没意识到的是，现在的他，完全拿了那个偶像剧男主的剧本。
　　“真的是小竹吗？”
　　单老师刚走近谢舟身边，就听到这么一句，还看到谢舟伸出手似乎是想要做些什么，最后也只是动了动便收了回来。
　　“遇到认识的人了吗？”单老师很自然的问了一句，手也很自然的搭上了谢同学的肩。
　　谢同学点了点头，有些犹豫的看了看对面坐着的那个人，皱了皱眉，还是接了一句，“以前是一个村的，小竹就住我家边上，我离开前他还只有七八岁的样子，时间过得可真快......”
　　原来只是同乡，还是个小孩子，单老师放心了，对着叫小竹的笑了笑，转过头看着对面那人，笑意未减，“我是谢舟家的人。”
　　那人似乎毫不意外，也回了一个微笑，却没有开口叙旧的意思。
　　单无涯颇有些不解，气氛莫名微妙了起来，本想开话题缓和一下，却发现谢舟悄咪咪的扯了扯自己的衣服，只好保持微笑，闭口不言。
　　“很开心能再见到小竹，虽然发生了很多事，但不管如何，希望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谢舟伸出手，那人回握，眼神坚定。
　　“走吧。”谢舟压低了声音在单无涯耳边说道，刚抬脚，却被小竹拉住了衣服。
　　“给你，新年快乐。”
　　谢舟接过来，只见是一个雕刻略有些简单的木鱼，鱼身上刻了万事如意四个字，尾巴上还挂着铃铛，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清脆悦耳。
　　“偶然经过一家木雕店，一个学徒给刻的，有好几个，都是吉祥话。”对面那人解释了一下，语气却没听出开心来。
　　“毕竟小竹喜欢，他送给你，也是喜欢你的意思。”
　　谢舟看了看那人，似乎能见着一些忧郁，却又只是错觉，只是终于鼓起勇气抱了抱小竹，笑着道：“谢谢你，小竹。”
　　谢谢你，在那段艰难的日子，愿意帮助那个被所有人都瞧不起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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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单无涯和谢舟刚从机场出来，就感受到了浓浓的情人节氛围，放眼望去，多的是一对对小情侣，有的久别重逢情难自禁，在小角落头挨着头紧密无间诉说着思念，也有的相依相伴携手归家，脸上都带着幸福而充满期待的笑容，更有的冰释前嫌放下偏见，给彼此一个释然的拥抱。拿好了行李，单无涯一下就牵上了谢舟的手，将它牵进了自己放着小暖手袋的羽绒服兜里，再慢慢的，指头和指头交错着，十指紧紧的相扣了起来。这几天恰好是T市最冷的一段时间，纵使寒风凛冽，可似乎只要有所爱之人相伴不离，一切都像是浸在春日溶溶的水中，心波泛滥，温暖而躁动，浑身充满了温柔而坚定的力量。
　　“我们像情侣吗？”单无涯忽地侧过头问谢舟，呼出的热气轻飘飘的打在了谢舟脸上，带着些朦胧的美感。
　　谢舟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只手被单无涯“金屋藏娇”似的锁在了兜里，他回望过去，看着单无涯认真又带点比较的样子，弯了弯眼，咧开了嘴，笑了。
　　“不用像情侣，我们就是。”谢舟如是说道。
　　于是单老师一路像傻子一样笑着回到了家。
　　单无涯的父母住在老式小区，这么多年也没搬走，更没有打算随着儿子迁居到国际化的大都市，说是房子住久了就成了真正的家，真正的根，舍不得，也离不开。
　　他们到小区时已是下午，为了配合谢舟的日程，早早就定了大年三十的飞机票，恰好赶上这一天是情人节，在这个颇具特别意味的日子带着谢舟回家见父母，单无涯总有种梦幻的不真切感，所以才会傻傻的问出那句我们像情侣吗，他总害怕这一切的相遇相处都是命运的玩笑，都是求而不得之后短暂而美好的幻梦，总会在那么一刻，像泡沫一样被现实的针无情的扎破，徒留虚影。
　　谢舟能感受到单无涯的不安与惊疑，其实他自己也同样不安着，怀疑着，自己挣扎坎坷了近三十年的人生会有如此幸运降临，但他比单无涯更坚定，更执拗的想要抓住这份感情，对他来说这是绝对不可失去的，即使是梦也要做到死为止的，如果可以要带进生生世世的一份感情，他清晰而明了的认识到，再也不会有人比单无涯更爱他，再也不会有一个人，用尽十年的光阴，去苦恋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再见的人，这份感情有多沉重而珍贵，他都清楚的知道，并尽可能去回应，去主动肯定，去给他想要携手走向白首的最大的安全感。
　　他余下的人生，就像他的名字一样，是一只小舟，注定永远漂泊在以爱为名的无涯之海上。
　　“叮铃铃”的门铃声响起，随之而来，还有谢舟一瞬间的紧张与担忧。
　　单无涯似乎有所察觉，他捏了捏谢舟的指头，侧着脸对他笑了一下，另一只手伸过去给他理并没有被风吹乱的围巾。
　　单父一开门就看到了如此虐狗的场景，基于多年身为人民教师的良好修养，他得体微笑，轻轻带动门发出了细微的响声。
　　于是谢舟很自然的，不好意思的，脸红了，呐呐的说了句单爸爸好，就被单无涯像牵小羊一样牵回了家。
　　单无涯带着谢舟来到客厅，单母正坐在红木沙发上，正对着的电视放着小品，正到精彩处，底下的观众又是鼓掌又是欢笑，非常热闹。
　　单母察觉到了两人的过来，转过头，脸上还带着笑，看到谢舟时，笑得更温柔了些，轻轻点了点头。
　　谢舟回应着微笑点头，“单妈妈好。”
　　“欸，小谢真是可爱。”单母说着走到了谢舟跟前，牵起了他两只手，一脸慈祥的看着他。
　　谢舟努力控制自己不那么脸红，一边尽量平和而淡定的说出：“我给你带了礼物，”说着求助似的看了眼单无涯，“希望你喜欢。”说完单无涯已经从包里拿出包着胸针的礼物盒，
　　“你能来我就很喜欢，你有这份心意我也很喜欢。”单母收下了盒子，拉着谢舟坐到了沙发上，“芽芽你陪你爸下会棋，我和小谢说说话，过会就可以吃饭了。”
　　谢舟还没从单无涯的小名反应过来，就陷入不知如何面对未来婆婆时尴尬而迷茫的境地。
　　单母也没急着开头说话，只是一直笑着看着谢舟，似乎是真的在为自己的儿子开心。
　　“看到你，我总是想起一些很久远的事。”电视上的小品结束了，开始播广告了，单母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谢舟一脸疑惑，想要出口询问，又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适合问这个问题，沉默了一会，才回到：“是高中时候的事吗？”
　　单母带着肯定看着谢舟，像是希望他不必太过紧张和在意，能自然放松的和她这个老人家聊会天。
　　“还要再久一些，”她说着给谢舟倒了杯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芽芽他小时候，太过乖巧，也太过安静，不像一般的男孩子那么调皮爱动，甚至是像小男孩喜欢的赛车呀机器人呀玩具他都不喜欢，只爱看书，游戏也不玩，也从没做过出格的事情。”
　　“上小学，男孩子都知道欺负自己喜欢的小女孩，他没有，甚至人家小姑娘偷偷塞了糖在他书包里，他都不知道，还是我拿出来收拾掉的。”
　　“上初中，似乎每个学校都带着那么一股早恋的气氛，十几岁的小男生女生眼对眼都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他爸那时候在学校去小树林溜一圈，能撞上好几对小情侣，他依旧没有，还是老神在在的看书，小姑娘给他写的情书倒是懂得看了，结果他还给人改了错别字和病句送回去，还让人家好好学习，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单母似乎是回忆起了有趣的情景，说着轻笑了出来，谢舟也被带动了情绪，跟着笑了一声。
　　“到了高中，少男少女总是想通过恋爱来相互慰藉以抵消学习的压力和紧迫，这段时期的爱恋更大胆，更生动，也更难以让人忘怀，芽芽他从来不用为学习担心，我也想着，就这样了吧，他可能要在成熟以后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享受被爱，结果高二那一年，芽芽变了。”
　　“我一下就看出来他喜欢上了个人，他转了性子要外带早餐，家里多了什么零食都要带走一些，他以前可从来不爱吃那些小玩意，后来还提前偷跑回家烧热水，半夜躲在被窝里抄笔记，这些我都知道。”单母说着抿了口茶，温柔的注视着谢舟，手轻轻抚了抚谢舟的脸颊，“芽芽能遇到你，真好。”
　　“我......你们不在意吗？”谢舟有些受宠若惊，还是将疑惑问出了口。
　　单母摇了摇头，“你是芽芽的幸运，其实在之前，虽然我一直安慰自己芽芽以后一定会遇到他喜欢的人，但还是害怕他会孤独终生或是为了给我们交代而选择一场没有爱情只有形式的婚姻，他孤独我怕他在我们离去后没有牵绊无人记挂，我不想他在寂寥中走完一生，他选择一场无爱的婚姻我更怕他为责任而压抑的活着，被无趣的生活磨尽属于他的特别，变成不可爱的大人。”
　　“你是上天派来被芽芽爱的，也是被上天派来爱芽芽。”
　　“你那么独一无二，不需要用性别去束缚。”
　　谢舟微微仰起头，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跑了出来。
　　“好孩子，”单母抱住了谢舟，一只手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想哭就哭吧，这是幸福的眼泪，你以后只需为幸福流泪便好。”
　　另一边的单父和单无涯，两人下棋都下的心不在焉。
　　单父看着棋局败势已定，也懒得费心思在上面，转而和单无涯聊起了天。
　　“儿子你知道不，老爸我以前做了个关于你的噩梦。”
　　单无涯刚落下一子，听到这句话，抬起头坐正了身子。
　　“我梦到你啊，大概就是这么个岁数吧，也是要过年的时候，突然和我们说，你要带儿媳妇回家，我和你妈兴奋啊，做了一桌子好菜，结果门铃一响，门一开，你提着一捆书，和我们说，这就是你们将来的儿媳妇，我噔的一下，就给吓醒了。”
　　“这算哪门子噩梦？”单无涯笑着问。
　　单父板起了脸，“这还不可怕？这梦太有可能成真了，所以才是噩梦。”
　　“那不是没成真，我给你带回了个那么漂亮乖巧的儿媳妇，所以有事没事别整天吓自己，你年纪大了，禁不起折腾。”
　　“你老爸我身体好着呢，出去爬个山，保准比你这细胳膊细腿爬得快，爬得高。”单父怼了单无涯一句，转而又道：“我倒是从小到大没看出你喜欢男人，怪不得我之前撮合你和我老同学的女儿的时候全程一脸性冷淡，人姑娘都尴尬的不愿意再见你一次。”
　　单无涯闻言看了自己的老爸一眼，没想到老爸还挺与时俱进，性冷淡都说的那么顺口，没少受他的学生们“熏陶”吧。
　　“也不是喜欢男人，就只是喜欢他，爱他。”
　　“好像第一次见他，就有一种这辈子非他不可的感觉。”
　　单父似乎了然的点了点头，“其实我第一次见你妈，也是这样，那是在......”
　　完蛋，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跳进来了，单无涯一脸无奈，只好装作认真的样子听那段被他老爸翻过来覆过去讲了不知道几千遍的老妈老爸纯情恋爱史。
　　窗外天渐渐沉了下来，枯叶被寒风吹的晃晃悠悠像醉汉般落在了地上，在这万物寥落之际，关于他们的美好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