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與言言》安言言

1、青梅

　　半夜，冷風颼颼。我站在宿舍樓頂看著操場，下午剛跑完五千公尺，爬幾層樓梯還是有些累。緊了緊身上的外套，正猶豫要不要坐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徹黑暗。「诶，難得比我早到，今晚的夜空和您胃口嗎？」我轉頭看見言言笑容滿面，低聲說道：「今天怎麼這麼慢，話說甚麼大事值得我從被窩出來？還有妳小點聲，想叫醒整棟女宿啊？」言言皺了下眉，才小聲回我：「不知道我們宿的今天抽甚麼風，特別晚睡，等她們打呼了我才脫身，真想把聲音錄下。亨，一群小豬，壞我大事！」言言氣憤的小臉在十二月的寒冬中格外通紅，我捏了捏她的臉，輕輕笑著。突然，言言睜大雙眼，拍開我的手：「安大小姐，妳該不會忘了今天是甚麼日子吧？」「平安夜阿……」我看一眼手錶，鄭重地說：「還有五分鐘到零點，先祝妳聖誕快樂。」見到我平靜的神色，她終於抓狂：「天啊！竟然真的忘了！明天是妳生日啦！」言言從背後拿出一袋東西，獻寶似的遞到我跟前。我看清楚東西後，微微楞神。
　　梅子口味的冰棒，我最喜歡的食物，沒有之一。
　　那年天氣暖，梅子早熟。我和言言放學走回家都可以望見一路結實累累的梅子樹。青綠的果實掛在高高的樹梢上，我們的小手怎樣也抅不著。瞥見我的饞樣，言言拍拍我的肩膀道：「安安，我們去偷摘個梅子嚐嚐吧。」「妳摘得到？」「诶，想辦法唄，我知道妳一定行得！」我注視著綠得發亮的梅子，掃了一眼躍躍欲試的言言，猶豫一下便點了頭。晚上，我們約在公園見面。「月黑風高，宜做壞事。安安，計劃呢？」「樹那麼高，找個圍牆吧。」兩個女孩小心得爬到牆上，伸出短短的手臂抅住一串梅子。「安安，吃吧。」言言直接坐在牆上，捧著新鮮的戰利品。我坐在她身側、接過梅子，緩緩咬一小口「咳、咳…酸得。」我絞著臉，眼淚汪汪得盯著言言。她二話不說，塞了一顆進嘴裡。半晌，苦著一張臉說：「梅子太難吃了！白費功夫，要不要扔掉？」「言言，我想吃甜的梅子。」「不然泡糖水試試。」隔天，言言拿著一碗慘不忍睹的梅子到學校交差「安安，泡一整晚。我想著和妳一起嚐，沒先偷吃。」我咀嚼者軟爛不已的梅子，入口的仍是刺鼻的酸味。「言言，還是一樣。」她也吃了口「噗！這不僅賣相不佳，口感更差！安安，咱們不吃。」「梅子為甚麼沒有甜的？」我有些遺憾的抱怨。言言嘲笑我道：「就只喜歡吃甜食，難怪瘦不了。」我撇著嘴，不滿的望著她。晚上，言言來找我時，我有些心虛。放學，我沒有等她就自個兒回家。剛想道歉，言言歡天喜地的拉著我的手「安安，我給妳帶甜梅子了！」說罷，拿出一支冰棒來。暖暖的風兒、甜甜的味兒，吹進心裡、甜到骨裡。
　　那年春夏鮮明的記憶竄入腦海中，言言喊了幾聲我才回神。她定定地看著我道：「安安，十六歲生日快樂。」我眼角有些泛淚，捏著她的臉回道：「小ㄚ頭，把我叫來就是讓我在大冬天吃冰？」言言笑了起來；「沒辦法，誰讓咱們教室隔太遠。安安，我永遠要當第一個為妳慶生的人。拿著，許願吧。」接過冰棒，我閉上眼。其實，我最喜歡在冬天吃冰棒。冷冽入口，即使嚴冬也變得溫暖。其實，我不姓安，言言名字裡也沒有言字。安安，內斂、沉穩、安靜的女孩。言言，活潑、可愛、聒噪的女孩。這是彼此給的評價，也是彼此喚了多年的小名。其實，我們時常偷偷溜上樓頂來。一次言言失戀、一次我被排擠、一次言言壓力太大、一次我思念父母，一次又一次，我們都在這裡安慰對方。我在心裡默默許完願，睜開眼只見滿天星辰。言言拉著我坐下，指著天空道：「這也是生日禮物。安安，我知道妳喜歡數星星。」
　　星空下，肩並肩的兩個女孩吃的津津有味。「言言，我到底有甚麼事是妳不知道的？」「有啊，為甚麼妳要叫我言言呢？」「因為妳很愛說話。」言言思考了一下，又問：「當初我叫妳靜靜也很好，為甚麼妳堅持要改安安？」我舔了口冰棒，笑著說：「因為筆畫比較少。」言言戳著我的腰，嘆息道：「安安，我發現其實妳真的很幼稚诶。」我朝她吐了吐舌頭：「今天壽星我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