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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02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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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医生下楼遇到个阿姨来医院开药,心中连喊三声倒霉。
阿姨儿子是快递小哥,去年夏天急性心梗送来医院,是被刘医生给抢救过来的,此外他还给小伙定制了详细的后续治疗和日常护理方案。大半年过去了,小伙恢复得很好,阿姨见到刘医生就像见到亲人一样拉着他说起家常。
住院楼大厅里人头攒动,医生护工病人来来往往。刘医生想着还有正事要办,只得全程敷衍假装听阿姨絮叨,眼睛频频朝门外一侧偷瞄。连接住院楼和门诊楼的是一道露天长廊,头顶架子上爬满了葡萄藤和金银花,右边那个不起眼平房里就放着死者的尸体。
“我家那小子啊,病刚好就嚷着要去上班,我和他爸拦都拦不住!”
“还是要让他注意休息,尤其是体力劳动,不能太剧烈......”刘医生敷衍着,视线里突然闯进几个黑衣人,他们正面无表情地穿过长廊朝右侧平房的方向走去。
那几个人一身漆黑跟乌鸦似的,打头那个甚至连脸都是黑黢黢的。四人前后排成一列挤在人群中,像是一条穿梭游走的黑蛇,稍不注意就淹没在人潮里无影无踪。
直觉说不太对劲,刘医生歪了一下脑袋下意识快步朝前走,阿姨赶忙拽住他胳膊:“刘医生,你怎么了?”
“我......我还有点急事。”不知不觉,一向淡定的刘医生舌头竟打起了结。
摆脱阿姨后再次抬头,黑衣人已经没了踪影,刘医生感觉像是遭了当头一棒,头脑发懵,他加快脚步穿过人群朝长廊奔去,余光还不断关注着四周是否有医院的同事,还好人们各忙各的,并没有谁注意到他摸出钥匙打开了平房的门。
进屋后刘医生第一时间从里面把门反锁,打开灯后终于长吁一口气,尸体正好端端地平躺在灯下。
今天是撞鬼了吗?不要慌!刘医生一边提醒自己,一边娴熟地戴上一次性口罩和橡胶手套,拿出随身携带的工具包打开,明晃晃的手术刀具一字排开。白布掀开,死者还穿着送来时的细蓝条纹衬衫和灰色包臀裙,胸前的扣子在抢救时被解开后来也没人给再系上,裸/露的皮肤依旧带着生前的弹性和光泽。
她衬衫一侧还别着兴盛地产精致的工牌卡,名字叫戴岐。
想着即将到手的四十万,刘医生努力屏蔽掉脑袋里一小时前抢救中的某些不好回忆,向上推开尸体的衣物找准下刀位置。突然,平房大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砰砰砰!
刘医生屏住呼吸,面色凝重地转头望向门口,脑中闪出些许疑惑,之前还从没遇上过这样的情况,犹豫着到底是开门还是装死。
外头的人又敲了一会儿终于停下,刘医生已经无声地迅速收好工具,蹑手蹑脚踱到门口贴上耳朵又仔细听了会儿,一点儿声响也没有,不速之客大概已经走远。他这个人除了谨慎还有点改不掉的好奇,不放心又把门拉开了一条细缝朝外张望了一圈,眼前长廊里人来人往,弥漫着一股莫名其妙的怪味儿,倒是没什么可疑的情况。
大概是来来往往的哪个糊涂鬼走错路了。
他低头看表,已经四点一刻,不能再耽搁了。刘医生迅速锁上门再次回到尸体旁,重新拿起刀的刹那,屋内墙角某处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刘医生心说别搞我啊,表面已经强装镇定,大声问:“谁啊?”
惨白的灯下,那里只有面灰色的墙壁,墙里却发出断断续续的轻笑声,像是在里面关了个年轻的女人。大概是隔了道墙,笑声又轻又模糊,听着就像是鬼爪挠在心上一样让人害怕,挠着挠着感觉下一秒就要把心脏给捏碎了。
刘医生心头瘆得慌,手一抖,手术刀失手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这下他明显有点慌了,盲目在原地胡乱转了几圈,像要找到暗中装神弄鬼的人,可这屋里不多不少只有他一个活人。
刘医生也管不了其他了,对着空气破口大骂:“你知道这是哪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哪知刚说完,笑声立刻变大变清晰了,明显是在嘲笑他虚到不行的恐吓。
声音缓缓从一面墙壁游到另一面墙壁里,紧接着,平房四壁都环绕起女人意味不明的笑声,如同地狱环绕立体声。刘医生本能想蹲下捡起手术刀防身,哪知重心不稳膝盖直接磕在了地面,地面又冰又冷又硬,他心头大乱,一个狗啃泥趴在地上。
双手颤抖,刘医生好不容易摸到刀拿起来,对着空气狰狞地挥舞起来。
“你到底是谁?出来!别躲在暗处!”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女声大笑起来:“我是戴岐啊,就在你眼前,你看不到吗。”
“戴岐?”刘医生失魂地重复着这个名字。
“我在。”
刚才手术室的抢救尾声,垂危的戴岐曾短暂恢复了几秒生命体征,刘医生满脑子都是即将到手的四十万,趁助手和护士没注意迅速关掉呼吸机宣布抢救无效,死亡。
墙角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黑影,刘医生清楚自己正趴在地上,头顶的灯光根本投射不出这样的影子,他正疑惑着,影子在眼前逐渐拉长成形,就像是一个躺着的人缓缓坐了起来。
S市的三月,回南天带来的是早春的湿热,刘医生白大褂的领口已经湿透。抬起头,眼前两条纤细的腿耷拉在半空,正无意识地不停晃动,宛若坐在墙头看风景的少女那不停摇晃的双腿,下一个瞬间,暗红的血液在惨白的小腿上慢慢勾画出一条细线,红线幽幽拉到脚尖,最后一滴滴落在刘医生面前。
台上戴岐的尸体已经面朝着他坐了起来,用空洞的双眼安静地打量着刘医生。
“啊啊啊啊啊啊!”
刘医生大喊,跪在地上用力磕起头:“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求求你你放过我......”
恐惧中的话语语无伦次却撕心裂肺,视线上方那具尸体的嘴角微微勾起,她默默晃了一下脑袋,表示,不予接受。
刘医生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 ***
门被人从外打开,撬锁的是之前那个皮肤黝黑的壮实青年。他用粗糙的手把一根细铁丝认真卷起然后收进口袋,刚才撬开门锁只用了十秒钟不到。
跟着他的是圆头、光头、高个,一共四个大不相同的黑衣男子鱼贯而入,平房内呈一种可怕扭曲姿势瘫在地上的是受惊过度的刘医生,戴岐的尸体安安静静躺在一旁,之前医生所见所闻仿佛都只是一场幻象。
见到死者,打头那个壮实青年立刻冲上去,认认真真把尸体身上被刘医生弄乱的衣物迅速整理妥当。青年叫刘永墨,湖南湘西人,死者戴岐的同乡,二人年龄相仿还是中学同学,交情摆在这。
走在最后的高个子名叫顾异,和刘永墨不同,他不认识死者更没有什么交情,进来以后先是细心把门从里面锁好,又在房里来回走了一圈最后在医生脚边蹲下,摆弄起他身边那只箱子。
顾异拎起箱子对其他三人说:“你们看,这禽兽居然是个倒卖器官的。”
顾异是个北方汉子,说起话来字正腔圆。
刘永墨凑过去一看,是只保温箱,一旁还散落着手术刀具,他心有余悸地愣了好半天,最后狠狠踹了医生一脚解恨:“我就说了吧,他在这里面偷偷摸摸的,肯定没好事。”
顾异轻笑:“哎,别把他踹醒了。”
一旁圆头插话:“异哥你放心,我墨哥办事最妥当了,这人一时半会儿根本醒不过来。”
听顾异这么一说,刘永墨不服气地争辩说:“我说了能搞定吧,你非要装什么国家安全局的敲门演戏恐吓,万一露出破绽怎么办啊?”
“再说了,这人啊,”刘永墨蹲下,又狠狠抽了刘医生几个大嘴巴,抬头不屑地对顾异说,“深度睡眠状态,根本死不了。”
在光头圆头的准备中,戴岐的尸体已经换上和他们一样的黑衣,顾异笑笑没再反驳刘永墨。对于已经有结果的事,他从不再表示多余的抱怨和纠结。
“四点三刻。”顾异看了眼时间,“咱们走吧。”
刘永墨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木匣子,打开里面是颗带着黑色花纹的红色药丸。它能使尸体在一小段时间里保持体温且不腐坏,看上去就像是活人睡着了一样。不过它的使用有时限,一旦超过时间后果不堪设想。
刘永墨将药丸送到戴岐嘴里,犹豫着又拉了一下她的手,画面看着十分荒诞,像是在哄骗尸体不要怕苦乖乖吃药一样。药丸服下,圆头光头二人从两侧把尸体搀扶起来,像是架起了睡着的同伴。
顾异摸摸下巴:“申时煞南,医院大门在南边,咱们还是绕到西北角从后门离开稳妥些。”
刘永墨翻翻眼皮,对这套神叨叨的说辞毫不买账。圆头和光头倒很迷信顾异,立刻挪动脚步转了方向。
“墨哥、异哥,这干坏事遭雷劈的怎么办啊?”圆头指着不省人事的刘医生问了句,说着又朝人踹了一脚。
顾异躬身把死沉死沉的刘医生架了起来。他常年健身,力气很大,哗啦一下就把人给放在之前摆放尸体的平台上,又抓起手边的白布用力一抖,把医生整个人都盖在了底下。
顾异语气平淡地说:“无良医生,是死是活看造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