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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关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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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爱孩子这件事,盖聂和卫庄商量了一下,觉得应该从现在做起。
无名当然是最合适的人选,经过盖聂的争取,天明也在被爱护之列,只是对天明和无名来说,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灾难。
鬼谷绝学,涉猎百家,有文有武,天明和无名两人多多少少都学了些,天明所学主要为纵剑术,无名除了横剑术,儒家及杂家也通过张良学了不少,所以,两人的被关爱的方式也不一样。
一大早的,两人就会被盖聂抓起来晨练,从明月阁出发,到城南买卫庄今日想吃的糕点,卫庄近来嗜酸,爱上了城南糖果铺的蜜饯,再到城西阳平最大的书局取两本时兴的小说笔记,张良和卫庄都很需要此来打发时间,再到城北的客栈燕悦楼找盗跖报个到,墨家据点在那儿,最后,听凭卫庄的口味,买点他点名的早点回到明月阁。
一般情况下,等他们累成狗一样回到明月阁,卫庄不过是刚起床,打着哈欠挑三拣四的用了早餐,开始上午的关爱训练,准确来说,就是在卫庄和盖聂的满怀关爱的视线中练剑,一不留神就挨削或者挨骂,受伤都成了家常便饭,还是有苦无处诉的那种。
下午,无名继续苦逼的练剑,因为卫庄觉得他的横剑术实在太弱,并且以黛眉山遇袭作为例子,无名刚开始还以“那是六剑奴”作为借口,后来被卫庄逼着与天明三战三败,终于不再抱怨,开始抹着眼泪接受卫庄的魔鬼训练。
天明的下午时光就丰富多了,他可以选择下棋、读书、辨合、射箭等项目,他一脸得意,毫不犹豫的选了辨合,一拍胸脯大言不惭,“我可是将那个名家的公孙胖大妈辨合到没话说的人物,不就是吵架嘛?我擅长。”
盖聂一脸沉静的看着他,“孔子作春秋,战国分七雄,数百年间有战有合,而今大一统,是好事还是坏事?”
天明摸脑袋,“啊?好事?”
盖聂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理由呢?”
天明说不出来,“那……难道是坏事?”
盖聂道:“我并不是要你回答问题,无论你什么观点,都要说出论据才行。”
天明乖乖承认,“我不会。”
这天下午,盖聂与张良进行了一场“七国共存”与“大一统”的利弊的精彩辩论,天明觉得自己应该找个地缝钻进去,盖聂却摸摸他脑袋,“明天下午,你的对手将是张良先生,今天晚上要好好准备。”
天明垮了脸,“啊?三师公的嘴是个人都怕啊,我能不能换个人?无名,无名就可以。”
盖聂道:“无名武艺不精,要练剑。”
天明道:“那……别的人,墨家的,流沙的,大叔你也比三师公好呀。”
盖聂道:“你还有一个选择,卫庄,明天的辨合将由他来指导你。”
天明惨叫,“不要,大叔你不要抛弃我啊,我不要卫庄来教。”
盖聂道:“放心,小庄辨合之术丝毫不逊于我,有他来指导,你才不至于在张良手下败的太惨。”
天明心里惨叫,不是卫庄辨合的水平强不强的问题啊,而是他看到那张冷冰冰的一脸不耐烦的脸就觉得怕的问题啊,这世上大约也只有盖聂一个人会觉得卫庄是个温柔善良耐心的人。
天明眼珠乱转,“我……那个蓉姐姐说明天要我帮个忙来者,盗跖也说……”
盖聂温和而坚决的打断他,“墨家那边我已说过了,若非紧急事务他们不会来打扰你,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学,自然不会强迫,但是……”
天明最怕他这样的口气,战战兢兢道:“但是什么?”
盖聂道:“但是,若那晚如陈玄围攻一般的事情再次发生,如果张良先生不在现场,你难道要赤手空拳与他们拼命吗?口才,也是一种武器。”
天明摸脑袋,“可是……我真的不会。”
盖聂道:“不会就要学,没有谁天生就什么都会的。”
盖聂很温柔,但卫庄就不一样了,第二天下午辨合课堂,卫庄一见天明缩头缩脑的样子,便是劈头盖脸一顿骂,“早就知道你满脑子草包,没多少真材实料,就剩下胆子可以撑场面了,你这幅鬼样子是要去偷鸡吗?”
天明瞬间蹦起来,“你……我是没读过多少书,可也轮不到你来骂,我不要你教,我要大叔。”
卫庄冷冷瞥他一眼,“早说了你是朽木之才,不值一教,师哥偏是不信,还说你有很高的上升空间,蠢材,别人骂你的时候,你难道不该恶狠狠的回骂回去吗?有什么好怕的。”
天明呆了,“啊?什么意思?”
卫庄道:“你不是说辨合之术就是吵架吗?也不算完全不对,如泼妇般骂街是吵架,将吵架艺术化,上升至学术高度便是辨合,你缺的是学识,难道连吵架的气势都丢了?”
天明后来想了想,虽然被卫庄揪着骂了一下午,但他发现从卫庄身上学到的东西比盖聂多多了,晚上跟无名讨论,也没什么结果,他想应该归结于无名骂他的话,天生的贱骨头。
有了事情可做,时间便过得快了,卫庄厌食情绪渐轻,应该归结于端木蓉列出来的饮食清单,清淡却也可口,小半个月过去,盖聂夜里搂着卫庄睡觉的时候,竟然发现他小腹不知何时已微微隆起。
刘邦,终于是慢慢腾腾的来了,打出来的旗号是:想家了,回一趟沛县老家,路过阳平,恰好来见一见老朋友。
阳平县令张冲邀张良一同十里之外迎接,十分隆重。
张冲征集了阳平以北豪门大户的宅院来让刘邦歇脚,刘邦看张良,张良却眉目柔顺轻轻浅浅的道:“纵横二位在城中明月阁设宴为陛下洗尘,已恭候多时。”
刘邦亲切的握住张良的手,“子房,你宿在何处啊?”
张良道:“明月阁。”
刘邦大手一挥,“摆驾明月阁。”
张良道:“陛下宜轻车简从,带入城中的人越少越好。”
侍从大惊,张冲一张脸都吓白了,刘邦抬手制住骚动,眯起眼睛,“子房,朕还可以信你吗?”
张良道:“可以。”
刘邦盯着他一会,道:“朕今日便不做帝王,还是从前农家的刘季,我一人陪你入城,去会一会老朋友,盖聂与卫庄。”
侍从连呼不可,呼啦啦跪下一大片,其中一人抽剑直指张良,“留侯是何居心?陛下万金之躯,若有意外,你来负责?”
张良道:“若有意外,张氏一门一百八十余口人抵命,但是,不会有丝毫意外发生。”
侍从道:“那是昔日搅弄风云、杀人无数的鬼谷纵横。”
张良道:“何来鬼谷?鬼谷不是被陛下派出的人给一把火烧了吗?”
侍从语塞。
张良道:“再说了,陛下都说了,只是去见一见老朋友,盖聂与卫庄,难道见个老朋友还要刀剑相向防范着出现意外吗?”
刘邦拍拍他手臂,“子房,你还是这样,一张利口不饶人,走了,带路吧。”
对刘邦单枪匹马进阳平这件事,盖聂和卫庄是极端震惊的。
他们都曾无限的接近于权力的最顶端,最是知道当权者对自己的生命看得有多重,以此时双方的微妙状态,换做嬴政或其他任何一位国君,都绝对不会敢一个人出现的。
刘邦和和气气,笑容满面,一脚踹翻跪着请罪刚说了“罪臣”两个字的陈玄,朝盖聂和卫庄大步走过去,“好久不见,老朋友,可想死老子了。”
“老子”这个词其实他有些年头没用了,一旦说出来,便是他自己,都有些怀念曾经在农家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卫庄冷冷道:“被你记挂着可不是一件让人愉快的事,接二连三的被你的人袭击,差点没了命,现在都带着伤呢,你怎么解释?”
直截了当,丝毫面子都不给的,还真是卫庄的风格。
刘邦面不改色,“误会,都是误会,子房,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的赶来,体困神乏的,备些酒菜,咱们慢慢喝,慢慢聊。”
刘邦别的不擅长,酒桌上最会了,东拉西扯、天南地北的胡侃,一顿饭吃下来快一个时辰,愣是一句有价值的话也没说。
卫庄无数次的去摸鲨齿剑柄,被盖聂不动声色的给拦下来了。
吃饱喝足,刘邦随手从袖里抓出来一团软布扔给跪着的陈玄,“陈氏一族二百零三口已被处决,这是签字画押的名单,你仔细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软布上有墨水写的名字及朱笔勾勒的确认,一个个鲜红字迹便是盖聂也看的直皱眉,陈玄瞬间泪流满面,一口血登时喷了出来,“陛下,我族人死得冤枉,是王后她……”
刘邦瞪眼,“放肆,死到临头还敢攀咬王后?是嫌族人死的不够多?不够的话,朋友,同乡,同党,多的是人可以为你陪葬。”
陈玄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无话可说的时候,只有惨笑,越笑越大声。
刘邦冷冷道:“不用这么愤慨,军令状是你签的,任务完不成就诛九族这话是你说的,你还敢喊冤枉?你族人老小才冤枉,念在你是朝廷官员,给你个体面,自己选择一种死法吧。”
陈玄大笑不止,依旧是无话可说。
张良叹口气道:“为免牵连无辜,造成更多的死伤,你还是伏法吧。”
陈玄看他一会,道:“不愧是第一智囊,那天晚上你说的话果然是真的,权力只可以属于一个人,而我心甘情愿的成为了别人手里的一杆矛,死了也是活该……”
他忽然长身而起,目眦尽裂,“只是,刘季,你好狠的心,我陈氏一族跟着你打天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怎么下得去手……我做鬼也要找你算这笔账……”
他一头朝附近的柱子撞了过去,鲜血与乳白脑浆迸裂,瞬间死了个透。
卫庄道:“权力斗争从来都是残酷的,如果连这一点都不懂,当什么官呢。”
没有人回答他,刘邦摆手,一脸厌恶,“拖下去,自缢不行吗,非选这种恶心的死法。”
也没有人回答他的话,更没有人听他的,在场的人,都是流沙的人。
卫庄一摆手,迅速有人处理了尸体。
刘邦站起来,握住张良手腕,道:“子房,走,陪我聊聊天。”
走了两步,又转头来道:“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知诸位,罗网在座都知道,萌生于秦国,作恶多端,所犯罪行万死莫赎,我已下令,将罗网势力逐出朝廷,从今以后,罗网安分守己便罢,一旦行为不端,我大汉朝廷与江湖绿林可共诛之,绝不姑息。”
狡兔死,走狗烹,这并不是一个让人意外的结果。
盖聂与卫庄对视一眼,但这一次,他们似乎成了别人手里的一把刀。
他们成了,刘邦手里的,用于对付吕雉及其所控的罗网势力的一把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