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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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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还剩下最后七天断粮。
除了那几个掌握世界命脉的人,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
繁荣的世界还在继续运转着,清晨的灯光陆续在城市之中亮起,音乐声在唱片店里遥远地飘了过来,卖早点的喇叭声传遍了街道。
高考还剩下最后一门考试,学生们赶在上学的路上复习着小纸条,满怀期待希望自己可以考上一个好的大学。
赶着上班的人挤进地铁,唯一察觉到的异样就是地铁里的流浪汉越来越多。
从地铁的窗玻璃里面看着游荡的流浪汉,上班族不禁想——
这么多流浪汉都是从哪儿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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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
谢迟坐在窗边睡觉。
他寻常是不会在这个点儿睡觉的,天刚亮,正是所有人都起床干活的时候。
但是能预知的他,已经提前预感到了一场危机。
即便如此,他不能告诉任何人他的预感,毕竟……
谭安最恨的,就是会预知的人。
也是巧了,今天要带来那场危机的人,也是个会预知的人。
这时,书店里的大家都醒来了,马上就要开门了,虽然明知道不会有人来买书,这个书店的主人还是要求大家按时工作。
书店的主人叫谭安,是退役的军人。他进过军校,受过最高等的训练,家族的姓氏十分显赫。
虽然已经离开帝都隐姓埋名多年,可还是严格按照军队的规矩来要求书店里的每一个人。
谭安的气质很文雅,他平日里谈吐温文,又开着一家书店,要不是偶然提起,谁也不会想到他当过兵,还曾经是一位颇有名气的将帅,要不是出了给家族丢脸的事情,也不会那么急着把他从队伍里卸下来,踢到这么个无人问津的小镇上来。
谢迟和高落是他在战后捡回来的两个孤儿,养大了,就留在书店里干活。
而谢迟一直就知道,养父讨厌自己。
毕竟……
谭安憎恨所有会预知的人。
谢迟闭着眼睛,坐在窗边装睡,耳朵里却听着书店里的动静。
高落第一个发现了他装睡,立刻转头看向身后的柜台,对着谭安叫道:“谭安哥哥,他又睡觉!”
两个人里,谢迟年长一些,是谭安先捡回来的。
在谭安的要求里,他一直挺尊敬地喊他谭先生。
倒是高落,捡回来之后就把谭安当成亲人,小的时候喊爹地,长大一点了,又换了哥哥。每天哥哥长哥哥短,凡事撒娇告状耍赖都能解决,甚至连谭安这么守旧的人,看见他染了一头黄毛回家也没说起过什么。
窗边的猫无声的从桌子上跳下,轻手轻脚地跳到了谢迟的腿上。
没有人知道,装睡的谢迟正借着猫的眼睛,看着书店里的一切。
他可以进入动物的身体,但是他从未和人说起过这一切。
谭安看了一眼睡觉的谢迟,手里的东西拿起了又放下,片刻后,他转回了目光,看向了高落,说道:“罢了,等他醒了,你替我打他。按照规矩,起晚了,戒尺打三下手掌。”
看着高落得意的样子,谭安又补充了一句:“记住了,切不可多打。”
高落兴奋得点点头。
那臭小孩最喜欢拿着鸡毛当令箭,一得了机会不得拽上天。
两个人关系好,谢迟也懒得跟高落那个臭小孩计较,再说了,高落压根打不过他。
谢迟被捡回来的时候,谭安立下了规矩,晚起要挨打,做错了事要挨打,做事不认真要打,窥视未来,更要打。
但是高落来了,这个规矩就没了。
谭安一次也没揍过高落,有的时候手都扬起来了,最后还是舍不得,就好像这个挨打的规矩就是给谢迟立的似的。
好几次被打急了,谢迟躲着柱子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你又不是我爹,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凭什么打我!”
他不仅会躲,还会预判谭安下一步会打到哪里,早早躲开。
谭安看了更生气,也对着他吼:“你会看未来,你就没看到你这样我更会打死你吗!”
每次都喊着要打死,打死算了,打死了干净,最后也没打死。
这么多年了,谢迟虽然心里有积怨,但是想起来了他倒也不怪谭安。
毕竟他小时候那么混账,谭安没打死他真的是手下留情。
想起来自己小的时候惹的那些祸,谭安要挨家挨户去替他道歉,给他收场,谢迟都不敢想,一贯最爱面子的谭安,是怎么放下架子,去一整条街鞠躬道歉,一路鞠躬到巷尾。
毕竟要是换了他,捡回来这么一个能惹事的孩子,他也是要揍的。
即便是知道道理,即便是现在懂事了,但是这个坎他还是过不去。
同样是闯祸,谭安从来没打过高落。
这时,从猫咪的眼睛里,谢迟看到谭安走近了。
谢迟登时浑身一紧,坏了,谭安又要动手了。
算了,打就打,反正现在两个人身高不相上下,谭安再动手谢迟也能还手,大不了打一架。
谭安一扬手,猫咪立刻扬爪准备去挠他。
然而,谭安把手里的毯子打开来,轻手轻脚地给谢迟盖上。
他看了一眼外面下雪的街道,看着靠着冰凉窗户睡觉的谢迟,叹了一声气。
那一瞬间谢迟有点感动,心想要不要告诉他今天要发生的事情。
然而,正在谢迟感动的时候,谭安转过头,对高落说道:“等他醒了,打狠一点。”
谢迟:……
算了,不说了。
这时,书店的门被推开了。
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推门而入的人。
个子高大,灰发,灰瞳,满脸胡茬。
落魄也掩盖不了昔日英俊的面容,那双眼睛锐利地如同鹰的眼眸。
一举一动的姿态,是军人。
或是佣兵。
新来的人,和谭安对视了。
对视的那一瞬间,旧日里的波涛汹涌的一切,仿佛都在一瞬间重回。
猫咪舔着爪子,谢迟睡在窗边。
那个会预知的家伙,来了。
害谢迟挨了十年打的混蛋,来了。
扫地的高落一脸天真的看着这个情景,当然了,他这种傻白甜,是什么都看不出来的。
高落高兴地说道:“来客人啦!”
谭安立刻厉声说道:“高落!”
从小到大,他就没有用这种语气跟高落讲过话,哪怕是高落闯祸的时候,都没有过。
这种语气,是他用来吼谢迟的。
高落吓了一跳,登时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束手束脚地站在角落里,惶恐地不敢动,小声说道:“谭安哥哥……”
谭安看了一眼新来的灰发男人,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机械假肢,大约是从体格的差异上看出来他打不过对方。
他下意识向前走了一步,挡在还在睡觉的谢迟前面,想要护住他。
这时,对方开口,说道:“多年不见。”
这一声寒暄说出口,谭安僵硬的身体稍略松懈了一点。
或许应该寒暄一下,谢迟想。
毕竟,多年没有训练的谭安,怎么打得过对面那位佣兵呢?
谭安看向高落,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按照对待客人的礼数招待他。但是,你不许和他讲话。”
对面的灰发佣兵低头一笑:“多年不见,脾气还是没改。”
见他笑了,僵持的谭安这才放松下来,意识到是自己太过紧张。
他没有回答,只是青着脸离开了。
两个人一头雾水地站着,面面相觑。
高落还追了几步,问道:“谭安哥哥,你去哪里啊!”
装睡的谢迟倒是心知肚明。
谭安是去拿枪了。
即便是能预知一部分未来,也不可能全知全能。
谢迟开始好奇,这个让谭安紧张到去拿枪的人,到底是什么人?
谭安最恨会预知的人,而所有的恨,都从眼前的这个人开始。
谢迟想知道,这人到底造了什么孽,让他挨了这么多年的打?
这时,灰发灰瞳的佣兵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旁边的谢迟,用低沉的声音说道:“他没在睡。”
高落一边扫地,一边抬头好奇地看了一眼佣兵。
谭安让他不许说话,他把嘴闭得很严实。
佣兵又指了指坐在窗户边上的猫,说道:“他在那只猫里面,看着我们。”
高落小声咕哝:“有病。”
谢迟想,这人很厉害。
佣兵仿佛来过这里似的,熟练地打开了桌子的抽屉,从里面拿出电视的遥控器,打开电视看新闻。
高落正闷头扫地,忽然听到头顶电视机的声音,惊讶地回过头来,诧异地看着佣兵手里的遥控器,茫然道:“你怎么……”
佣兵扫了他一眼,嘲讽似的笑了一声,道:“果然笨。”
说完,他有自言自语:“难怪谭安喜欢另一个多一点。”
高落习惯了别人说他笨,听到佣兵讲他笨,也就耸耸肩,当做是日常。
新闻的播音声传了过来:
“这位世界首富已然超过99岁,坐拥着全世界最大的资源产业,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他竭力为世人工作之余,他的身体还很健康……”
高落停下了手里的活,抬头去看电视。
他可喜欢看电视了。虽然今年已经十七岁了,他最喜欢的电视节目还是动画片。
当然了,不仅喜欢看动画片,新闻也喜欢看的。
他盯着电视机里那个肥头大耳的企业家,手撑着扫帚柄,说道:“老混账竟然还很健康。”
佣兵扫了一眼电视机里的画面,丝毫不管高落是否有兴趣,换了台去看别的。
佣兵说道:“他快死了。”
高落愣住了一秒,他的大脑反应慢,需要多几秒的时间来反应。
片刻后,他脱口失声,惊叫了一声:“啊!”
佣兵皱眉:“别叫。”
“省得谭安觉得我在欺负你。”
高落大叫道:“老混账要死了?”
他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声喊:“高落!”
书店柜台后的门被人推开,谭安冲了过来,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气息微乱。
见两个人没事之后,谭安这才放下心来,看着高落,说道:“不是说了,不许你和他讲话?”
灰发佣兵微微侧过头,看着睡觉的谢迟,见他睡得逼真,低头一笑。
谭安见他看谢迟,立刻大步走过来,挡在谢迟面前,质问佣兵道:“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佣兵见他像老母鸡护崽似的护在谢迟前头,忽得一笑,说道:“你急什么,我又不会把你儿子怎么样。”
谭安皱眉,说道:“他不是我儿子。他只是我学生。”
闭着眼睛的谢迟心里一绷。
虽然知道谭安没把他当做亲人,但是毕竟一起生活这么多年了,听到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谢迟还是很难受。
毕竟,父母离去之后,谭安是唯一照顾他的人。
就算恭恭敬敬喊了“谭先生”这么多年,也知道他是把自己当做学生一样照顾,听到他这么说,谢迟还是忍不住会难受。
即便是已经过了那个需要父母的年纪,但是那么多年,他惹谭安生气,四处惹祸的时候,心里还是多少希望他是自己亲人的。
也不多,就那么一点。
以为在高落来了之后已经死绝了那份需要亲故的信,今天被他这么一提,竟然发现还有那么一点。
也就,那么一点。
佣兵又说道:“你好好讲话,别那么紧张。我知道你袖子里藏着枪呢。你看,我今天来可是空手来的,我什么都没带。”
谭安不吭声。
见他不说话,佣兵又笑着说道:“你这么怕我,昔日的情分真是一点也没有了。”
谭安冷冰冰道:“你这种为了钱连亲朋都会出卖的人,跟我谈什么情分。”
佣兵依旧看着他身后睡觉的谢迟,笑道:“你这个孩子这么大的动静都醒不过来吗?你不担心他?”
谭安见他既然也知道了,索性亮出武器来,说道:“他就是个废物。废物睡觉睡得稳不稀奇。你有什么事冲着我来,别对着一群小孩子撒疯。”
本来两个人之间的情况已经这么针锋相对,谢迟也不想再装睡了,起来帮个忙,省得他们两个动起手来谭安打不过他。
毕竟谭安退伍多年,而眼前这人是在任佣兵,身强力壮,且训练有素,谭安对峙他根本不可能是对手。
但是听到这一声“废物”,加上刚才谭安的话,谢迟索性闷着一口气继续睡。
好,既然说他是废物,那他也就不管了。
佣兵看着谭安那副紧张的样子,丝毫不乱,笑着说道:“别急嘛,我们有话好说。我是来找你谈钱的。”
谭安握住枪的手更紧了。
钱。
沾血的钱,眼前这个人不知道拿了多少。
灰发佣兵看了一眼谭安手里的武器,从容地笑了笑,说道:“不出一天,谭家一定会来接你。你最好希望他们来接你,否则,你就被抛弃了。”
谭安冷笑道:“我被家族抛弃已久,因为什么,你难道不清楚吗?”
佣兵不想提起往事,谭安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短暂地低了一下头,掩饰了眼中的失落。
他继续说道:“现在各大家族都在拼命囤积粮食和武器,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谭安丝毫不以为意:“他们习惯掠夺已经百年了,你第一天看懂他们的本质吗?”
佣兵摇了摇头,将那句要命的预言轻轻松松地说了出来:“世界马上就要断粮了。”
他看向窗外小镇宁静的街道:“饥荒的年代就要来了。”
“不觉得这个冬天有点长吗?高考的日子已经到了,却还在下雪。”
“新闻上说只是寒潮,很快就会过去,对吧?”
“不,永远不会过去了。”
这个世人最想知道的秘密,所有人寻求不得的答案,就这么被他轻而易举地说了出来。
说完,他站了起来,走向了谭安,说道:“与其这么刀兵相见,我们不如谈一桩生意——”
他的话音未落,谭安忽然神色一凛,举起手中的枪,对着佣兵的脸猛然开了一枪!
临开枪前,他的手腕一偏,子弹擦着佣兵的脸侧飞过去,打进了身后的墙面!
开枪时轰然的响声,吓得高落捂着头跑掉。
即便如此,谢迟还在睡。
佣兵见他率先开枪,虽然手下留情留住了他的命,却还是忍不住愤怒,从容的神情再也不见,脸色的怒气登时攀升,怒道:“你做什么!”
谭安咬牙,说道:“滚。”
“不然下一次,你的脑袋就被轰掉了。”
明知道要大战一场,谢迟还是决定要睡觉。
毕竟,他可不想参与到被逃婚和负心汉的纠纷中去。
清晨,雪花飘落在无人的街上,书店里的猫舔了舔爪子,剔透如同玻璃珠的蓝色眼睛警惕地看着外面的世界。
没有人知道,谢迟正借着猫的眼睛,悄然等待着危机的到来。
这时,门推开了,猫的脑袋立刻转向门边,看着走进来的青年。
灰发,白衣,邋里邋遢,要不是那双暗灰色的眼睛格外锐利,满脸胡茬的他看起来倒像是个流浪汉。
高落拎着扫帚,看了一眼窗边睡觉的叶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