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年流转露华浓》山寨兔大王

16、第 16 章

　　伤口已经完全不痛了，央求之下，我终于获准可以下床。
　　这几日都是义伯在帮忙打理院子里的杂务，我也是万分过意不去的。
　　正在给草木浇水，院子里进来一个人。这人与义伯上下年纪，一身青布长衫，一脸精明能干。他自我介绍是大帅府管家，奉大帅之令引我前去复命。
　　跟着他出了院子，沿路遇上卫兵，他都以令牌示意。出了军营，又过了几条街巷，便到了大帅府。
　　庭院深深深几许，一路亭台楼阁，景致宜人，待进了厅堂，堂上更是富丽堂皇至极。
　　我跪在中间。
　　“抬起头来。”一个威严沉稳的声音响起。
　　我缓缓抬头。堂上之人便是大帅，红光满面，保养得极为年轻，特别是一双眼睛与少帅极其相像，锐利得仿佛能够直视你的灵魂，神情更是不怒而威。一身军装，装饰着金光闪闪的宝穗，贵气逼人。
　　“姓甚名什？”
　　“回大帅，小的名唤白露。”我把头低了低。
　　大帅没问话，我也不敢开口。堂上安静片刻，便听得大帅说：”荣先自小随了他母亲，仁义厚德。若是有人与他有恩，他必定涌泉相报。少谦儿时曾被我的死敌错当荣先绑票，虽获救性命无忧，荣先却总觉有愧于他，以至于成年后仍处处维护，甚至亲自上阵帮着少谦报仇。”
　　我没想到大帅会开口跟我讲起这些。
　　脑海里浮现出那日在林子里，少帅不顾自己，推开陆逊。那伤口我处理得大汗淋漓，他自己更是知晓后果的，这算是豁出了性命也要报恩吗？
　　“你于荣先有救命大恩，也帮了少谦极大的忙。荣先必定用尽合力护你周全，身为女子嫁个靠山自是最为稳妥的考虑。”
　　他端起一旁几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又说：“然而荣先的身分你也知晓，他必定不可能只有你一个女子。若你能安分守己，日后生活便是无忧。按规矩，除了荣先的正室，其他妾室我是不见的……”
　　他又继续抿了一口茶，“但念及你的功劳，今日我许你承诺，日后如若有事，只要不悖伦理，我必维护于你。”
　　大帅的这番话，平常女子听了必定是心花怒放，喜上眉梢的。
　　出身卑微，却能攀附上相貌出众又出身名门的少帅，大帅更是亲自承诺，会在妻妾面前当自己的靠山，这一辈子便是无忧无虑，妥妥当当的了。
　　然而与我……我不但不敢预想自己与少帅妻妾相处的情景，我更不能承受少帅对我尽心尽责的报恩。
　　我只觉得满心的酸涩，从心里一直溢出来，溢出来……就像个溺水的人，想要挣扎，却手脚无力，无法呼吸。

　　“怎么？莫非你还有所求？这样吧，你想要什么，自己跟管家去说吧。”他挥挥手，示意我可以走了。
　　我强压下胸口翻涌的苦涩，平复了自己的呼吸。却仍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大帅……”
　　我在地上“咚”地磕了个响头，震得额头阵阵发麻，但我现在就需要这样的感觉，才能让自己保持足够的清醒。
　　“小的救少帅只是机缘巧合。小的不求回报，只求自己平静生活。”
　　“你……”
　　“小的只有一个要求，求大帅助小的离开平城，小的也知少帅重情重义，唯恐拖累少帅。所以想请大帅帮忙，好让小的能够顺利离开。”
　　说完，我又响亮地磕了一个头。
　　堂上之人沉吟片刻，“既然你心意如此，那本帅成全你，几日之后我让荣先出门办事，到时你来府中我自会遣人助你出城。”

　　起身跟着管家出了门口，我挺直了腰杆，大步往前走，其实脑海里却是空白一片。直到走到熟悉的小院子，我的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流。
　　我早该想到，连静仪小姐那样的都入不了他的眼，我又有什么值得他爱上我的？

　　傍晚时分少帅如往常缓步进屋，我已经完美地调整好了自己。
　　他进屋子时，我正着摆放碗筷。见他进来，给了他一个甜甜的笑容。他也跟着笑了，随后唤了义伯进屋。
　　我见义伯手里端着东西，赶紧上前接过。却发现是套女装。

　　“明日起便穿回女装吧。”
　　“嗯。”我为他舀了一碗汤。
　　“今日听闻你去了大宅，见过父亲了？”
　　我手上的汤略微洒出了一点，但旋即恢复正常。
　　“嗯。”
　　“说了什么？”
　　“也没什么，大帅特意感谢我救了你。”
　　“就这样？”
　　“嗯，就这样。”
　　他似是仔细端详了我的神情，但我的神情十分平常。
　　他握住了我的手，说：“莫怕，前几日我已将我们的事告之父亲，他恐怕是想看看你，毕竟你是第一个……”
　　我转头看他，却在他一向冷傲淡漠的脸上看出了可疑的红晕，但也只是一闪而逝。
　　我心里生怕周旋下去，自己要露出破绽，便开口打断了他：“再不吃，菜都凉了，也不知道手伤了，做菜的水准是不是也拉下了？”也故意让言语间泄露了些许无人赏识的小忧伤。
　　“好吃。”他往自己碗里夹了不少菜。又往我碗里夹了一些，说：“辛苦了。”
　　这一刻，我们就如同寻常夫妻一般。然而，寻常夫妻，毕竟是做不成了。
　　平日让人甜蜜不已的场景，今日却唯留酸胀和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