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公他头顶一片草原》上古

7、第七章

　　这会子两个丫鬟早就给桂嬷嬷解了绳子，只见桂嬷嬷一边用手撑着地，一边慢慢地站起来。掩去眼中的阴狠，对顾宛清行了个礼，嘴里模模糊糊地说了句“奴婢告退”之类的话，就从落梨院中出去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原本人满为患的落梨院只剩下了几个粗使丫鬟，和顾宛清留下来的两个丫鬟，以及瑛娘。
　　顾宛清像是没看到瑛娘一样，直接问那两个丫鬟：“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叫小丁。”原本在紫竹苑伺候的丫鬟道。
　　“奴婢叫秋霜。”第二个动手打桂嬷嬷的丫鬟如是说。
　　“小丁，秋霜。”顾宛清念了一遍她们的名字，又问道，“你们可愿意在我这落梨院伺候？”
　　其实顾宛清从一开始就存了要多找两个丫鬟进落梨院的想法，她身边只有春华这么一个陪嫁丫头，虽说信得过，但总觉得人手不够。别的丫鬟她看着也不怎么中意，就想要她们来。这个小丁应该是有一定本事的，不然也叫不动那么多下人过来。至于这个秋霜嘛，顾宛清也挺倾佩她的勇气。
　　秋霜一直都是府里的下等丫鬟，有这个机会自然高兴地说不出话来，连忙回道：“奴婢一定好好伺候主子。”
　　“你呢？”顾宛清看向小丁。
　　小丁虽不像秋霜那样回的快，但也没有丝毫犹豫：“奴婢也一定尽心伺候皇妃。”她虽是在二皇子的紫竹苑伺候，但一直都是粗使丫头，再加上自身也没有那个往上爬的容貌和心思，也乐于在皇妃这里来当个上等丫头。二皇妃以前心思全在太子殿下那里，完全不管府中之事，看起来并不像是个好主子。可是今日的种种，让她能够看得出来，二皇妃已经改变了，她愿意在府中的事物上花心思了，指不定也愿意在二皇子身上花心思了呢？
　　顾宛清点头：“既如此，你们以后就跟着春华吧！她会告诉你们该做什么的。”
　　“是，皇妃。”
　　处理完一切事情之后，顾宛清这想看孩子的心是怎么也忍不住了。春华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将门从里面打开了。
　　顾宛清小心翼翼地往里面张望：“小易醒了没？”
　　春华见她这个样子，忍不住笑：“皇妃，没呢！小皇孙睡得香着呢！”
　　“是吗？”顾宛清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孩子怎么这么嗜睡？怎的我每次见他都是在睡觉？”
　　春华答道：“皇妃莫要担忧，也许是小皇孙这会子玩累了呢？不是春困吗？”
　　顾宛清觉得有些道理，也就没往深处想。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没看到的地方，瑛娘额上的汗落了一滴，被她赶紧拭去。
　　既然没醒，也就不能逗弄，顾宛清走到里间去瞧了他一眼，见他还是与上次那样，乖乖地躺在那里，小嘴微张，时不时咂了一次嘴。肉肉的身子被质地极好的丝绸包裹着，只露了半截儿手掌在外头，小小的一根一根的，像个萝卜一样，十分可爱。
　　顾宛清忍不住走过去在他小脸儿上吧唧了一口，不忍心叫醒他，出去忙自己的事儿了。
　　今日她在府中闹这么大动静，还有很多事得接着一步一步来，可要做这真正的当家主母，就得将府中的财权拿到自己手上。
　　照着这原主是丞相千金，又是二皇子正妃的身份，这个掌家的权力本就是自己的，可是这原来的顾宛清一门心思只想讨好太子，无暇他顾，苏承璟也就一直没将这个权力交到她手上。现在自己若是贸然去要，会不会引得苏承璟不高兴，从而怀疑自己的真实目的？比如私吞府内的银子，然后巴巴地给太子送过去。或者说在账目上做一些手脚，然后和太子一起诬陷他贪污受贿……
　　这么一想，顾宛清觉得自己是断不能去拿那个财权了，就算人家苏承璟愿意给，她也没脸要。
　　处理完一些剩下的事情后，天也就擦黑了，顾宛清一脸疲惫地回到了落梨院。还没走进门，她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孩子清脆悦耳的笑声。
　　小易醒了？
　　她三步并作两步地迈进院子，果然瞧见一个穿着天蓝色丝制小衣的男童，正在院内由春华带着玩耍。他两只短短的手臂张的开开的，似要跑过去抓住春华。
　　原著里写道过，这孩子不过一岁左右，已经能够走路了。虽走的有些不稳当，摇摇摆摆的，但却十分招人喜爱，惹的顾宛清的心都软了。
　　她一脚跨进院子，温柔地叫道：“小易。”
　　听到她的声音，春华连忙向她行礼：“皇妃。”
　　“嗯。”她随意地应了一声，眼睛却是在瞧着那个孩子。
　　他差不多有她的小腿高，正歪着头用一双单纯懵懂的大眼睛瞧着她，似是在看她是谁。
　　“小易，过来，我是娘亲。”
　　听到娘亲这两个字，小易的眼睛闪烁了一下，用着小嘴学着她说话：“娘……亲……”
　　“嗯。”顾宛清激动地点头，就仿佛这孩子真的是她十月怀胎所生。
　　突然，小易一笑，迈着小腿就要朝顾宛清走过来，口中极其不清晰地咬着两个字：“娘亲，娘亲……”
　　顾宛清听着孩子一遍一遍地叫自己，心早已融化，张开双手就要接住向她跑来的孩子。
　　突然，小易不知道被什么拌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了。
　　“小皇孙！”春华惊呼。
　　离孩子最近的瑛娘也打算立刻过去扶住孩子。然而，有一个人抢在她前面护住了孩子，那就是顾宛清。
　　顾宛清在看到孩子快要摔倒的那一刻，几乎是本能地迅速跑了过去，一把将他抱在怀里。由于跑的太快，她整个人因为惯性坐到了地上。可是她丝毫不管那许多，第一时间是检查自己的儿子如何了。
　　“小易，有没有受伤？告诉娘亲。”她焦急地在孩子身上检查。
　　却突然听到了小易咯咯的笑声，疑惑地向他看去，只见粉雕玉琢的孩子笑得眼睛都快没了，不停地在那里说着：“咯咯……娘亲……痒痒！”
　　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他没受伤。
　　小易拿起顾宛清的手。她发现了，也就依着他的动作。
　　精致的孩子慢慢摊开母亲的手掌，在看到掌心已经被石子隔出血迹之后，极其认真地在顾宛清手掌上呼呼：“娘亲，痛痛。”
　　如此简单又幼稚的举动，却好像真的让她的疼痛减少了很多。再也忍不住，她一把把孩子抱到手里。眼泪夺眶而出：“小易，是娘亲对不起你，你受苦了。”
　　顾宛清不是原来的那个顾宛清，所以她根本无法想象为什么在有了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后，那个人竟然还能只将心放在太子那里，从而让一个这么小的孩子缺乏母爱。她真的很愧疚，替原来的那个顾宛清愧疚。
　　他那么小，就那么懂事，她怎么舍得？那太子究竟有什么好，竟能让她抛家弃子？
　　“娘亲……”小易在她耳边软软地叫她。
　　顾宛清抹干眼泪，重新看着自己的孩子，柔声问道：“小易，怎么了？”
　　一岁的小团子瞪着黑宝石般明亮的眼睛，伸出短胖的小手，指着门口的方向，奶声奶气地道：“娘亲，爹爹……”
　　顾宛清转身，果然瞧见苏承璟已经进了院子，坐在轮椅上正一动不动地望着她们母子俩，眼中情绪有些复杂。
　　就这么被他看着，顾宛清有些尴尬，要不是还抱着儿子，她的手脚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了。
　　“你……你来了。”
　　“嗯。”苏承璟淡淡点头，垂眸的瞬间掩去眼中的激动，再看顾宛清时已然恢复了一贯的平淡。他拿起被他放在腿上的一个蓝色小册子，朝顾宛清扬了扬：“听说你在准备掌管府中事宜，我想你应该用得着这个，就给你送来了。”
　　顾宛清望向那个册子，视线却被那只握着册子的手吸引，那双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与他的人一样，都是极好看的。
　　她再一次惊觉，自己嫁的这个男人，真真是完美的无可挑剔，只除了那双被顾宛清“极不小心”推下山坡而摔残的双腿。
　　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孩子，她对这两父子，都有未还的债。
　　苏承璟被她看的不自在，有些不知所措，顿了顿，他吩咐道：“春华，过来替你主子将这个收下吧！”
　　“是，二皇子。”
　　春华过去从他手上接下了东西。
　　又停留了会儿，苏承璟觉得该走了，尽管他十分舍不得，可也不想在这里让她讨厌。
　　抿了抿唇，他又道：“那……我这就走了。”
　　说完，也不等她答话，立刻转身就要走，看起来像是落荒而逃。
　　顾宛清看他这样子，嘴巴比脑子先动：“你不留下来吗？”
　　此言一出，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天都快黑了，她要他留下来干什么！过夜吗？顾宛清，你也太不要脸了。
　　心中虽然在骂着自己，眼睛却十分没出息地看着他的背影，说不清是在期待什么东西。
　　苏承璟闻言停了下来，一直无言。
　　顾宛清觉得他沉默了有一个世纪之久，心中已经不抱有什么希望了。
　　然后，她听到了苏承璟背对着自己说了道：“不了，还有些事。”
　　果然……
　　顾宛清有些尴尬，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就连假装没事地答他一声“好”，她都说不出来。
　　苏承璟那边说了要走，也一直没有动作。他在等她再说一句，只要她肯再说一句，他就能欺骗自己她是真心想要自己留下来，并不是因为自己给她送来了府中的账本。
　　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他想听的话，苏承璟苦笑一下。
　　事已至此，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他希望她快乐，如果看到自己，她会不快乐，那么自己也会尽量避免与她想见。
　　抬手示意下人来把他推走，突然听到后面传来一道软软糯糯的声音：“爹爹……不……走。”
　　苏承璟猛地转过身来，微笑着向自家儿子伸开双臂：“小易，爹爹不走，过来爹爹抱抱。”
　　就让他再自欺欺人一次吧。
　　他本就是虚伪的。天知道，自她说了那句话之后，自己又有了多少不切实际的幻想。却硬要违背本心拒绝，以至于刚出口就开始后悔。
　　说他厚颜无耻也好，说他别有用心也罢，他就是忍不住想离她近一点，然后贪心地想再近一点。
　　小易使出吃奶的力气从娘亲怀里挣脱，摇摇摆摆地向爹爹跑去。
　　“小心别摔了。”顾宛清担忧地看着他，心中却在位自家儿子比大拇指。不愧是自己怀胎十月生的崽，母亲心里想什么他都知道。这下他的这一声，不就把留不住的人不费吹灰之力给留下了吗？儿子，好样的！
　　其实顾宛清不知道的是，她怀胎十月生的崽，不光知道自家死要面子的娘亲在想什么，更知道自家那个虚伪的老爹在想什么。
　　“爹爹，抱。”
　　小易摇晃着小胳膊小腿，熟门熟路地往自家老爹腿上爬。苏承璟一看他这个样子，脸上的淡定再也绷不住了，笑得一脸慈爱。伸手将自家儿子捞到腿上：“小易真乖，爹爹给你买糖吃。”
　　小易一双小爪子在自家老爹衣服上乱抓，兴奋地叫着：“糖，糖，糖……”
　　苏承璟十分满意，他这儿子，是该奖励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