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妖女》王小周

20、二十章

　　处理好脚伤后校医就先出去扔垃圾了，鬼泽凛川坐在床边，眼泪像是怎么也流不完一样，方才校医还调笑了一句说她真是怕疼。

　　鬼泽凛川看不清赤司征十郎的身影，但是她知道对方正在看着她。

　　“对不起，真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再做出这种事了，绝对不会再给赤司君添麻烦了，所以求求你，我想去找……让我请假吧，拜托了，我必须……赤司君，求求你，答应我……”

　　之前没有挣扎是为了现在提出请求吗？

　　赤司征十郎俯视着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少女。

　　“你已经给我添了很多麻烦。”

　　“我知道我知道，”鬼泽凛川忙不迭地说：“我再也不会给赤司君添麻烦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真地非常抱歉，实在是太对不起了，我马上……”

　　“安静。”

　　赤司征十郎严厉地打断了鬼泽凛川的话。

　　“你忘了学校外面还有一个杀人狂等着你吗？还有汀目俊希的事……”

　　不知道这句话哪里触到了鬼泽凛川的神经，原本努力抑制着身体的颤抖仰着头的少女把脸埋在掌心，发出一声嘶哑的悲鸣。

　　赤司征十郎闭上了嘴巴，抿紧唇看着哭得何止是痛苦的少女。

　　这种时候要说什么才好？

　　一个人调整情绪要多久？

　　上一个问题，赤司征十郎没有得到答案，因为在他思考出答案之前，鬼泽凛川就已经调整好了情绪。

　　狼狈地粗鲁地用衣袖拭去脸上的泪水，除了浓密的眼睫上还挂着几滴小小的水珠外再没有别的残留，就是眼圈和鼻尖红得可怜，好像被扔在冰天雪地里冻得瑟瑟发抖。

　　胸口平缓起伏的少女下唇上有一道刺眼的伤口。

　　鬼泽凛川没有敢看赤司征十郎的眼睛。

　　强烈的情绪犹自满涨在胸口，鬼泽凛川却强撑着不露出任何异样，只数次张口试图说话，然而语不成调，最后她发狠甩了自己一巴掌后才侧着脸急促地深吸了一口气。

　　终于恢复语言能力了。

　　“对不起，真地对不起，这是何等的失态啊……简直无法容忍……我居然给赤司君添了这么多麻烦，已经变成一个单纯的麻烦了，一点用都没有了，连借口都没有了，没用的东西没有继续留下的价值，我不会……”

　　脚步声响起。
　　然后是柜子被打开的声音。
　　然后是瓶瓶罐罐们碰撞的声音。
　　最后是脚步声。

　　“抬头。”

　　鬼泽凛川顺从地抬头，仿佛被人看到这样的自己是一件很普通的事，完全没有必要去在意。

　　如果赤司征十郎没有看到少女攥紧的手的话。

　　上了药。

　　赤司征十郎收起药水，重又站到鬼泽凛川面前。

　　右脸上一大片难看的药水，鬼泽凛川却敢看向赤司征十郎了，只是她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空洞的，没有一丝丝光亮的眼睛。

　　“如果你行动之前也能像做错事后这么理智就好了，不过不管你说什么都没用，坚持了这么久，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离开。即使都在东京，但是你忘了现在正是汀目俊希失去联系的不安定阶段，如果因为你的擅自行动出了什么意外的话我会很不愉快。”

　　“是的是的，”鬼泽凛川先是想也不想地赞同了赤司征十郎的话，这一举动让赤司征十郎身上散发的气势更加冰冷了，“我知道……我刚才只是一时冲动而已，被……被冲昏了头脑……我怎么能这样呢？简直无法原谅，明明平常就没问题但是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掉链子，实在是讨厌这样的自己……”

　　“我对你的自我检讨没兴趣。对方是谁？居然如此失态，难不成还真的是鬼魂？”

　　“才不是！不是！绝对不是！”鬼泽凛川突然撑着床站了起来，狠狠道：“不是鬼魂，是他回来了，他回来了，不是鬼魂！不准这么说！”

　　走到门口的奇迹的时代刚好听到脆弱的门所无法遮盖的鬼泽凛川的最后一句话。

　　赤司征十郎动作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

　　在鬼泽凛川身上，他已经投注了太多的耐心。

　　眨眼间视线不经意往下扫了一眼，鬼泽凛川受伤的脚完全没有自己受伤的意识，支撑着一半的身体重量。

　　赤司征十郎眉心紧皱，一边抓着鬼泽凛川的肩膀强势地让她坐回床上一边冷声道：“我才不管他是人是鬼！你还想不想要你的脚了？想自残的话我不会管你！”

　　“那你就别管我！”鬼泽凛川扭着身子想把赤司征十郎的手推开，可是赤司征十郎却愈发用力，用力到鬼泽凛川甚至不得不咬紧牙避免自己发出痛呼声。

　　然而现在，这一点也瞒不过赤司征十郎了。

　　“痛成这样也不叫出来吗？”

　　鬼泽凛川狠狠瞪向赤司征十郎。

　　然而赤司征十郎却笑了。

　　那笑容里充满了不属于青春期少年的恶意。

　　带着一种所有看到的人都永远痛苦的诅咒。

　　“既然知道自己会痛就别做会得到痛苦的事！我和你说了多少遍别违抗……”

　　“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什么？！”

　　鬼泽凛川猛地甩开赤司征十郎的手，巨大的反作用力让她倒在床上，她下意识地抓紧了床单。

　　“什么都不知道的你给我……”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鬼泽凛川，你还是你吗？”

　　“我还是我吗？”鬼泽凛川转头，冷笑一声。

　　“如果我还是我就好了！”

　　“痛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是我想要的吗？！”

　　“你以为谁不想刀枪不入百毒不侵？！”

　　“我讨厌现在的我讨厌到想要立刻消失！”

　　“这么恶心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我？！”

　　“这种事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你什么都不知道！”

　　赤司征十郎合上了双眼。

　　鬼泽凛川黑着脸坐直，指甲深深嵌进手心。

　　赤司征十郎注视着鬼泽凛川的眼睛。

　　“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鬼泽凛川，不要太高估……”

　　“所以我说了别管我！”鬼泽凛川竖起了全身的刺。

　　赤司征十郎猛地拔高声音，“你这个女人！意气用事也要分场合，你以为我会安慰你吗？！”

　　“我才不要你的安慰，更不是意气用事！你以为我会后悔吗？你以为我是觉得你绝对不可能不管我所以才有恃无恐的吗？哪怕有一千个一万个人挡在我面前我也要去找……”

　　滚烫的泪水再度滑落。

　　“我必须要见到他才行，他一定是来找我的，我必须要见他才行……我……我……我好久没有看、看到他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根本没有人在找你，否则现在就不是你找他。”赤司征十郎沉声道。

　　“必须要道歉才行……他回来了，会生气的，必须要道歉才行……”

　　“为了你之前的所作所为吗？”赤司征十郎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是一支利箭扎在鬼泽凛川心口，她甚至反射性地想要捂住耳朵拒绝听到真相。

　　然而手抬到一半就无力地落了下去。

　　“是啊……”腮边凝聚的水珠狠狠砸了下去，摔得四分五裂，“我……我已经……啊……没错……”

　　那是比少女的哭声还让人厌恶的绝望的轻笑。

　　“我已经……已经没办法再……是啊……当然是这样。”

　　“对，是这样没错，没关系，这样也没关系，倒不如说这样最好，我这样的存在是污点，绝对不能出现，绝对不能打扰，只要……对，我就远远地看一眼……”

　　“我只是远远地看一眼就好了，这样也不行吗？我会很小心的，绝对不会被人发现的，谁都不会发现的，我只是想看他一眼，我好久……”

　　鬼泽凛川颤抖着低下头，饮泣失声。

　　赤司征十郎真地无法接受看到这样的鬼泽凛川。

　　鬼泽凛川在他眼中一直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即使偶尔的激动也不过是为了达成目的所以刻意做出的伪装。

　　这个世界上不应该有让鬼泽凛川如此失态的存在，她不是无论什么都可以处理好吗？！

　　做出现在这个样子给谁看？

　　谁会想看到你痛苦的样子啊！

　　不要再这样了！

　　有一个声音在愤怒地咆哮着。

　　后脑被按住了。

　　被强迫式地抬起头了。

　　鬼泽凛川眨掉眼里的泪水，水汪汪的眼中流露出脆弱的无意识的恳求。

　　仿佛即将被吃掉的猎物无助地徒劳地恳求猎食者放自己一条生路。

　　赤司征十郎凝视着少女被水洗过的双眼，平静的表情里有一种狂妄的天然的自信。

　　相信我说的话。
　　这是命令。
　　我的命令是绝对的。
　　你知道这一点。
　　所以相信我说的话。
　　不用怀疑。

　　只要相信就好了。

　　“你为什么在哭？难过是为了什么？错的人不是你。鬼泽凛川，错的人不是你。”

　　赤司征十郎的语速很慢，仿佛要确保每一个字都刻印在少女心上一般，如此努力地诉说着传达着。

　　“离开的人是他，不是你，不管你们之间曾经是什么关系，抛弃了这段关系，转身离开的人不是你，你是被抛弃的人，难道你会因为自己被抛弃而痛苦吗？”

　　“不是的，鬼泽凛川，你不是这样的，你不会难过，你会愤怒，愤怒对方竟然敢抛弃你。不是吗？”

　　“看着我，听我说，我讨厌你现在的模样，这样的姿态太让人讨厌了。不是一直以来都不希望被讨厌吗？那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姿态？”

　　“错的人不是你，你是正确的，所以没有必要为了别人的错误痛苦哭泣，难道你忘了吗？之前全国联赛上，你忘了我们的合影登在了杂志上吗？你觉得一个打篮球的人会不会关注异军突起的后辈奇迹的时代？你觉得对方没有发现你的可能性有多小？”

　　“笨蛋吗？已经被抛弃了就不要再粉饰太平，本来就够失败了，难道还要将错就错吗？你不应该感到痛苦，你要愤怒才对，为什么被抛弃的人是你？为什么不来找你？为什么让你这么痛苦？为什么流泪的人会是你？错的人又不是你。”

　　“自哀自怜是常态，但是你和其他人不一样，不是吗？你没有这么软弱，我还没有承认自己看走眼的想法，所以不要让我失望，你应该比现在更坚强才对。”

　　“好了，擦掉眼泪，不要再哭了，收拾好自己的心情，等你脚伤好了，脸上的痕迹消了我就陪你去诚凛。真是的，明明对自己就可以这么狠，为什么要对别人这么宽容？一巴掌还冷静不下来吗？”

　　站在门外的奇迹的时代：？！！！

　　“咣！”

　　门被猛地推开了。

　　桃井五月首先跨进来，看到的就是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的鬼泽凛川还有抬手把鬼泽凛川松松揽在怀里的赤司征十郎。

　　听到响声的赤司征十郎下意识护住鬼泽凛川，抬眼冷冷扫过去。

　　桃井五月先是被赤司征十郎冰冷的眼神吓得后仰，随即关心好友的心情占了上风，粉发少女咬咬下唇，避开那极具压迫感的异瞳，把目光落在鬼泽凛川身上，快步跑过去。

　　“凛川……你……你没事吧？”

　　桃井五月实在想把鬼泽凛川从赤司征十郎怀里救出来，可是少年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她只能期盼着有人在的话赤司征十郎会收敛一点。

　　被她擅自定义为需要救助的鬼泽凛川没但没有趁机推开赤司征十郎，反而拽住了对方的衣摆，低着头侧着脸，确保身后的人绝对看不到自己的脸。

　　赤司征十郎知道鬼泽凛川的想法，冷冷地扫了眼陆续走进来的队友，直起身，手也从鬼泽凛川的后颈移到她的头顶。

　　“我说过的吧？不要对他人的私事抱有太多好奇心。”

　　“那、那个，”黄濑凉太左顾右盼了一会儿，最后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赤司征十郎的压力开口，“是……我们刚好听到那个……脸上的痕迹还有巴掌的……赤司你……”

　　赤司征十郎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桃井五月有了底气，背也挺直了一些。

　　“赤司君，这样对待一个女孩子实在是太过分了！把……把凛川还给我！”

　　“还给你？”赤司征十郎被气笑了，“她可不是你的东西。”

　　“总之啊……川妞，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回头？”

　　赤司征十郎还欲开口，鬼泽凛川却拽了拽他的衣摆，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这种时候只有当事人说的话才有可信度。

　　“你们在做什么？”鬼泽凛川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是很清楚，语气也很平静，仿佛不久前崩溃的人不是她，“和赤司君无关，是我自己做的。”

　　“呃……”
　　“哎？”
　　“怎么……”

　　“因为狼狈的自己太丑陋了所以恶心得给了自己一巴掌好冷静下来，就是这样，不回头也是不想让你们看到这样的我而已，你们在想什么？不管怎么说居然用这种看法去揣度和自己朝夕相处的队友也太过分了，我现在不想看到你们。”

　　“凛川……”

　　“啊，对了，站在门外的事我也原谅你们，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不过现在我不想被别人看到自己的样子，所以可以先出去吗？稍后我会道歉的。”

　　“不……”

　　“五月，可以帮帮我吗？”

　　桃井五月踟蹰了一会儿，只能默默地推着众人离开了。

　　鬼泽凛川松开手，俯身躲掉赤司征十郎的手顺带穿好鞋子，“现在这样的确没办法出去，有口罩吗？”

　　赤司征十郎找了找，递给鬼泽凛川。

　　戴上后就只有一双水盈盈的眼睛可以泄露情绪了。

　　鬼泽凛川看向赤司征十郎。

　　“你说的对，这样太失态了，没有必要承认自己的失败，输的人又不是我？从各种意义上都不是我，现在承认的话一切都白费了。”

　　“没错，就是这样，这才是我。”

　　“这是最后一次了，赤司君，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赤司征十郎从鬼泽凛川平静的口吻中听出了决绝的意味。

　　他明白了鬼泽凛川的话。

　　他总是能明白鬼泽凛川真正想要表达什么。

　　轻笑。

　　“那就好。”

　　“的确只能是最后一次了，我的纵容。”

　　崩溃的少女被少年的话语加固了摇摇欲坠的内心，那曾经支撑她活下去，但现在已经变成罪孽的内心如今愈发坚固了。

　　无坚不摧。

　　已经在这条道路上快要无坚不摧的少女相信了少年的话语，觉得没有必要重新开始。

　　世间诸事不都是殊途同归的吗？

　　既然她现在已经快要无坚不摧了。

　　那么又何必选择早已被放弃的道路？

　　没错。

　　就是这样。

　　这是正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