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肥宅氪》金银琥珀川

78、王之器（二十二）

　　练白龙在乔月客进来之后也没有一点表情变化，木然的坐在床上就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乔月客坐到床边之后才注意到他的确没有看见自己的到来——因为他对着房门方向的那只眼睛正好是他因为火灾被灼瞎的那只。

　　“你还是不肯说话吗？”

　　乔月客伸出手抚摸过孩子柔软的黑发，练白龙像是一头落入陷阱之中的小兽一样瑟缩了一下，迟钝了片刻之后才注意到有人正坐在自己的身边。

　　他缓缓转过头，另外一只能够看得见东西的暗淡双眼在见到乔月客之后迸射出惊人的明亮，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愣了好一会儿才一个猛扎子扑进了乔月客的怀中紧紧勒住她的腰，脊背弓起把自己的脸埋进她的怀中一言不发，但是逐渐有了哽咽声传出来。

　　“不要哭了，白龙，”乔月客顺着他凸起的脊骨抚摸而下，一下一下的就像是在安抚惴惴不安的小动物，“我回来了，不用害怕了。”

　　练白龙哭的话都说不出来，只是像抓紧救命稻草一样拽着乔月客的衣服不肯撒手。作为那场火灾之中除了乔月客之外的幸存者，他心中留下的心理阴影绝对不会比乔月客小，但是因为过于年幼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他只能将自己兄长们被活活烧死的画面埋进脑海中，只有在午夜噩梦的时候一遍遍的被重新拖回火海里面。

　　但是她把他带出来了……

　　是她带他离开那片火海了……是她带他离开的。

　　“……不要走……”

　　嘶哑的带上了几分长久未说话的古怪干涩的声音响了起来，很快就被哭声打湿，哽咽着断断续续的央求乔月客。

　　“不要、不要走……”

　　就连说出来的话都一模一样……

　　乔月客一边在心中这么想到一边安抚着抚摸着练白龙的头发，耐心的任由他在自己怀里面发泄哭泣，等到他感觉疲惫之后才安抚着他逐渐停止哭泣，倒了一杯水递到他的嘴边喂他喝下，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防止他呛到。

　　这个年纪的小孩在在哭闹过后很容易感到疲惫，就算是练白龙也一样。他很快就感觉到了倦意涌上来，但依旧顽强的睁着双眼不肯合上，拽着乔月客生怕她再次把自己留下离开。

　　乔月客很有耐心的等到练白龙抵抗不住困意沉沉睡去之后才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下来，把他塞进被窝里面后才问黏在自己身旁的练白瑛：“白龙这个样子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他醒过来之后……他一醒过来就哭着闹着要找你，但是发现找不到你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现在也是他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哭出来，之前他不仅不哭，甚至连表达都不愿意表达自己。”

　　练白瑛小心翼翼的扯出乔月客袖子的一角，看见她没有反应之后就大胆的两只手都抓住了她的袖子，眉头微蹙描述了一遍练白龙这段时间的状况，语气之中透出了一点因为过于忧虑而染上的疲惫。

　　“我知道了，”乔月客望着练白龙脸上的伤疤和他比练白瑛更像练白雄的面孔有些走神，指尖在他的发梢上驻留了一会儿之后才撤离，“这么依赖我……这可不好。”

　　“我可是不会经常回来的，他这个样子让人怎么放心的下……”

　　练白瑛把劝阻的话全部咽回了肚子里面沉默着拽着乔月客的袖子，乔月客没有甩开她让她忍不住带上了几分希冀，但是这份希冀消失在乔月客站起来的那一瞬间。

　　“我这次回来只是看看你们，练白雄和练白莲手中的事情我还要去处理好，这些事情到时候会全部转交给练红炎，我也不能把一摊烂摊子交给他，还是要交接一下的。你们要是有事情，通过任何人都可以找到我，但是我停留的时间也不会很久，最多一个星期我就会离开。”

　　乔月客从来没有动摇过自己的想法，就算是看到练白龙和练白瑛姐弟的时候也没有一点动摇。

　　她已经重新选择了能够传递练白雄他们身上重担的君主，那就不需要……再给白瑛和白龙这么多压力了。

　　离她远点是好事，就不需要被卷进她的事情里面来了。他们只要好好的活下去就行了，多余的事情，不需要承受了。

　　不管是仇恨还是复仇，都由她来做就足够了。

　　“那我可以跟着你吗，乔姐姐，”练白瑛攥紧了乔月客的袖子认真问道，“我和白龙可以跟着你吗？我们不会打扰到你的，就跟着你可以吗？”

　　“白瑛，”乔月客看着她拽住自己衣袖的手，摸了摸她鬓发边上自己送给她的护身符，垂下眼低声说，“我之所以选择练练红炎，就是为了不让你们接触这些事情。”

　　“和我接触太多不是什么好事，我不希望你们落到练白雄和练白莲那样的下场，知道了吗？”

　　如果说在练红炎身上花费了自己仅有的心软，那么乔月客可以说在白瑛和白龙身上花费了自己所有的铁石心肠——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将这样的情绪颠倒着消耗在不同的对象身上，但是毫无疑问，做下了决定之后她不会反悔的。

　　练白瑛抿了下嘴，看起来不到像是因为不能够跟在她身边的不满，反倒像是过早地讲这件事情说出来的遗憾。

　　乔月客也不打算管他们在在自己离开之后会做些什么，但是至少少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是不会放任他们这么做的。

　　查清楚了练白龙的情况之后她想着到时候离开之前留下点用于安神的魔药，现在这样的状况也只能这么慢慢熬着了，她是知道如果自己留下来的话，将全部希望放在自己身上的练白龙说不定状况会好很多。

　　但是这样毫无疑问的就意味着练白龙会将她当成全部的希望，唯一的支柱，将全部生存下去的希望全部寄托在她的身上。

　　可人如果是为了别人而活的，未免也太过悲哀了。

　　她几乎是带着几分迫不及待的离开了这里，刚跨出门槛，就看见了一个有些眼神的少年像是没有骨头一样懒懒散散地倚靠在门旁墙上，看那头火红的头发再加上这个年龄，乔月客一下子就猜出了这个半大的少年应该是练红炎的弟弟，那个被练白雄他们提起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无奈的说过于懒散的练红明了。

　　“怎么，练红炎就这么不放心我吗？”

　　练红明注意到一离开那个院墙之中，乔月客就像是猛然放松了下来一样，连原本紧紧绷住的肩膀都仿佛一下子松垮了下来。

　　他若有思索的看向乔月客，但是得到的只有她漫不经心挽起的微笑。

　　“你还是很在意雄兄和莲兄的事情吗？”

　　他冷不丁的开口问道。

　　乔月客望了他一会儿之后才扬眉反问：“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在意？”

　　“我也是人，我会生气，我会愤怒，我会悲伤，我也会迁怒。他们两个人是为了白龙死的，不然依靠着我给他们的护身符，他们不会死的。”

　　乔月客说这些话的时候倒是十分的冷静，但是练红明分明就从她的语气里面感觉出了她克制的情绪。

　　“虽然说迁怒可能有点过火，但是我的确不能够冷静的面对他们两个人。尤其是白龙，我到现在为止可能都……不怎么能够直视他。”

　　乔月客似乎是感觉到了对这个话题的厌烦，垂下眼帘平复了一下心情之后才朝练红明问道：“练红炎有什么事情让你过来找我吗？”

　　“红炎哥让我过来看一下你而已。”练红明身上的袍子都是懒懒散散的披着没有收拾整齐，红色的头发也相当随意的在脑袋后面抓了起来松松垮垮的扎成一束，看着就让人感觉没有仔细收拾过的样子。

　　他这个样子也成功地让乔月客皱起了眉，她忍了忍之后还是没有忍住，开口道：“你就不能好好地穿衣服梳头发吗？就算是懒散也不能这么懒散吧？”

　　“我也是刚刚被人从床上叫起来的。”

　　练红明掩着唇打了个哈欠，眼中泛起了点泪花，声音里头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些微倦怠的沙哑，一双红玉一般的眸子也被朦胧的水汽柔和成了扶桑花一般柔软的艳色，衬着他因为常年不出门所以显得格外苍白的皮肤，倒是有种反差的夺人眼球。

　　“就算你自己不注意，服侍的人也都没有主意吗？”

　　乔月客有点想动手把练红明打理的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她这个人也稍微有点强迫症，如果只是头发没有扎好也就算了，偏偏练红明的外袍还歪歪斜斜的挂在身上，这就让她十分看不过眼了。

　　“急着赶过来就没有注意这些。”

　　本身身为宅男，练红明就基本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再加上他还有点嗜睡，这就让他更加的不修边幅，平常还有侍从在的时候还好，今天因为练红炎突然让他跟过来看看他就也没有叫伺候自己的侍从了，随便的抓起一件衣服披到身上之后就赶过来了，没想到还要被人嫌弃。

　　他抓了抓自己散乱的在脑后抓起来的头发，越发的感觉到麻烦了。

　　真是的……要是也是这么在意这方面的话，恐怕以后念叨他的不止有红炎哥了。

　　乔月客想着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面，就没有上前去把练红明的外袍拉起来收拾整齐，只是别开视线当成无事发生一般的转移了自己的注意力，走到他身旁一边和他一起动身离开这里一边问：“练红炎和我说你也有在帮他处理政务，有遇上什么问题吗？”

　　“大的问题倒是没有，也就王兄大人每天都需要处理到很晚这个问题了。”

　　练红明也不是个擅长聊天的人，但是却是个相当有耐心的人，基本上乔月客问什么就会回答什么，嗓音平和温吞，逻辑却缜密清晰，虽然尚且年轻，但是却也已经能够初见他日后的风采了。

　　“你们家的人倒是挺有意思的，虽然父辈身上看不出这样的风采，但是小辈倒是一个比一个的出挑——我记得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弟弟和妹妹吗？没有一起带进来？”

　　其实在回到皇宫之前，乔月客对练红炎他们一家都知之甚少，他知道的和他们相关的信息都是从练白雄他们两个人口中知道的，带上了浓重的傻哥哥滤镜，虽然她听进去了，但是却也没怎么当回事。

　　现在看起来，当初他们说的那些恐怕也不仅仅是出于傻哥哥滤镜。

　　这就让她忍不住对他们一大家子人开始感到好奇了——说起来他们的配置倒还挺相似的，都是每家四个人，三男一女，只不过练红炎他们这一群基本上小上一些。

　　“红霸和红玉都稍微……还是不怎么能够出来和别人接触。红玉年纪小胆子也小，红霸因为他母亲的影响，我与王兄大人想着还是先不要让他这么早出来比较好，流言蜚语对孩子的伤害还是很大的，等再过几年他长大些了再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练红明自己明明也只不过是个小少年，但是一本正经的带着些苦恼的样子说出自己的兄弟们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也依旧让乔月客忍不住有些想笑。她了然的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皇家背后那些复杂的阴私关系，没打算继续追问这些对练红明来说并不算是好事的事情，而是打算到时候直接从问题的源头上解决。

　　她虽然仅仅只是个神官，但是又和那位被练玉艳扶持起来的小神官不一样。常年的征战生涯让她在军队之中相当的有威信，如果她自己不放手，这个国家之中倒还真是暂时没有能够动摇她军权的人，就算现在任职神官，在范围所限之内稍微用点便利还是很方便的。

　　“如果有需要的话，我的人马你们也可以拿去用。现在我既然已经担任神官了，当皇帝的人也换了一波了，你们还是干脆把要换的人全部换一波比较安生。流言蜚语这种东西……只要从根本上解决了，就不会有太多的影响的。”

　　但大约也是在军队之中待久了，她很多事情也更加习惯简单粗暴的解决。如果这一波留在宫中的侍从喜欢搬弄口舌，那倒不如直接换个干净。

　　况且现在当皇帝的人换了个，他们恐怕在前一位皇帝的仁慈之下活了太久了，对于新上任的这一位以及皇子皇女们都没有相应的……足够尊重。

　　练红明虽然觉得她的做法未免过于简单粗暴，但是仔细想来却也是最方便的办法了。现在他们的父亲刚刚登基根基不稳，他们也有很多事情需要着手处理，这些琐碎的小事情正好没有人能够处理，如果乔月客愿意把她自己手中的那一部分势力交接给他们使用，那就方便很多了。

　　“那就多谢乔神官了。”

　　练红明抬手抱拳朝着乔月客作了个揖，看起来不修边幅，但是脾气却好的出奇，而且又很喜欢用敬语——连对自己一母同胞的兄长都尊称为“王兄大人”，这样的反差放在练红明的身上，倒是让他有了一种出人意料的反差萌。

　　至少乔月客的心情是好了很多了。

　　“人我可以给你们，能不能物尽其用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她抬手屈指蹭过下唇，不咸不淡故作冷漠的这么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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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啊
越写越喜欢煌帝国的小可爱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