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肥宅氪》金银琥珀川

151、魔女短歌（完）

　　快点，再快点。

　　亚瑟几乎马不停蹄的从罗马赶了回来，就算是东·斯塔利恩这样传说中的坐骑都累的口吐白沫，硬生生让他和自己的大部队拉开了不少一截，拼了命往不列颠赶回去。

　　刚从罗马激烈的战场上抽身离开的亚瑟相当的疲惫，和罗马军队以及剑帝卢修斯的战斗相当险恶，就算是在亚瑟一生的征战之中也足以称得上是一场恶役，但即便是这样，收到消息之后他也没有休整片刻，凭借这最后一点仁慈让自己的军队休息片刻稍后赶来，但是他自己却已经恨不得插上翅膀回到不列颠了。

　　在自己离开的时候将事情转交给莫德雷德本来也是一种对他的信任以及对之前拒绝莫德雷德的弥补，但是亚瑟也没想到最后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尽管不认为莫德雷德能成为自己的继承人，但是亚瑟对莫德雷德的能力还是非常认可的，不然也不会在远征罗马的时候把不列颠交给莫德雷德来打理……现在只希望回去一切还来得及。

　　东·斯塔利恩难得跑得气喘吁吁，连神色都萎靡了不少。但是亚瑟在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心疼他了，距离不列颠越近，他心中的不安就越明显，在他离去之前，不列颠虽然不至于发展到人人都过的生活富足的程度，但是大致上仅仅只是浑噩公文包也不是什么难题。但是随着他的靠近，亚瑟看见的却是大片荒芜的田地，蜷缩在角落之中骨瘦如柴的流浪者和还没有来得及处理的尸体滋生的恶臭。

　　他近乎痛苦地颤抖着合上眼皮的，胸腔里面就像被塞进了吸饱了水的棉花，梗塞着他的喉咙让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在睫毛颤抖着垂下那一瞬间他似乎就有眼泪要从眼眶中滚落，但是等他平复下心情之后他就又用力夹紧了双腿，催促着东·斯塔利恩再一次提速。

　　尽管已经非常疲惫，但是对自己的主人依旧非常驯服的骏马忍受着体力的透支发出一声嘶鸣疾风一般驰骋过依然荒芜的庄园，被突然爆发的战争几乎拖垮了的人民只是似乎看见了一阵风从自己眼前刮了过去，但是很快就毫无兴趣地垂下了头颅，只希望能保存更多的体力渡过没有吃任何事物的一天。

　　卡美洛城已然沦陷。

　　尽管只是个克隆人，但是依旧和亚瑟之间有一种玄妙的血脉联系的莫德雷德似乎就像是能够感觉到亚瑟的靠近一样，原本只是面无表情地拄着剑坐在亚瑟王曾经端坐着的王座上，但是突然间却抬起头朝着卡美洛城外眺望，翠色的眼瞳顿时阴郁的能够滴下墨汁来，狂躁的低气压骇的原本正在争执不休的贵族和领主们倏然间安静了下来，额头上都冒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

　　“亚瑟王回来了……”

　　他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但是说出来的话却让在场的所有卷入这场叛乱之中的人下意识地两腿发软。

　　尽管亚瑟王的名声受损，但是这并不会影响到他本质上是一位百战百胜的君主的事实。刚发起叛乱抢回自己权利时候的欣喜似乎一瞬间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他们对亚瑟的忌惮以及面对回到不列颠重新兵临卡美洛的，属于亚瑟王的那支精锐军队。

　　莫德雷德的视线缓缓在其他人脸上扫了一圈，常年被头盔遮挡住以至于显得有些苍白的面孔露出了一点讥嘲：“仅仅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就开始后退，也难怪你们会臣服于这个男人——一群软骨头。”

　　被莫德雷德这么一顿讽刺，其他人的脸色也不好看，但是碍于他的实力，到底没有敢多说什么，并且也没有打算掏出自己的军队去抗衡赶回来的亚瑟王。

　　莫德雷德对此毫不意外，他甚至都不在意这场战争的结局，他只想发泄心中的满腔不满和暴戾，不在乎整个不列颠会变成什么样，也不在乎自己最后会落到什么样的结局。

　　而且按照他赶回来的速度……恐怕只有他一个人提前先回来了，这样就有足够的时间了。

　　隐藏不贞的头盔再一次遮挡住他的面容，他朝着那个消失的高塔一角看了一眼，依旧没有见到任何影子的出现，也就不在意这件事情了，牵出自己的马翻身而上，转眼就消失在了城墙之外。

　　乔月客心中一动，她之前在莫德雷德身上留下的印记一移动出城堡的范围之外她就感觉到了。她在这个时候就像是个真正的幽灵一样无声无息跟在莫德雷德身后和他一并离开，但是转眼之间周围的景象就变成了堆着浓浓血腥味的尸山血海，就好像突然跳过了过场动画一转眼来到了结局之中一样。

　　亚瑟和莫德雷德不知道在卡姆兰厮杀了多久，但那是从军队的损耗来看显然是已经持续了不少一段时间。亚瑟硬生生拼着一口气抵挡着莫德雷德的攻击，但是本身在罗马的时候他就已经疲惫不堪，再加上丝毫没有片刻停顿地迎击莫德雷德，能够一直支撑到现在也就是依靠着多年的战斗经验和他胸腔之中跳动着的那颗红龙的心脏才做到这件事，不然就他先现在的身体和精神状况，早就该和这片战场之中普通士兵一样埋葬于此了。

　　但即便是如此，亚瑟也已经是伤痕累累了。

　　胜利与誓约之剑的剑鞘丢失之后，亚瑟就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种程度的伤。他浑身几乎都沐浴在鲜血之中，连金色的发丝都被血污沾湿，一绺一绺地贴在他的脸颊上显得他狼狈不堪，但却始终没有放下手中的剑。

　　亚瑟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在这个战场之中如同幽灵一般静悄悄伫立着的黑色身影。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了一下，喊出了乔月客的名字。

　　他们之间的契约让乔月客在这一刻清晰地感觉到他心中近乎于绝望的悲恸。

　　不列颠要灭亡了，就在他的眼前大厦倾颓走向灭亡。

　　他付出了所有心血只为了让它延续下去的国家和尽可能生活富足的人民在内战之中哀嚎着死去。

　　而他什么都做不到。

　　什么都……

　　巨大的悲痛从亚瑟的心中传来，乔月客和他契约相连，但是即便是这么微弱的契约联系，也依旧痛苦的让她眼前本能地浮现出了一层朦胧的雾气，就仿佛那些隐藏在心底的泪水通过她的身体和泪腺宣泄而出，在满天的嘶吼喊杀声中无声无息顺着乔月客的面颊淌下，落入脚下的血泊里面。

　　第一滴泪水脱力她的下颚落下时，乔月客感觉到封印着系统几乎像是死了一样的封印开始猛然颤抖起来。她的魔力猛然之间就像是找到了什么宣泄口一样，不受控制的随着泪水的落下蜂拥而出，化为浩瀚的几乎无边无际的气流朝着周围膨胀，而原本牢不可破的封印也趁着这个时机开始疯狂震颤起来，被封印在其中的生物趁着这个难得的几乎，显然打算不惜一切代价的从中脱力。

　　泪水完全不受控制的源源不断地落下，乔月客这个时候也没有手能去抹脸上的泪，黑色的眼瞳更加深邃几分，因为魔力充足才能凝聚出来的身体被冲击成月光一样浅淡的半透明模样，似乎只要再有一点风吹过，就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魔女……

　　她合上眼，终于知道系统这次为什么会给自己安上这么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身份了。

　　魔女哭泣的时候，魔力也会随着魔女的眼泪一并消失，直到最后魔女变成没有任何魔力的普通人为止。

　　这条最初本应该伴随着她的人物面板一起出现的信息在这个时候才姗姗来迟浮现在乔月客面前，但是很快也随着最早在黑色高塔之中出现在她眼前过的人物面板一并化为灰烬消失殆尽。

　　她已经失去了身体，本质上是依靠着魔力才能够继续“活”下去，一旦她的魔力完全溃散消失，这一次就是真的再也不能活过来了。

　　只要她死了，固定住系统身上的所有束缚就会烟消云散，那个时候，系统就能够真正地摆脱她，不用再受到她的桎梏了。

　　所以在这段时间里面，系统才老实的一直一声不吭。

　　电光火石之间，雪白的已经透明了的手掌一把捏住了从她身体之中脱离出去的一个被符文包裹住的小光团。

　　被抓住之后，光团似乎非常慌张地拼了命在挣扎——而且也完全没有想到在这种即将魂飞魄散的生死关头，这个女人也没有试图聚集起身体之中仅剩的这些魔力稳定住她自己流逝的生命，反而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凝聚起所有的魔力痛下杀手斩草除根。

　　尽管系统就是等待这这个时机打算伏击乔月客一把，但是在被抓住的一瞬间，它还是控制不住的产生了这到底是自己主动布下的局，还是乔月客为了引诱自己上钩配合自己设下的局。

　　可惜的是它再也没有思考这个问题的机会了。

　　曾经能够掌控她的生命和命运的系统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在乔月客手中变为灰烬，乔月客的身体一瞬间就变得更加透明了，如果不仔细看，只能看见一个浅浅的轮廓浮现，完全看不出先前宛如活人的模样了。

　　“有什么是我感知不到但是梅林能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乔月客望着自己已经能透过去看见遍地是尸骸的手掌，了然地喃喃自语：“当然是……”

　　当然是梦境了。

　　伦戈米尼亚德刺穿莫德雷德的身体，但是亚瑟也与莫德雷德两败俱伤，半张脸鲜血淋漓的扭曲着，俊美的面孔也看不出一点往日俊秀的影子，只能看见满脸鲜血的狰狞。

　　莫德雷德同样变成一捧逐渐崩塌的细灰从伦戈米尼亚德上洋洋洒落，伦戈米尼亚德从枪尖开始粉碎消失，最后只有恢复了伤势但是却鲜血满身的亚瑟站在遍地尸骸之中，尽管依旧脊背挺直，但是看起来却像是一把已经锈掉了的剑一样，只有身为剑的本能还让他站立在原地。

　　“把我吸引到你的梦境之中……也不知道对你来说这算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

　　乔月客的面孔已经几乎看不见了，但是她和亚瑟之间的契约依旧连接，让亚瑟依旧能感觉到她的存在——哪怕她几乎已经消失了。

　　在阿瓦隆之中日复一日循环着这个梦境的亚瑟一时间眼神有些恍惚，似乎分辨不出来这双顺着他面颊摩挲下来的手掌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只属于自己的一个臆想。

　　“王落到了你的梦境里面，可是让我一阵好找啊，”梅莉的声音终于重新响了起来，“还好最后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梦里，不然可就麻烦了。”

　　“看来在那个梦境之中，只有我和你并不是梦境里面被构思出来的一段回忆。”

　　乔月客也清楚了梅莉的神出鬼没并不是她出去招猫逗狗沾花惹草了，而是因为她并不是被亚瑟构思出来的存在，所以可以随意出入这个梦境之中，但是却不能久留。

　　流转飞速的时间，几乎就像是重点阅读一样的场景，再加上两个梅林的态度，这些都让乔月客最后确定了自己身处的并不是什么真是的平行世界——而是在阿瓦隆之中，日复一日循环着这个梦境的、属于亚瑟王的回忆里。

　　这也是为什么她什么都没有做的缘故。

　　已经发生的事情是不会被改变的，更何况在梦境之中，就算她做出什么举动，按照记忆的惯性，这一块也会被亚瑟重新严丝合缝填补上，所以任何行动都毫无异义。

　　……所以她一直无动于衷到现在。

　　“哼……”乔月客似乎是低笑了一声，盖住亚瑟空怔的双眼：“结果我们最后只是在你的梦中才相识过而已。”

　　“魔女的身份……果然不是这么好承担的。”

　　梅林的声音似乎是叹息着响了起来。半梦魇的手掌搭在乔月客的肩膀上，尽管源源不断地为她提供了魔力，但是依旧没有止住魔力的流逝，只不过让她看起来没有这么透明了而已。

　　“无妨，”乔月客倒像是对自己的生死并不在意似的，拍了拍梅林的手背，示意他把手拿下去终止传输给自己魔力的行为，“早在我知道这件事情的那一刻就知道铁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还是有可以利用的地方的。”

　　乔月客对系统发布给自己的每一句话都记得非常清楚。

　　【在她的荆棘王座之下，埋葬着不为人知的死亡。】

　　“只是失去魔力而已。”她望着自己的手掌，最后又看了亚瑟一眼，表情倒是显得有些遗憾：“死亡于我而言，并不是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情。”

　　她下面有人。就算真的死了，也是先去找艾蕾什基迦尔，这是艾蕾的权能，就算系统设计了她，也依旧无法抵抗住艾蕾的权能。更何况……

　　“不为人知的死亡”，难道就是“真正的”死亡吗？

　　“希尔……芙蒂斯。”

　　亚瑟的手掌落在了乔月客的手腕上，出人意料的抓住了她。

　　“睡吧，阿尔托利亚，”乔月客没有挣扎，只是深深凝望着他，“等你再次醒来之后，就不会再记得我的存在了。”

　　她只是在他千百次重复的记忆之中一段无关紧要的插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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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卷海贼！我终于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