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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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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仙道和流川骑马回博格多,这时天刚蒙蒙亮,青草上沾着初露,空气清新怡人。
仙道的酒醒得差不多了:“流川,你这么早出来找我,不会是受了我父母之托吧?难道是赤木那里变卦了,还是部落族长们又有异议了?”
流川没有回答他:“你身为王府官员,整晚和下人露宿草原,喝得烂醉,成何体统?要是被父王知道了,他还会信任你么?”
“我想你是不会到王爷那里告发我的,对不对?”仙道想,樱木虽然粗鲁,却是个地道的痴心汉,“昨夜樱木对我说了很多的话,我们聊了一个晚上。”
流川一直没能想通,那个像莽牛一样的樱木,竟然和仙道可以谈得来?恐怕又是仙道那些所谓的人人平等的奇思怪想在作祟了。
“你们都谈些什么?”
“还能谈什么?樱木昨天发狂了。”仙道突然双眸放光,“流川,快看,是草原的日出。”
流川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在地平线上露出小半张脸的太阳:“这有什么好看的。只要不下雨,太阳总会升起来的。”
仙道兴高采烈地说:“和京师的日出就是不一样,真是壮观。昨晚我想,要是能和你一起看星空就好了,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和你一起看日出了。”
看着红日一点一点地挣脱了地平线,终于完全露了出来,仙道觉得心情大好:“流川,你说马贼的事,真的这么容易就解决了么?”
“你说呢?”
“希望真能如此,但好像太轻而易举了。”
“那就静观其变吧。”
“你说得对。那么,流川,你什么时候成亲?”
“至少要等马贼回归部落的事安顿好之后,那么最快也要到六月以后了。”流川看了他一眼,“对于我的婚事,你一点意见都没有?”
仙道叹了口气:“晴子是个很好的姑娘,她又这么喜欢你。再说了,你是那种会为别人的意见改变自己决定的人么?”
“那可不一定,要看是什么意见了。”
“樱木真是可怜。流川,汉人有句话说,君子不夺人所爱……”
流川打断他:“先提出婚事的是晴子,不是我。话说回来,樱木如你所说,是因为失恋而借酒浇愁,马贼的事差不多是按你期望的方式解决了,你又在浇什么愁?”
“就是觉得不开心,想喝酒而已。”
流川看着那轮脱离了地平线、越升越高的太阳,心想,可怜的、真的就只有樱木吗?
他不想再说什么了:“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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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两个月中,以赤木为首的马贼回归部落以及释放家奴、分派牲口等事宜,在流川、牧、三井和仙道等人的监督下,进展得还算顺利,夏天来时,草原上出现了十数年来难得一见的太平景象。
当然,隐藏在太平之下的动荡不定一时是看不出来的。
每年的六至八月,是草原一年中景致最美的时节。这时,天空总是蔚蓝欲滴,绿草繁花直接天际。而草原传统的祭祀神灵的节日--祭敖包,也是在这个时候。
祭敖包节期间,草原随处可见由石头垒起的堆子(也就是敖包),上面插着树枝、柳条,树枝、柳条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布条和纸旗,映衬着绿草茵茵,繁花似锦,煞是好看。
一日黄昏,仙道和流川在草原上骑马,他们看到了一个敖包,便下了马。
仙道捡了一个石头小心翼翼地垒在敖包的最上面,看着在晚风中飘摇招展的布条和纸旗,他问正在往敖包上垒石头的流川:“流川,你会不会离开草原?”
流川一怔:“可能会吧。总不能一辈子都不出去看看。”
“你想去哪里?”
“你不是说一直往南到了海边,乘船可以到很远地方的国家么?既然是比我们先进的地方,有机会当然要去看看。”
“你要是做了王爷,只怕没机会去那么远的地方,顶多只能去到京师。”仙道伸手拨了拨敖包上的布条和纸旗,“你说在那些国家的草原上,有没有敖包为外乡人指路?如果没有,异乡的旅人岂不是回不了家?”
“就算没有,如果是我,也一定能找得到回草原的路。”流川看着自己垒的那个石头,问,“你刚才许的是什么愿?”
据说,在每年遇到的第一个敖包上堆石头时许的愿最有可能实现。所以,草原上的恋人总会相约在敖包许长相厮守的心愿;而一见倾心的有情人,更会在敖包前互表爱慕之情,相约再见的时日,“敖包相会”即由此而来。
“我许的愿么?就是希望我们能在草原上好好地生活下去。流川,你呢?”
流川摇头:“从来没灵验过,所以,我什么也没许。”
仙道微微一笑,他知道流川在说谎,不仅因为流川不善于说谎,更因为刚才他清楚地看到流川垒石头时认真的表情,他相信流川那时心里一定有在想着什么,但流川不愿说,他也不会勉强。
“仙道,你还会不会离开草原?”
“这要由王爷或你来决定吧。”
“说得也是。仙道,我们来做个约定,无论谁离开草原,都要约好再见的时日,怎么样?”
仙道连连点头:“我正有此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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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草原是最热闹的,一年一度的那达慕大会拉开了序幕。其中的三艺赛是一年中草原男儿施展自己身手的好机会,而姑娘们也可以在篝火大会上尽情展示自己的动听歌喉和曼妙舞姿。
今年又刚好赶上草原难得的太平盛世,于是,草原到处是一派喧闹兴旺的景象。
三艺赛的马术比赛中,三井和宫城平分秋色,最后宫城略胜一筹。
摔跤比赛,则是牧、赤木和樱木之间争夺激烈,最后,由一身蛮力的天生摔跤好手樱木胜出。
射箭比赛,草原新一任神射手在仙道、流川和木暮之间产生,流川再次成为草原上当之无愧的神射手。
虽然比赛难免有输有赢,但好手众多,相得益彰,引来喝采之声不断。
三艺赛结束当晚的篝火大会上,众人围坐在篝火旁,边看姑娘们翩翩起舞,边喝酒谈天,尽情欢乐着。
三井因为自己最擅长的马术输给了宫城,心有不甘,整个晚上都在喝闷酒,很快就喝醉了。
倒是牧和赤木,虽然都输给了樱木,却比邻而坐,相谈甚欢。
仙道输给流川是在情理之中,也没觉得特别沮丧。只是在看到流川架着喝醉的三井离开时,才有些茫然若失。
彦一和仙道坐在一起,突然问:“少爷,你和姐姐什么时候成亲?世子和晴子都好事将近了。”
仙道还没说话,坐在彦一身边的樱木勃然变色,一把扼住彦一:“喂,矮个子,你说什么?”
彦一当然也知道樱木喜欢晴子的事:“樱木,这种事情是不能强求的。晴子选择世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樱木怒道:“臭小子,你的意思是说我配不上晴子了?”
彦一极力挣脱他的手:“我可没这么说,但我若是个姑娘,也一定会选世子的。”
樱木这时酒劲上来,手上用力,彦一顿感呼吸困难,仙道和宫城忙拉开了他们,宫城说:“樱木,你别发疯了,木已成舟,你就想开一点吧。”
樱木站起身来:“你就会叫我想开一点。宫城,彩子要是被人抢走了,你也能想得开么?”他说着抱起酒袋跑开了。
仙道责备彦一:“彦一,你为什么要惹恼樱木,你明知道他心情不好。”
彦一争辩说:“我是为他好,做人还是要面对现实。再过半个月,世子和晴子就要成亲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难道我说错了?”
仙道喟然轻叹:“你没说错,但没说错不等于就是对了。唉,你不会明白的。”
刹那间,他觉得自己兴味索然,提起酒袋也走开了。
他跌跌撞撞地远离了人群,一个人坐在草地上,看着夜空中的星星点点和一轮明月,身边清风飒然,突然想起了汉人的一句诗:“如此星辰如此月,为谁风露立中宵?”不由唏嘘叹息不已。
过了片刻,有人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身边,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仙道侧头一望,看到了流川在月色下俊美无俦的脸,不由又惊又喜:“流川,怎么是你?我还以为你和三井回去了。”
流川仰头看天:“你不是想和我一起看星空么?一起看吧。”
仙道默然了一会儿:“也是,再过些时日,就轮不到我陪你看日出日落、星辰明月了。”
流川侧头看了他一眼。
不知是不是有些醉眼朦胧了,仙道觉得,流川今夜的目光,不似以往如寒冰利剪般令人不寒而栗,显得极为轻柔平和,只听他说:“和你一起看就很好。”
仙道低声说:“是很好。或许再好不过。可是……”
说到这里,他觉得自己的眼皮很重,再难睁开,头一歪,靠在了流川的右肩上,双眸微闭,就这样睡着了。
流川正要问:“可是什么……”突然感到右肩吃重,微一侧头,便看见了仙道近在咫尺的清俊的脸,于是叫他:“仙道!”
仙道迷糊地应了一声:“流川……”
流川右肩微微一缩,仙道无所依托,轻轻滑躺到了草地上。
流川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睡着了,不由低声骂了句:“傻瓜!”
仙道在睡梦中苦笑了一下,喃喃的说:“傻瓜……”
流川遥望着闪烁的星空,默默倾听着仙道均匀而清晰的呼吸声,时间静静的流淌着,天空慢慢翻出了鱼肚白,天就这样渐渐的亮了。
半个月后,流川和晴子举行了盛大的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