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番外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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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关系的。”
仅这一句话，希绪弗斯便没了上前的理由，只得立在她身后两步远，沉默地望着她的侧影。
落雨的位置很浅，靠近女神殿的窗侧，又不至于触到她的长裙，大约是潮湿于感伤毫无意义。
希绪弗斯自然知道萨沙是悲伤的，但除却悲伤外又有何种情感，他却道不清。
和兄长的感情是很单向的——至少他如此认为。自成为圣斗士伊始便以圣域的英雄为目标不断精进，大约全圣域只有来去无影的克雷斯托不甚知晓他对伊利亚斯的崇拜之情吧。有时在放饭的棚内照顾他们起居的侍者都会问起，近来希绪弗斯是否和狮子座的大人说上话。
后来他有了与兄长相处的正当借口，在一对一的指导中还偶然得见当时年纪尚幼的女神殿下。只是这时光着实短暂，他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味便从指缝滑走，一丝痕迹都不曾留下似的不真切。
“希绪弗斯，那个孩子交给你，可以吗？”
轻轻询问的口吻，希绪弗斯却从中听出了托付的意味。无论是前辈的引导义务，或是叔侄的身份关系，于他而言这本就义不容辞。
“属下领命。”
“我并不是强迫你……”对方长出的一口气宛如午夜梦回的叹息，“你不必揽过一切责任。”
她笑了一下，继续说：“我知道自己有时都足够难相处，更不用说他正是顽劣的年纪，你需要费很多心思。”
希绪弗斯仍低着头，声音落在地面上复而跃入萨沙耳中：“照顾他出于我的自愿，倘若您不开口，我也是如此打算的。”
“谢谢你，希绪弗斯。”
射手座的战士惊诧，立刻将身子压得更低：“这都是属下职责所在，并无资格接受您的谢意。”
对方陷入沉默。
希绪弗斯暗自忖度自己是否说错话。他恪守教条而弱于变通的性子让他在与女神的来往中犯了不少过错，他希望今日没有这般煞人风景。
萨沙又叹了口气，无奈而温柔地：“那便无事了，你退下吧，我有些累了。”
希绪弗斯懊恼，却只得应下。穿越门柱前的一刻他侧身望去，萨沙依旧滞于窗前，光影和雨声一样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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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已将男孩交与希绪弗斯，萨沙并未取消第二日的会面安排，反而加倍地重视起来。
醒后发觉眼下落了两片阴影，便唤贴身侍女端水来，却怎也抹不去。那侍女见她垂下目光跟着慌了手脚，探手想为她按摩，引得萨沙扑哧笑出来，这下女神殿莫名有了一丝山下村落的烟火气。
只是前往教皇厅的路上，那朦胧的烟气又散了，地中海热烈的风情中一切浮空的液滴皆为幻梦。
侍女伸出手，正欲撩起垂帘，萨沙忽然抬手止住她。
其后是教皇座和正厅，按希绪弗斯的性子，叔侄两人必定早在等候了。
身旁并无人询问，萨沙却真切地听到了人声。
“你做好准备了吗？”
大约和希绪弗斯是不同的。
师生间交流不过须臾，而那两年中她从晨时听闻鸟鸣，到夜间落入眠海，时刻都能嗅见若有若无的沉稳风声。
并非做好准备的问题，而是现实砸在肩上，她能否承受，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失重感一点一滴穿过她的身躯，又自地面而起环绕周身。
数年前哈斯加特传达的消息，昨日希绪弗斯亲自带回的那个孩子。
她毫不怀疑伊利亚斯的孩子有同他一样、甚至超越他的天赋，取得圣衣也仅是时间问题。
那么现今她所望去的，便只有一个现实。
……
跨越这道帘后，狮子座的黄金圣斗士，就不再是他了。
她闭眼，又复而睁开。
正厅内的光线随着她抬起的手投射在裙上，传递来的风像是欢愉和自由的海洋，她不自觉地笑了，对眼瞳清澈的孩子说：“欢迎你，狮子座的候补生，雷古鲁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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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存在是超脱躯体的。
雷古鲁斯见父亲做很多事，却总觉得他不似人，飘飘忽忽就会消散在风中或是化开在水里。
却独有一次，也唯有那么一次。
银发的魁梧男子咽下咀嚼的烤鱼，对父亲说：“萨沙殿下很想你……”的一瞬间，父亲的脸上露出了与很多人相似的温柔神情。
介于慈爱和崇敬，包容与景仰之间的外露情感令雷古鲁斯下意识凑近火炭，父亲用独臂及时环过他，拥入怀里。
雷古鲁斯抓住父亲的一绺发梢，卷成圈又散开，白金色的残影好似夜空飘扬的尘砂。
见父亲并未回话，那男子只自顾自地言语，萨沙殿下更典雅端庄了，希绪弗斯忙里忙外脚不沾地，萨菲利带了新徒弟等等等等，雷古鲁斯打个哈欠，往父亲怀抱更深处钻。
眯盹中，他听见父亲说：“要回到圣域去的，并不会是我。”
他不解其意，昏沉睡去。
穿上圣衣后很偶然的机会，他路过双鱼宫。师长在教皇厅处理要务，双鱼座的现任主人公事外出，便只有他一人撞见萨沙踩着两层桌椅，伸着手在台架顶层摸索。看到他，女神连带脚下桌椅都摇了几下，雷古鲁斯不经大脑思考地移到下方，抬手准备接住对方，不料萨沙晃了几下就稳住身子，低头食指比在唇上小小地“嘘”了一声。
“不要出声，这是女神命令！”她悄悄地说，“抱歉啦雷古鲁斯，我不想被希绪弗斯念叨呀。”
狮子座的战士只好扶着桌椅，听女神殿下在拿到某样东西后，发出惊喜的叹声。他帮着女神下到地面，看到对方怀里的玻璃瓶问：“这是什么？”
萨沙干脆地拔开瓶口的软木塞，一只流光溢彩的纸鹤顺着动作倾出，落在掌心。
“这其实是我和伊利亚斯的约定啦。”
雷古鲁斯第一次从女神口中听见自己父亲的名字，令他有种置身事外的明晰和无关感，仿佛时空世事皆溯游，独他一人寻着回忆逆流而上，拾起碎星的光粒。
“在糖纸上写下话语叠入纸鹤，把瓶子藏在十二宫里，等某年后对方发现展开来读，不是很有意思吗？”
她一边说，手里的纸鹤便随着纤细灵巧的指尖，展露一条条折痕。
“像这样……”
敛去锋芒的笔迹，一眼望去仍能看出当年黄金狮子的光辉与魄力。
「我一直在您身边」
“——像这样，也是幸福啊。”
——
最初的想法是，即便知道伊利亚斯会将瓶子交给战友保管，但写成时间太短，读来也无太大意义。
后来，就忘却了。连伊利亚斯来道别的时刻都未能想起要把他的一份给出。直到今日，新来的侍女问及旧物是否要收起，萨沙才忆起此事，匆匆忙忙来双鱼宫寻。
雅柏菲卡并不知晓两人的约定，若是日后他在自己宫中发现，只会徒增烦恼吧。
那便不如在今日，她亲手收下这份时隔十年的礼物。
她说过“幸福”后，雷古鲁斯明显一怔，露出困惑不解的表情，又将视线落在瓶上，皱着眉头陷入苦思。
萨沙并未期望少年在这一倏间就理解自己，毕竟这一份以痛苦为终点的时光交叠无论以何种方式阐述，都无法掩盖酸楚的现实，旁人听来总似她一人在苦中作乐。
但她的确是幸福的。
那个男人是风，是海，是在不经意间悬浮又速而远走的气流。
但他一直在，没有一刻离开。
就算自己那份约定并没有送出，他也一定知道。就像临别时抛开的软弱和留恋，讲出的那句话，他一定是知晓的。
萨沙倾身，手抚上雷古鲁斯相似的、柔软的发，说：
“我会继续向前。”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番外 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