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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私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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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奔】
“恨?有过某个瞬间吧。”
离开迹部景吾很久后,被现在的伴侣问到这个问题时,她转过脸,嘴上带着否定,却还是诚实地,轻轻摇摇头。
和他在一起的七年,现在回忆起来,像从人生轨道里分割出的另一段经历,回看时,现阶段的凉宫是以第三人称打量那时的自己的。
那日早晨看到迹部景吾时,恍惚觉得那张脸是出现在另一个次元的幻影。只敢囫囵看一眼,禁不起细细端详。在彼此失联的三年里,流逝的时间筛掉和那个人在一起时所有的闪光记忆,只剩下隔着一层薄膜的疼痛。她从有“爱”这个能力开始,就是伴着痛觉而来,因此,也以为爱是痛觉。分开后,他也就带走了她的这份感知,在和现任交往后,其实也有过零星需要吃醋的时刻,需要窥探和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刻,但她都懒得再费力气了,现任不满,问她为什么?她说,何苦因为不信任,挖掘到一些不需要知道的东西,然后让自己疼痛呢?
“我不会。”
“我知道,但我相信你。”
一份无关紧要,因为不在意,因为怕痛产生应激反应,所构成的“信任”。
凉宫在心里嘲笑自己。
那几年,表面风光无限,内里如败絮般不堪。若是她是擅长倾诉之人,倒也能排解点。然而凉宫本性文静,在去了东京后便更为寡言。不过是要个体面,苦都让自己吃了,也不会向外人透露一个字。迹部景吾不在时,她如同行尸走肉一样活着,被他买断的,除了□□以外还有早就和盘托出的心。她是他手臂的一寸的肌理,是他的发丝,是他的指甲,平日无声无息,偶尔也会为他带来一丝细微的疼痛。她是断不敢自称是他的软肋的。我凭什么配呢?她看到这句话时自嘲地想。我凭什么自称是迹部景吾的软肋呢,真是好自不量力。
现在想,那个人也就是抓住她这心理,所以这么多年都能将她牢牢攥在手心吧。
不恨,也完全没理由恨他。但明明,在等待的数个夜里,都于暗处恨他恨得咬牙切齿,即便如此,也不会主动去一个电话。为什么?大概是怕他看轻了自己,活着,总是要有些姿态,因为没有一处可以和他势均力敌,所以只有“姿态和体面”来对抗。
真蠢啊。
你明明不必,这样可怜的。
但只要看到他,独身时的硬气都烟消云散。她在他短暂的温柔里,化成了一汪春水。从肌肤到目光,都是盈盈的。他只要问出:“想我么,啊嗯?”她就缴械投降,交出所有自傲和自尊。他伸手抚摸她的脸蛋,指尖覆盖着她柔软的皮肤,他的手因为长年练习网球生出的薄茧,粗糙的,有点痒的触觉,路过每一处都引发一阵战栗。从脸滑到下颚,到嘴唇,最后无声掀起裙摆。那些发生在暗夜潮水一般的起伏,低沉的喘息像被潮汐带走的沙砾。无论何时,她的目光总像星辰一般晶亮澄澈,一直睁着眼望着他,每每看到,总生出一丝愧怍和惊心。迹部总在攀上顶峰前用手捂住她的眼睛。不敢看她,看到她,就知道自己犯过多少错。
良心的觉醒,总是伴随疼痛来的。
那你为什么。
…算了。
这声质问,到走前也没有问出口。
她也一清二楚,他对她的愧疚,所以紧攥着迹部景吾这份自责,做伤害他的筹码。
都好不到哪去罢了,谁能说谁单纯呢。
和不二在一起后,她戒掉烟酒,重新回到过去的状态。也不再执着于将自己塞进小码的衣服里,睡眠质量有所好转,饮食也规律许多。不二从不过问她与迹部的过去,是因为早就耳闻过:他们是东京童话里的男女主角。就不必掀开她的伤口,也不必掀开自己的了。
“和我走吧。”
当那个人说出那句话时,她心中涌过强烈的,卷土重来的疼痛。这种痛觉专属于迹部景吾,三年不曾出现过。那时,以为爱就是疼痛,其实不然,是迹部的偏爱才是疼痛。若不是强撑着意志力,她真想将头埋进他怀里。明明知道那个人是她的万丈深渊,费尽千辛万苦才能爬上岸,为什么还会陷入这浸满热泪的甜蜜里。
我好恨他。
最恨的时候,真的想撕碎他。
但是现在还在恨,就是我没用了。
“初次”,终究一个刻骨铭心的词,她所有的初次,都被他尽收眼底。十六七岁,也是令人心动的年纪。许多事,如果没有在年少时发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如果当下真的选择私奔,和他重新在一起,又会怎样呢?她的脑海中飞过千万种可能,还会焦虑么?还会失眠么?还会重新染上酗酒与抽烟的毛病么?他会千百倍补偿她,补偿这缺失的三年,补偿过去的每一年。大概会有个孩子,如果是女孩,眼睛会像父亲吧,飞扬跋扈,又有点媚气的丹凤眼,眼角也会点着一颗迷人的泪痣么?
回忆像倒灌的河流,倏然涌出来。原来,一直是自己有意克制,细枝末节,都从未忘却过。那些羞耻的、生涩的、闪光的过去,和幻想的未来混在一起,涨涨的,钝痛的。
迹部景吾在靠近她,腐蚀她的意志力和道德感,引诱她向另一个方向孤注一掷,如同十七岁时因为他铤而走险一样。他温热的呼吸,几乎快落在她的面庞上。湿润的,好闻的玫瑰露味道。
气味,是过往人生经历的载体。
“和我走。”
把嚣张的第一人称去掉,再去掉尾音,就变成了命令。
“抬头,看着我。”
单手端起她的下颚,熟练地用拇指摩挲着她素颜的嘴唇,这个动作,色气又充满攻击性。她被迫注视上他的眼眸,时隔三年,他在对峙里再次撕裂她,像初夜撕裂她的身体;像刺痛她时撕裂她的自尊;像在青春期时就撕裂她的人生一样。“真是该死。”迹部景吾在心里感叹这双眼睛,双眼皮深刻到几乎扫入太阳穴,眼下没有一丝暗沉,瞳孔眼白界限分明,比例完美,说是如少女般清澈,也不为过。这双眼睛,温柔的快溢出水来。迹部景吾倏然升起前所未有的嫉妒,她出走的日日夜夜里,也这样看着她的现任么?
不能想,再想,占有欲又如野草横生。
但凭着这粘稠的目光,也能判断出她还在爱他。
乘胜追击的最后一步,他收紧手,把她拉向自己。二十九岁的迹部景吾,比十八岁时更会撩拨她的心跳。嘴唇靠近她的面庞,用接近耳语的声音对她:“你还爱我,我知道。”,此话一出,眼前的人眼泪扑簌簌滑落,晶亮亮的,男人吻净她的泪水,重新注视她的眸子,进行着最后的收网。
“这世上,谁能比本大爷更了解你?”
“跟我走,好不好?”
摒弃规则和道德,什么是道德?两个人在一起,就是道德。
天崩地裂。他几乎听到她意志力轰隆隆倒塌的声音,凉宫更深的低下头,迹部伸手将她完全纳入怀里,听到从她樱花般柔嫩的嘴唇,吐出那个轻柔的单音节。
“好。”
FIn
写完啦,真的完结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