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角他不想谈恋爱》道不拾遗

36、第 36 章

　　“坦白讲，从上次那个晚上开始，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谢弈叹气，“从前我一直以为你不会在意他人想法，那之后才明白，你不是不在意，只是没几个人能让你在意罢了。”
　　“……”周祁不言。

　　“我很高兴有你这样的朋友，但这种事情上……你真的不需要这么在意。”他的眼神无比真挚，“你我都很清楚，那不过是一个玩笑。”
　　谢弈话音落下的一段时间里，周祁都沉思不语。他倒也不急，慢慢等着。
　　夜间的树林满是寂静，只有两人身边的火堆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

　　谢弈直截了当地提出来后，周祁才开始正视这件事——如同他所说的，周祁的确会对一些特定的人很是在意，但这种明知是假，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以至于影响到了现实。
　　说到底，本只是像虚构话本一样的东西，自己却一直沉溺于它营造出的幻象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才造成了如今的结果。

　　周祁总算想通了：“我明白。这件事是我的错，那里面虚实难分，而我却没能从里面走出来。”
　　见他这么勇于承认错误，谢弈也开始软言道：“这不怪你，我们俩面对听到的东西本就不同。其实说到底只有一句，不管这些所谓的预言如何说，你永远是我能交付后背的朋友。既是朋友，你更不用去在意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周祁点头，好像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听见谢弈那只小木鸟扑棱棱飞过来的声音。

　　这方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空间被打破，谢弈起身查看，随手还将想要跟他一同起身的周祁按了下去：“你别动，不是什么大事。”
　　那木鸟停在谢弈小臂上，爪子上还有一个纸团状的东西。谢弈取出纸团，打开一看，居然是卫都梁传过来的。
　　他看完后收好纸条，重新塞了一张进去，轻轻拍了拍小木鸟，它又扑棱棱地飞向空中不知哪个方向。

　　见谢弈坐下，眉宇间多了一抹轻松，周祁不禁有些好奇：“怎么了？”
　　“刚才卫都……卫兰泽传来的消息。”谢弈把纸条递过去，“他现在还是卫兰泽的样子，咱们都得记着，见面的时候不要叫错了。”

　　听他这么说，周祁心下已经大致猜到了这纸条里的内容，接过来细看，上面果然写着：此时正在画坊中，一切平安，勿念。
　　等来了卫都梁的平安信，谢弈也算是去掉了心口一块大石。知道他此时正在两人的目的地，他更是放松了不少：“这小子，过了这么久才来信，不会是溺在哪个温柔乡里了吧。”
　　“刚刚还说我关心则乱，你这不也一样。”周祁把这皱皱巴巴的纸条递回去，“既然他在那里，是否请他帮忙照看一下？”

　　谢弈笑道：“那是自然，我们也不用赶得这么急了。而且申明一下，我这可不叫关心则乱，不过就是正常的担心一下罢了。如果哪天咱们俩要分头行动很久，我也会急着等你回音的。”
　　本来还没什么，听了谢弈的回答，周祁脑海中居然冒出了“争宠”两个字。

　　这都是什么东西！周祁悚然而惊，难道是那些东西听多了？不行，一定得找个时间多看一点新的武侠话本洗洗脑子！
　　谢弈对他脑中翻滚沸腾的想法一无所知，局面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他一直紧绷的心神也总算放松了下来。

　　总是以稳重持成的样子示人，谢弈这时候却难得升起了一点玩笑的心思，趁着周祁不注意，一下摘掉了他束发的发冠。
　　周祁的内心此时已经进展到默念《清心经》，待在谢弈身边，他全身上下都极为放松。谢弈这一闹下来，他只觉头上一轻，长发顿时散了满头满身。

　　周祁的心神总算从《清心经》里抽了出来：“这是……？”
　　“该休息了，周少侠。” 谢弈眉眼弯弯，扬着手中的发冠，“这东西就先放在我那里，为了不让你一大早起来练剑，明早我醒后再还你。”

　　说完他也不管周祁的反应，自顾自起身到另一边休息。
　　发冠被他拿走，周祁自然也不可能就这样披头散发地起身。他侧躺下去，因为急于赶路而几近用到枯竭的真元正缓缓回复，滋养着隐隐作痛的经脉。
　　身体总算放松了下来，但周祁激荡的心情仍旧难以平复。胸腔内的心脏还在以不同往常的速度跳动，他几乎能听见这声音。

　　茫茫夜色里，周祁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么多人里面，怎么就有这样一个谢弈？他对我来说，真的只是……唯一的朋友吗？
　　他伴着种种纠结的小心思入眠，殊不知接下来的路程上还有对他们更大的考验。

　　三日后。
　　得益于第一天的紧赶慢赶，哪怕后面这几天路上风波不断，他们总算是到了画坊附近的堰阳城。
　　堰阳城天时地利俱全，往来商客游人络绎不绝，有着人间数一数二的繁华景象。两人平日里巍峨群山见得最多，这几天四处奔波，田野风光也看了不少，倒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人声鼎沸的场景。

　　谢弈面上游刃有余，心下却对这等繁华之景充满兴趣，不时还会多扫几眼路边的各色小玩意儿。周祁的面色则是肉眼可见的不好，他一向不喜人多，更遑论人间这座堰阳城中几近接踵摩肩的人流了。
　　好在他们到时已近晌午，这几天各色意外一股脑地来，总算能找家酒楼休息一阵子。

　　“哎，你看那家怎么样？”谢弈看见前面不远处就有一家，问道。
　　周祁只想找个清静一点的地方，对他的提议自然没什么异议。

　　这酒楼名叫金戈坊，进去后所见的装饰摆设果然与普通酒楼不同——它的墙上不似别家，反而挂着不少兵器，既有刀剑这种常用之器，也有许多谢弈叫不上名字的东西，只依稀能觉得有些杀伐森严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金戈坊中的食客也不是普通的过往游人商客，他们年龄神态各异，身侧却都有刀剑之类的武器，反倒是没有随身佩带武器的谢弈看上去与这里格格不入。

　　好在周祁通身那种习武之人特有的气势极盛，引得其余人只觉谢弈也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谢弈在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情况，周祁的注意力却都被酒楼墙壁上各色武器所吸引。
　　金戈坊内没有包间，想着周祁喜静，谢弈便询问了楼中的小二，两人在二楼一角的桌旁坐定。

　　起先还不觉得，坐下之后，谢弈才发现这处位子不可谓不是一处好地方——从下面无法看见这边的情形，这里却能将整座酒楼一览无余。
　　小二笑得得体：“二位客人上座，再过几炷香时间，会有说书先生来那台子上讲书。”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里果然有一座介于两层之间的高台。

　　谢弈点完菜打发走小二，倒茶递过去，对周祁说：“这里看来是江湖人聚集的地方。”
　　周祁点头：“这店小二还说一会儿会有说书先生，不知道说的是什么书。”
　　谢弈也对此很感兴趣：“这么多内行人，想必就算不是什么江湖辛密，也定会跟近日的江湖动向有些关系，你我当故事听听也不错。”

　　周祁表示认同，随即又抱怨似的提起：“只要别再是那一套英雄救美以身相许就好。”
　　谢弈正喝茶，听见他这话赶忙放下杯子捂嘴——从前的周祁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但有了这两日的亲身经历，他总算体会到了这故事的不合理之处。

　　事情还要从树林一晚的后一天说起。
　　自从知道卫都梁正在画坊蹭吃蹭喝后，周谢两人的赶路速度立马就放心地降了下来。然而好景不长，他们很快就遇见了第一场磨难。

　　祈安镇到画坊那里最近的是一条位于荒山野岭的小道，本以为只有他们俩会挑这条走，结果启程不过两个时辰，就有一伙山匪出来劫道，而最先被劫的还不是他们俩，他们到的时候，前方有一个被山匪拦下的马车，一位娇滴滴的小姐正从上面弱柳扶风地走下来。

　　周祁从前只在话本里见过这场景，这下的第一反应不是冲上去救人，反而下意识地想停下来观摩山匪的操作流程。
　　谢弈还没被武侠话本荼毒到这种地步，但也不会傻到事态不清就跳出去救人。两人各有各的考量，一时间竟也无比和谐地站在那里。

　　那小姐面上悲悲戚戚，她身边只有两位仆从，一个是赶马的车夫，此时山匪的刀正明晃晃地架在他脖子上；另一个看上去应该是她的贴身侍女，这时候倒很是一派反常地静默。
　　谢弈到底还是不忍，拉了拉周祁的衣角：“要不要……？”
　　周祁还沉浸在现实与话本的论证中，一时没反应过来，随口评论道：“这种山匪劫道的场景他们写得还是挺还原的，不错。”

　　谢弈眼见那小姐的步伐已经从弱柳扶风进化到颤颤巍巍了，只得明言：“我不是说话本还原，我是说，现在要不要出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