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盛顿湖边的中国女人》卫雪

5、十五年后遇见初恋一样的他

　　第十二节
　　回家的路上林月一直沉默着，只是告诉Tom 自己有些累，要闭着眼休息会。Tom从车的后座位上拿过备用的毛毯轻轻的帮林月盖上，同时调低了音乐的声音，他一只手开着车，一只手握着林月的手。林月心里是温暖的，在这个异国他乡一直是这双大手托扶着她，给她以安全与保护。她不能想象没有他的日子，她将如何一路走下去
　　林月一边享受着上课给她带来的快乐和自信，一边悄悄的计划着她自己的一个秘密。是的，她想给Tom一个惊喜，她已经停止服用避孕药，她想给他生一个孩子，她想和从前的自己做个彻底的告别，她想在心里给那个已经离开她整整十五年的初恋恋人做一个惜别，是的，他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十五年了，没有人知道他的离去对林月意味着什么，在所有的外人眼中他们不过是一对有过一段恋情的情侣，即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何况他最后的离去也是他自己走错了人生的路。是的，看起来也确实不过如此，谁会在意一段没有结局的恋情，在这个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这样的那样的生离死别。林月随着他的母亲辗转坐了一个星期的火车来到那个西北的小镇，一路上，她抱着那个装有他的骨灰盒的行李箱死死的不放，而他的母亲却全然不知她的唯一的儿子已经永远的离开了她，离开了这个喧闹的世界。林月不想看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要行万里的路，接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而孤零零的一个人回家，她不能这么做，也从没有想过要这么做，她只是想陪着他们回家，一个自己心里的爱人，一个爱人的母亲。在那个小镇林月搀扶着老人一起经历着下葬之痛，坐在夕阳中听老人一次又一次对逝去的儿子的回忆，那是一个母亲对儿子的心里呼唤，她希望有天醒来的早晨，儿子又回家了，告诉她他饿了。。
　　八个月后林月决定离开小镇，她不想走的，年轻的她觉得这里已经埋葬着她的一生，就在这里安安静静地过完一辈子也没有什么不好。有天醒来，她忽然想去那个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公园，她想看看也许那里有他拉下的什么东西呢，她才猛然记起所有有关和他的记忆都留在了那个喧闹的城市里。
　　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回来了，没有告诉任何朋友，她没有钱，没有住处，只是穿着一身单薄的裙衫来回的走在废弃的铁路上，两天没有吃喝的她没有丝毫的饿的感觉，她只是知道她决定留在这个城里了，她要给自己一个立身的地方，她要养活自己，她要他在天堂里看着她她在为他而活。所以等朋友再次看见林月时，她已经穿着她平日喜爱的衣服和朋友一起嬉笑玩乐。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想到林月的心已经冰封在那个离去的岁月里。只有她自己知道，有天她也会步入婚姻的殿堂，也会善待和爱护着自己的身边人，只是她不会要孩子的。。
　　这是一个细雨蒙蒙的下午，林月上完课，准备驾着她心爱的“虫子”回家，突然发现她的汽车的一个轮胎瘪了，仔细查看，发现下方一个大大的划口，估计得送修了。她给Tom电话，告诉他轮胎的事情，同时也叫了拖车公司。Tom 在外面和朋友办事情，要一个小时左右才能赶过来接她。她甜蜜的告诉他没有关系，正好她可以去图书室找几本资料，然后还可以坐着休息会。
　　林月去图书室时，里面的人不算多，她快快的找到了她要的资料，看看表还早，就在旁边找了个地方坐下了，林月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想着找一部电影看看打发时间，她打开她以前存的一些没有来得及看的电影，里面还不少，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兴趣。突然她看见了那部老电影《廊桥遗梦》，她其实已经看过两次，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今天还想再重温一遍这部老故事。
　　林月戴上她米色的无线耳机，开始投入到电影里的情节，突然有人在背后敲了下她的背，她摘下耳机，回过头看过去。面前站着一个帅气有着极干净脸的男人，样子和林月应该同岁的。没有等林月回过神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你好，，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考试的那天，你借我25美金的。”林月经过他这样一提醒，有点印象，考试那天的人并不算多，排在林月前面的是一个高个子年轻男人，在付款时他的银行卡怎么也付款不成功，虽然只是25美金，可是大多数美国人并没有带现金的习惯，看他一副尴尬为难的样子，估计是无计可施了，站在后面的林月打开自己的背包，从钱夹里掏出了25美金的现金，拍了下他的肩旁，示意他拿去付掉。年轻男人一瞬间愣在那了，林月再次用眼睛示意他拿出先付款，他才一脸感激的，极为尴尬的接过林月手中的钱。考试结束时，林月就忘了这事。回家也忘了和Tom讲。偶尔一次想起时准备和Tom 说时，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林月想多余一事不与少一事，告诉Tom ，他一定很紧张的告诉林月，以后不要随意的和陌生人说话，更不要轻易的相信陌生人，其实林月知道Tom的提醒是有道理的。美国是个移民国家，大家来自五湖四海，肤色、种族、文化、宗教各不相同。太多林月在国内不曾见过的事和人也随时提醒着她，遇事她要多想想再行事才对。
　　“你知道那天考完试我一直在外面等你的，希望可以得到你的联系方式，下次可以把钱还你的。”因为意外的开心的他说话显得语无伦次，脸也变得通红起开。林月看他这个样子，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后来我接到我母亲打来的电话，她从楼梯上摔了下来，我就急急忙忙的离开了，”他还在着急的为那天的事给林月做着解释。
　　“没事的，我早就忘了的。”林月笑着说道。
　　说话间，他从他的裤兜里拿出他的钱包，拿出仿佛早已准备多时的25美金递给林月，林月看着那折叠得很整齐的纸币，一股很清新的感觉从林月的心里淌过，她知道，有的时候帮对了人其实也是自己人生中一件值得欣慰的事情。

　　第十三节
　　他告诉林月他叫Ryan ，同时快速的的在一张便签纸上写上了他的联系的方式并礼貌的递给了林月，他还告诉林月他在这里学的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因为他晚上还要上班，他很担心自己不能按时毕业，所以他会经常来图书室找机会给自己补课。林月一直微笑的望着眼前这个年轻的男人，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和浅蓝色的牛仔裤，浓密的褐色头发是平头式的，恰到好处的衬托出他英俊的五官，加上他一米八的个子，林月不得不承认眼前的这个帅气的男人是极有魅力的。正如他的名字，他笑起来还带有几分腼腆，让人觉得很舒服。
　　远远的林月看见Tom的车驶过来，她快乐的转身和Ryan握手道别。
　　Tom 一脸的笑容，看起来应该和朋友在一起有段愉快的时光，林月选择了不告诉刚才和Ryan 的偶遇，因为她知道男人在感情上也会同女人一样容易产生嫉妒或者怀疑，只不过两者的表达方式不一样而已。林月不愿意有任何的意外来破坏她和Tom 之间这份如亲人一样的感情，她喜欢眼前的这份幸福和平静。因为这份平静让她觉得每天的日子都是踏实的。
　　窗外的雨一直在下，晶莹的水滴打落在车窗上然后慢慢滑落，仿佛一段天然的水帘徐徐的滑过，美丽极了。
　　“亲爱的，我们一起去吃墨西哥菜怎样，你也好久没有吃了吧。”Tom 一边开着车一边建议性的问道。
　　“ 墨西哥菜还行吧，只是多久不吃我也不会真想念的，你知道的哦。”林月调皮的望着Tom 的脸，如实的说道。
　　“ Tom 你说我将来要是开一家自己的餐厅，不是永远都不用发愁一日三餐啦。”林月望着窗外随意的说着。
　　“你一定有机会的，因为你是全世界最优秀的厨师。”Tom 望了眼旁边他可爱的老婆，他知道他这个来自舌尖上的中国老婆，其实在吃方面做出了极大的宽容。可是不会做饭的他只能尽量想办法带她去不同的餐厅吃些不同国家的菜品来弥补这些的不足。
　　一辆黑色丰田车从Tom前面别过，可能是他们在谈话，Tom 有点意外，他突然的提高嗓门蹦出那几个极为不雅的英文单词，然后用双闪不停的晃前面的丰田车。满脸的愤怒表情，嘴里一直说着“已经不是从前的美国了，如此多的外国人来这里，带着他们的恶习。。。”
　　林月看见这样的Tom 时，心里是极憎恨的，她不明白一个受过如此高等教育的人怎么可能在这样的一个普通的生活问题上如此的不依不饶，每当这样，她的心会极速的降到冰点，起先发生时她会试着安慰，希望只是他一时的疲惫或者心情不佳导致的临时的情绪发泄，她会试着原谅，同时忘掉这些的不愉快。可是时间久了，她才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她觉察到这是Tom 对现在的美国的一个现状的不满，他不喜欢美国满大街的外来人口，他的那些美国朋友，那些和他一样经历过美国黄金年代的有着良好的教育背景的朋友都是如此，虽然他们在一起谈起时，说话尽量注意分寸，可是那些的不满和憎恨却是言语在表。
　　有的时候他们彼此也会为这些产生激烈的争吵，每当这时林都月会大声的斥喝Tom“你不用看不起外国人，我知道很多的非法的移民确实扰乱了美国的欣欣向荣，可是你也要感谢这些廉价的、贫穷的外国人，正是因为他们廉价的付出，才让你们这些贵族般的白人可以过着如此从容的优越生活。。。”林月不愿和人谈政治，特别是Tom 。她觉得这是一个极其敏感的话题，尤其对于他们这一群有着国际婚姻的家庭更是如此。一不小心就会给彼此造成无法弥补的伤害。
　　他们当然没有去吃饭，两个人一路上不说话，回到家，林月径直的跑上楼，丢下背包，把自己一股劲的扔在了摇椅里，摇椅因为她的用力过猛，在那里自动的上下摇晃，她仿佛一个失去母亲呵护的婴儿，看着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
　　林月就这样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她，她才意识到自己是真饿了，才意识到还有一堆的功课等着自己去做，她睡眼朦胧的走下楼，看见Tom躺在沙发上也睡着了，她停了下她的脚步，犹豫了几秒钟还是走了过去，拿起了旁边的毛毯小心的盖在Tom身上，她望着眼前这个成熟的男人的睡着的脸，他睡得那样的踏实和宁静。你根本不可能相信几个小时前那个满脸愤怒的人是同一个人。。
　　林月给自己下了一碗白菜清汤面，饥肠噜噜的她几分钟就连汤带水的全给吃完了，吃饱后的心情就是不一样，“我干嘛给自己过不去，管你什么国家啊，移民啊，我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完再说，我饿死了才不值呢”林月在心里这样给自己叨咕着。接着上楼打开自己的背包，一样一样的拿出学习资料，好几张图要画完，好几个图表要制作，她摇了摇头，低声的叹了口气，可是她很快就全神贯注的进入了学习的乐园中，几个小时后，几张绘制精美的工程图已经呈在了书桌的一旁。看着自己幸苦完工的成绩，林月的脸上很自然的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也许她真的天生就继承了父亲天资聪慧的基因，无论是文学，还是艺术，她都有着超出常人的领悟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