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生矣，彼于朝阳。》阿雯的小番茄

3、第三章

　　回到山顶的时候，日头刚落下。收起祥云下来，只见云梯上散落着大大小小的酒坛子。
　　往前走了几步，便看见二师傅抱个酒坛子栽歪在梧桐树下，闭着眼睛，面色通红，嘴里嘟嘟囔囔的，也听不清在说些什么。蹲在他面前扯了扯他的胡子，被他不满的拍开，看了眼提在手里的鱼有些为难，这二师傅醉倒了我要如何烤鱼？
　　平日里二师傅也爱喝点儿，可醉成今日这般模样倒是少见，约莫是受了什么刺激。我这两个师傅奇怪的紧，大师傅腰间挂个酒葫芦却滴酒不沾，唯独喜爱云游六界、度化生灵，二师傅么，呃……，二师傅嘛,除了酒和爱恋的那位仙姑其他什么都不爱，在我眼里真真是个可爱的紧的小老头。
　　“二师傅，二师傅！夜里露重，回屋里休息可好？”我一面拍着他的肩，一面轻声哄他。
　　他微微抬起头，眼睛启开条缝睨了我一眼：
　　“……露……重？老夫是神仙，区区点露水，能……能奈我何？”说完又嘟嘟囔囔的低下了头。
　　我颇感无奈，以我的修为要把二师傅这么个老神仙移到屋内实属不易，可就这么放他在外面着实有些不合适。
　　好在没让我纠结多久二师傅就悠悠转醒：
　　“怎生这么晚才回来，为师在此等候你多时了。”嘴上一副清明做派，可眼里却是一片迷蒙。
　　我心下了然，这副模样怕是还未完全酒醒。
　　“哦~？那二师傅可知这是何处？”
　　“这……这是……”他歪头打量了半天，也没分辨出个所以然。
　　我扶了扶额，这酒果真误事，哪怕是天宫里的玉露酿。
　　又过了一阵子，二师傅似是完全清醒了，瞧见我一直提在手里的灵鱼，撸起袖子，祭出三味真火便开始烤，片刻，喷香扑鼻。
　　我赶紧上前扯了一块，二师傅不甚在意，撕下块鱼肉送进嘴里，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雪白的道袍，又看了眼我身上青灰的僧袍，果断把满手的油尽数楷在了我身上。
　　我扯扯嘴角，捏着二师傅垂落在地上的袖口偷偷擦了擦嘴，想起白日里云依说的苍宿神君，便开口问他：
　　“二师傅，苍宿神君果真是要回来了么？”
　　二师傅表情甚是惊喜：“你也听说了吗？的确，神君不日就会归来！”
　　又想起苍宿神君的仙容没几个神仙见过，但又转念一想，像二师傅如此德高望重的老神仙定是见过的，当然，这个德高望重是他自己说的，心下好奇：
　　“那二师傅可曾见过神君？”
　　“自……自是……见过！”二师傅眼神有些闪烁，想来是忆起神君仙姿一时动容。
　　“哦~？何时在何地见过？神君仙姿如何形容？”我一时有些按捺不住。
　　“嗯……嗯，在北海见过，当时神君正与魔尊混战，为师在一旁……呃，加油助威，神君道骨仙风，仙姿委实……飘逸。”
　　道骨仙风？是了，以苍宿神君的修为来说，定然是个和二师傅差不多的白胡子老头儿。
　　“被封印住的来仪仙岛二师傅为何从不曾同我说起？”一不做二不休，我不知道以前二师傅是真真忘了，还是不愿同我说起，今日我便偏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果然二师傅的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连来……来仪仙岛都知晓了？平日里让你勤于修炼！白白把时间花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上做作甚？”
　　二师傅拔尖了声音，颇有几分像一窝峰上的百灵。
　　但听他提起修炼一事我不免有些伤神，便将我无法进行修炼说与他听，谁知他听后倒是淡定的紧，适才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样全然不见，捋着沾了些许油渍的胡子同我道：
　　“不打紧，不打紧。修炼需要机缘，时候未到，时候未到。”
　　一脸的高深莫测，不待我继续发问，二师傅又接起了话头：
　　“夜深露重，桐冉修为低还是早些歇息为好，为师先走一步！”
　　说完也不看我，逃逸似的飘进他的竹舍里，留下傻愣愣我坐在原地。这小老头委实是受刺激了，竟将我适才哄他的说辞又说与我听，这盛夏时节，夜里哪有什么露水。只是不知他究竟受了何种刺激，今夜未曾与我叨唠一番，莫要与他憋坏了才好。
　　他到底还是没将来仪岛一事与我告知清楚，罢了，寻个凉爽的天气，我自己去一探究竟。
　　(我是凉爽的分割线)
　　不过还未等我去寻个凉爽的日子，天自己便凉了。秋天来了，我这才后知后觉，这夏季委实短了些。竹舍前的梧桐黄了它的叶子，簌簌落下。
　　我站在院中看着堆积一地的落叶，想起前些日子还在梧桐枝头“滋儿哇，滋儿哇”聒噪的那枚知了，现下已不见踪影。山顶灵力充裕，再过些时日它便可以化灵了，却不想秋天先到了，委实可惜了些。
　　也不知云游六界的大师傅何时回来，大师傅在的时候二师傅还能端着点他那老神仙的架子。这几日二师傅又为他暗恋的那位仙姑醉过几回，回回都扯了我去与我叨唠，压在我心里的那方大石总算是落下了，所幸那晚没有与这小老头留下什么后遗症。
　　“哎~”低声叹了口气。
　　“桐冉徒儿为何一大早便在院中叹气？有何烦心事？”
　　我寻声回头，哟！可不就是方才还在我心头走了一遭的大师傅么，多日不见倒是越发圆润了。
　　“方才正思念大师傅，可巧您就回来了。”
　　我歪头甚是乖巧的回答道。
　　大师傅颇为满意，笑眯眯点头：
　　“乖巧，乖巧，看为师此次与你带回了什么！”
　　我满怀期待的盯着大师傅，不想，他并不同往常一般打开他腰间的葫芦，而是移开他圆润的身子，唔！这次的法器竟大到那葫芦都装不下了么？上回带回来的千蜘张倒是好用的紧，捞鱼一捞一个准。
　　我伸长脖子一望，只见大师傅身后站着一个……小娃娃？呀！好个粉面小少年！不想大师傅这次竟这般大手笔，难怪看起来越发慈祥了。
　　“桐冉谢谢大师傅！只是我修为尚低只怕驯服不了这灵兽，不过要是他乖顺倒也无妨，还想请教大师傅这小娃娃的真身是……？”
　　不等我说完，那小少年便微微蹙眉睨了我一眼，我这才注意到，小少年长得好归长得好，只是他那眉眼间的寒意怎生比冬日里的冰雪还冻人？还有，他那如大师傅一般光溜溜的脑袋又是怎么回事？
　　“非也，非也，这却不是什么灵兽，此乃你的师弟。”
　　“师……弟？”我来回打量了一番面前这一大一小的光脑袋，心下倒也有几分相信了，于是我端了端手：
　　“如此，那且叫声师姐来听听。”
　　大师傅莞尔，笑眯眯的转头看着小少年，谁知这小少年轻嗤一声便敛眉站着，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给我，一派置身事外的模样。
　　大师傅眼角的那几尾笑纹僵了僵：”无妨，无妨。熟悉些再叫也不迟，呵呵……”
　　我甚是大度的摆摆手，还未开口说客套话就听见云端传来二师傅熟悉的……呃，百灵鸟般的声音：
　　“好哇！你个喜乐佛！竟敢背着我偷偷收徒儿！”
　　唔，这话听着倒甚是耳熟，好像前些阵子小黑熊娘亲发现小黑熊爹爹偷瞄了两眼灵湖边刚化成人形的白鹭时也是这番说辞，连语调都一样。
　　只消眨眼的功夫二师傅便从云头上下来了，气呼呼的瞪着大师傅，大师傅早已习以为常，乐呵呵的同他解释道：
　　“仙人莫急，我既将这小徒儿带回触翠峰，他自然也是你的徒儿。”
　　听了这话，二师傅很是受用，捋捋胡子，转头打量小少年，谁知，这一打量不要紧：
　　“好你个喜乐佛！我道你是诚心与我分享徒儿！那你将他的头发剃了作甚？你的诚意何在？”二师傅的声音不受控制的越飘越高，捋胡子的手连同胡子一起抖啊抖啊抖……
　　大师傅一派从容淡定：“此言差矣，我在涵虚境内发现他时，他便是这副模样。”
　　“涵虚境？南极仙翁的神居！”说着二师傅的手也不再抖了，飞快的探了探小少年的眉心，感叹道：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修为！”眼里尽是满意。
　　“那仙人对这小徒弟意下如何？”大师傅弯着眼睛问二师傅。
　　二师傅自是满心欢喜，微微点头：“甚好！甚好！”说着拂尘一挥便给小少年幻出一身白色道袍，这白色道袍衬的小少年原本就白净的小脸更加粉团可爱，倒有几分像二师傅从天庭带下来的蟠桃，让人忍不住想上前蹂躏一番。
　　二师傅对他的手笔也颇为满意，望着小少年点了点头，开口道：“且叫声师傅来听听。”
　　这话听着熟悉的紧，可不就是我方才说过的话么。顿时心头觉得不妙，这小少年生性傲慢，二师傅此番怕是要吃瘪了。
　　谁知小少年甚是低眉顺眼的朝二师傅拱拱手：“二师傅。”
　　他竟然知晓二师傅便是二师傅，悟性果真是高！随后又朝大师傅拱拱手：“大师傅。”
　　“乖巧，乖巧。”大师傅摸了摸小少年的脑袋，又随手从腰间的葫芦里摸出一副木鱼塞在他手里。
　　我抬头望了望天，这混搭风格……后继有人了！
　　二师傅对大师傅此举不甚在意，转头与我道：
　　“桐冉如今是师姐了，要多拂照小师弟才是啊。”
　　我乖巧的点了点头，二师傅甚是满意，又转头同大师傅道：“竹舍里还有几坛玉露酿，喜乐佛可否破戒与我共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客气，看来心情甚好。
　　“仙人客气了。也好，我倒也有千儿八百年未曾饮酒了，今日与仙人共饮又有何妨。”说着两人相协进屋，画面也是前所未有的和谐。
　　留下小少年与我面面相觑，这大师傅原来也是喝酒的么？
　　我望了望小少年，方才师傅们在时低眉顺眼的模样已全然不见，又恢复了待我时的漠然。
　　我不以为然，二师傅说的对，如今我也是师姐了，自然不能与小师弟一般见识。于是我上前抬起手准备学着大师傅那般慈爱的摸摸他的头劝导劝导，谁知手堪堪举过他头顶就被他凝眉躲过，我的手僵了僵，慢慢向下滑……捏住了让我手痒许久的脸蛋。
　　小少年还想偏头挣脱，我赶紧伸出另一只手捏住他另一边脸蛋，这下他动弹不得了。
　　“师姐请自重！”小少年蹙眉语气甚是清冷。
　　唔，这会便知晓叫师姐了么。“自重？嗯，我一向颇重，载我的祥云都飞不快的。”
　　小少年听了这话面色十分不耐，想伸手推我，手却又僵在半空中迟迟不见动作。
　　我弯腰凑近他些，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同他道：
　　“师姐还不知晓你的名字，告诉师姐，我便放了你，如何？”说着又凑近他几分，循循善诱。
　　不知怎的，小少年的脸慢慢染上一层薄红，目光也不似方才那般冷傲，越发像诱人的蟠桃，煞是可爱。我一时看得入迷，小少年不自然移开与我对视的目光，而后，同样红润的薄唇轻启：
　　“商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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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阿雯的小番茄已经长了十来厘米了，开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