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他功过盖主》暝夜鎏光

69、第六十九章

　　“你过去，是在送死。”秋水说。他本就无心阻拦，力道并不大，苏然轻易就能挣脱。
　　苏然冷漠的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秋水看着苏然远去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被挣脱的手，他握紧另一只手里的弓箭，安静的靠在树下，沉默了片刻，随后站直身躯，瞄准着前方，与其去救人，倒不如守在这里多杀几个人。
　　这个道理，冲过去的苏然不会不明白，但当自己朝夕相处的好兄弟倒下的时候，他早已经失去了度量，没那么多功夫去思考这些事情。
　　秋水射完了箭娄中的箭，放下弓，看向领着士兵送箭羽过来的校尉，校尉姓杜很难不将他和杜啸联想到一起。
　　“杜校尉，将军在那艘船上，我们不妨集中火力先将他们打头的那艘船解决掉。”这位新的杜校尉，是陆炎走后派来的统领他们的，跟陆炎的关系不错，所以对他们也是多有照顾。
　　“可以。”杜校尉抬眸看了一眼江面上的船只，立即点头，他跟身边的人低语了几句，得了命令的士兵拔腿就往外跑，不过十几息后，便有弓箭手往这边挪动。
　　“你们几个盯着船头，绝不能放人过去！”校尉下了命令，站起身往不远处走过去，他得去视差一下其他地方有没有受损情况，这种时候，就该随机应变一些，不必用那么多人盯着中间的船只，敌人唯唯诺诺缩在其中，根本不敢出来。
　　有了这掩护，苏然救人的概率应该会比较大，秋水想。
　　苏然几次潜入水中，平日里红润的脸颊如今苍白如纸，他费力的将船底的肖川拉起来，肖川的皮肤已经泛白，腹部的伤口虽然还有红色的血晕散开在水中，但是已经很淡薄了，苏然咬咬牙，裤脚被水中的倒钩挂住，好在这陷阱他熟悉，用了巧劲，腿脚一绕一扯，才往外浮出去，外头，杜校尉正带着人射箭，离弦之箭密密麻麻的射向船只，里头的人畏惧了几份，不敢出来了，倒是给了他几分喘息的机会。
　　他半拖半拽的将肖川拉到岸上，岸边草丛里站着的秋水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子，两个人迅速窜出来，将肖川拖进草丛里。
　　“这是伤药，能治外伤。”秋水扯了扯袖子，将藏在袖子里油纸包着的东西扔给他，这是他临行前，去药馆开的药粉，能治疗伤口，但那也是普通的伤口，止血之用。肖川这模样，这药几乎没什么用，是死是活还是个未知数。
　　秋水看着远方，目光顿了顿，有人弯腰在给伤员包扎，他垂眸看了一眼肖川，迈步走开。
　　苏然将肖川放置到一边，扯开他的衣服，肖川的伤口很深，血已经流干了伤口被泡的泛白，苏然毫不犹豫的将药粉洒在肖川的伤口上，但是这都没有用，他可以清晰的感受到这具躯体正在渐渐冰凉，鼻下唇边还有微弱的气息，但是在这战场之上，又是这样的伤口，根本毫无用处。
　　“快看看，还有救吗？”秋水扯着一个人跑过来，指着地上的肖川。
　　那人迅速跪在地上，手摸了摸肖川的脉搏，随后立即抬手按在肖川胸口，挤压了起来，苏然看着肖川的胸口，晕眩的感觉袭来，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仿佛看到肖川的胸口在微微浮动，他的眼神希冀，目不转睛的盯着。
　　良久，终见到肖川嘴角有水渍流出。
　　那人摸了摸水渍，停下了动作，他又摸了摸肖川的脉搏心跳，缓缓站起身。
　　“没救了。”秋水听到其平静的声音。
　　“你说什么？”苏然恍若幻听，他想起身，但没站稳歪歪斜斜的坐到了地上，努力了两次，他便瘫坐着，目光呆滞的看向那个人，他认识此人，军中都知，他家往上几代家里是开设医馆的，后来治死了人，被充军了，虽然他不是正经的医者，但是军中有人有个跌打肿痛，都会让他帮忙看看，效果一般都是不错的。
　　“这不是有水流出来了吗？”苏然抬手摸了摸地上的水渍，挪动着唇，轻声说。
　　“但是他已经没有气息了。”军中死人是常见的事情，回答了苏然，那人转身离开，逝者已逝，留恋也是无用的，倒不如去看看那些还有救的。
　　“他一定是看错了。”苏然跪在地上，手颤抖的按在肖川肩膀，触手冰冷，他没忍住颤抖了一下，他怔怔的的看着肖川的脸颊，平时光明璀璨的耀眼笑容，和煦如微风拂面，和现在这个冰冷的面容相比起来，差距是如此的大。
　　肖川一向好脾气，满足苏然心中所有好兄弟的印象，他根本不相信，他会这样离开，他浑身颤抖，一边站着的秋水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但是没有任何的动作，秋水看了很久，他不太理解这些情谊，在他过往的十几年时间里，那些深厚的友谊，从来都不属于他。他是教坊最不受人喜爱的人，生活在一众女人堆里，自然是不具备这样的好友的。
　　他想了想陆炎，蹲下身，一手按在肖川肩膀上，准备将人拖走。
　　“节哀顺变，多杀几个人给他报仇吧。”他说。
　　苏然没有动作，他没费劲就将尸体拖动，苏然还像个木头呆愣的跪在原地。
　　陆炎领着人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画面。
　　陆炎没预料到肖川会死，这个未来成为他左膀右臂的少年侍郎，还在未及冠的时光里，就夭折在了这里。这个是他意料之外的事情，但是他看着跪在地上的苏然，以及拖着尸体往林中走的秋水，没有犹豫太久。
　　“哐当！”剑落在地上，苏然呆愣的抬起头，剑与剑鞘碰撞的声响，在他脑海里拉扯出巨大的声响，让他突如其来的警醒。
　　“战事未平，你在做什么？”陆炎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开口质问，但是触及苏然的目光，安慰的话没有说出口。
　　“多杀几个敌人，替他报仇。”有了新的支援，陆炎很快就率领着众将士，将这些瓮中之鳖捉杀干净，对方首船与后排的船只首尾相连，根本动弹不得，但是人数差距巨大，到底还是一场血战。
　　杜啸此刻喘息着躺在靠窗的位置，他的腿受了伤，挽救及时，还未伤及根本，但是这会儿条件艰难，止痛的药剂并未带足，只能委屈他忍着痛楚上了药，来时三五天的路途，回去反而要十天半月，他被折磨的够呛，此刻脸色苍白，看上去虚弱极了。
　　“将士遗体，倒不好抛尸荒野，所以装在船舱之中，一并带回去。”陆炎跟他汇报了现如今的情况，说。
　　“敌寇呢？没留活口？”杜啸问张眼四望，疑惑问。
　　“没有。”陆炎回答。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杜啸皱眉，泊来之国的事情，他们知之甚少，这时候若是抓个俘虏，想必能知晓更多事情。
　　“将军，我们人手不够，当时您尚在昏阙之中，军医说您没个四五个时辰不能醒来，”陆炎从容不迫的回答，他绕开一步，露出身后一众将士，“所以大家决议之后的决定这么做的。”
　　边塞散漫，大家同吃同住已久，早已是一家人了，谁也不忍心自己的战友抛尸荒野。
　　杜啸不至于会因为他杀了敌寇而恼怒，只是没有了俘虏，就探不明敌情，他们本身就对泊来之国知之甚少，好不容易打了胜仗，但是一个活口没留，今上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轻易放过的。
　　杜啸还在沉默，他在思索，现在应当怎么去弥补这个失误，边塞将士，最艰难的，是赏罚不平。剿灭敌寇，是功，不留活口是过，往来功过决计是不能抵的。
　　堂下的杜校尉看出了他的面色，他侧头看了一眼陆炎，抬脚上前。
　　“将军，未留活口，一方面是兄弟们泄愤，另一方面，是对方根本就没想着留活口。泊来之国的士兵极其奇怪，身中奇毒，抓捕之后不过几息之间就毙命了，甚至属下查探了牙隙十指，都未找到□□之处，甚是诡异，为防万一，所以都杀了，虽未留有活口，但是尸体有保留几具。”
　　“属下愿护送敌寇尸体回京，交由太医署研究。”杜校尉说着，回答道。押尸进京，确实是一个好主意。杜校尉本身便是杜家远方亲戚，他给出的建议，杜啸沉思了片刻，答应了下来。
　　“报，上头有新指令。”有马蹄声响起，接着是男子沙哑的高呼声，陆炎走至船头，看向岸边，对方马上绑了传令的虎旗，确认是驻守北域最高指令。
　　他回头对杜啸点点头。
　　“靠岸。”杜啸下令。
　　跟传令兵对了暗语，接过信封，陆炎递给杜啸。
　　只有一页，杜啸一眼看完，递给了陆炎。
　　“取地图来。”上头命令找个地方驻扎，以防敌寇再次来袭，南域军营虽然驻扎南域边境，但是近些年来边境各族难以管制，有许多居民越发南迁，所以其实国土早已过了南域军营所处之地，因为经年没有战争，且边关居民者甚少，所以军营南迁之事一直没有妥善处理，但是如今有战事，为保边关安宁，此事决计不能再拖了。
　　“就在此地驻扎吧。”杜啸垂头看着地图，摩挲着布的边角，寻了个平地，开口。
　　“不如在此地，此处为山腰，距离最近的村落只有三里地，地势高，易守难攻，往返大营大约需一个时辰，为防敌寇再次来袭，在此地驻扎最适合。”一则保持补给，二则地势优越。陆炎指了指平地边上的山坡，开口提醒。
　　杜啸侧头看向陆炎，少年的脸颊肿了一块，嘴角破皮，额头青紫，身上的军装穿了数日，有血迹斑斑，这个少年其实和他差不多大小，甚至还要小一些。
　　他垂下头看向地图，将附近大大小小的山峦看了个遍，抬头：“这里不错，就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