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祭》梵不归

1、第一章 夜半歌声

　　昏暗的卧室十分幽静，一张朴素的双人床占据了大片的地方。床头柜是木质的，柜子的上檐有遮不住的破损。大约是上一任的主人养过猫的缘故，总觉得柜子破损的地方是猫咪的爪子造成的，而整个屋子，也因为这个床头柜显得有些寒酸。
　　床上躺着的人略微有些瘦削，因此被子拱起的轮廓看起来有些纤细。
　　卧室内的主人显然是个睡姿好的，这么狭小的空间里，静得连翻身的窸窣声都微不可闻。
　　可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床上的人渐渐有了动静，卧室的气氛在这一刻开始变得有些奇怪。
　　若是床上的杨鸣璨睁开眼，定能察觉到，屋内某一处的空间像是气体现了形态，晕染开来，仿佛折皱了的纸。
　　在那处空气后的东西都变得扭曲了，仿佛有什么东西那里慢慢打开。随着痕迹越发扭曲，屋内渐渐有微弱的男声在细细呢喃。
　　似是被打扰到了，熟睡着的杨鸣璨开始不安分起来，先是他的手挣出了被子，接着是睫毛颤了颤。似醒非醒的人努力的克服着睡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这人的眼睛是生的极好，剑眉之下，高粱之上，端是一双星眸，眼白晶莹，眼珠黑亮。光是观这一双眼，便叫人心生好感。
　　待这双眼的主人稍有意识时，屋内的异象顿时消失了。速度之快，使得主人没有一丝察觉。
　　没有声响，本就迷糊着的杨鸣璨因为没有再被打扰而导致微张眼神仍是朦胧的，呆呆地望着原先出现过异样的地方。
　　这时，午夜开始了躁动。在床头柜靠着的那端墙后，传来阵阵歌声。那歌声清晰，竟不像电视机里传出的声音。二八年华女子的声音，吴侬软语，像摇篮曲，十分绵柔，绵柔得让杨鸣璨的睡意再次占据了他全部的思维，他的意识渐渐再次沉入睡眠。
　　临睡之际，杨鸣璨用他那保持着微弱的意识的大脑开启了抱怨模式，他模糊地咕哝一句：“隔音真差”。
　　这寂静的夜里只有一首似江南小调的歌曲在轻轻地回荡着。女人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幽怨，生生把一首摇篮曲，唱的曲意有了千百转意思。仿佛喜悦，仿佛愤恨，仿佛内心恨意慢慢，又仿佛充满了爱意。爱恨痴缠，本是男人不屑的意境，却勾着杨鸣璨在睡梦里去思，去想。
　　杨鸣璨随着这歌声模模糊糊看到了什么。
　　是什么？
　　杨鸣璨好奇地想着，梦里思维渐渐活跃着。像是抽展的柳枝，慢慢向下探索。
　　看到了！
　　杨鸣璨感觉自己就像置身在大雾中，随着这歌声渐响，雾渐渐的散去了一些，就当他快要看到什么的时候，迷雾又挡住了他的视线。这雾简直将欲说还休表现的淋漓精致，十足小女人心态。
　　但是，用最流行的语言，杨鸣璨真想质问一下这浓雾：皮这一下很开心吗！
　　慢慢，一个红色的背影在大雾中若隐若现，这便是主人公了吧。杨鸣璨像是被蛊惑了一般向那道身影走了过去。
　　他与那道婀娜的身影越来越近了，听到的歌声也越来越清晰了。
　　不知为何，距离在缩短的同时，这个红色的背影让杨鸣璨突然起了一阵心悸。看这身姿，明明是仙子底子，只是她的胳膊一直抬着，好似抱了什么东西。可不知为何杨鸣璨就是让恐惧占据了他的思绪，满脑子的旖旎瞬间转换成心惊肉跳。
　　接着，杨鸣璨的脑子里有个清冷的男人的声音对着他说“快跑”两个字。
　　本是清亮如溪泉叮咚的声音硬是将杨鸣璨吓了个透心凉。
　　突如其来的恐惧之下，杨鸣璨身体颤抖到动不了，只有眼睛越瞪越大。
　　歌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了，整片空间死一般的寂静。
　　杨鸣璨心跳猛地剧增，所有的感官都在放大。红衣的女人在动，衣服婆娑的声音清晰可闻。她的肢体像是尸体一样僵硬，伸展的极其缓慢。
　　杨鸣璨仿佛还听到了“咔嚓咔嚓”声，就在女人将要转身之际，杨鸣璨别无他选。
　　他选择了闭上眼睛。
　　“傻瓜。”一声怒其不争的轻骂在他耳边响起，却又似一声亲昵的喃呢。
　　杨鸣璨不禁好奇地在想到底是谁在骂我呢？又是谁抱我呢？
　　他的意识渐渐的开始模糊，后来的事他便不知道了。

　　“璨头，你还好吧，你脸色好差。”赵可可摸了摸萧念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嘀咕道，“也不烫啊？”
　　赵可可，鸣璨在大学认识的好友，是N大出了名的智商与情商都不在线的人。由于两人经常选一样的课，培养成眼熟的同学后，杨鸣璨便被赵可可攻陷了。而自从杨鸣璨败倒在赵可可的厚脸皮之下后，赵可可也自动的呼唤起他给杨鸣璨起的爱称——璨头。
　　不就是头围稍稍大了一点吗。杨鸣璨一开始十分在意这个称呼，每每都要解释一下，他的头围不大，他只是发计量大了一点而已。
　　不过，让杨鸣璨更感到郁闷的是赵可可真不愧于众人赋予他的标签，他像是一匹脱缰的野马一样，经常性地状况百出，让杨鸣璨无从招架。
　　可是没办法，谁让杨鸣璨是上了赵可可这条友谊的贼船下不来了。
　　杨鸣璨想到这里白了赵可可一眼后说：“我就是没睡好。”
　　“没睡好？”
　　赵可可天马行空的脑子也不知想到什么，本来是水润的小鹿斑比眼，硬是挤出猥琐精光。赵可可嘿嘿一笑，手不安分的放到杨鸣璨的腿上，色情的来回抚摸了两把，故意哑着嗓子问：“孤枕难眠？”
　　杨鸣璨懒得理他，冷笑一声，抄起桌上那本厚重的《建筑初步》卷起来，毫不留情的给了赵可可一下。
　　“孤你妹啊孤！”
　　“我去！”
　　赵可可疼得呲牙裂嘴，但也不敢发作，讲台上的灭绝师太可是瞪了他两眼了，他现在可不敢太嚣张。
　　赵可可揉了好一会儿，才恶狠狠地对杨鸣璨说：“你狠！”
　　杨鸣璨头也不抬道：“过奖。”
　　赵可可气绝，对他比了个和谐的手势，也不管他看没看到，就再也不搭理他了。
　　杨鸣璨转头看着赵可可气绝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但也没再招惹他，而是将头转向窗外发起呆来了。
　　对，杨鸣璨同学并不是学霸人设，他只比学渣强一点。
　　杨鸣璨看着窗外行人匆匆，脑袋自行放空了起来。他看树叶婆娑，看风和日丽，看不上课的同学在窗外嬉笑怒骂，太多的鲜活画面的涌入，突然让他觉得内心空落落的。
　　这突如其来的落寞太强大，让杨鸣璨一时没招架住，差点逼出一点点的男儿泪。
　　杨鸣璨禁不住打了个冷颤。
　　一个冷颤过后，杨鸣璨清醒了点，觉得自己有些矫情。他想莫不是真应了赵可可那句孤枕难眠。这样想着，杨鸣璨经突地又打了个冷颤，真是信了赵可可的邪，这是思春还是犯酸。
　　有些羞恼的杨鸣璨准备回头和赵可可调侃两句时，便看到卓航从窗外经过。
　　卓航是杨鸣璨在校外的邻居。
　　杨鸣璨一开始也没注意过周边住着什么人，但巧的是，卓航竟然和他读的是同一所大学，而且两人学的还是同一个专业。因为课程相似，两人出门的时间总会一致几次，于是彼此渐渐就孰知自己隔壁住着谁。再加上总会因为上同一门课而同路一段时间，该知晓的也就知晓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得知同校的原因，两人见面之后总会互相点头打招呼，虽不同班，但也搞得关系不错的样子。小年轻就是这样，因为这样或那样的小事情而滋生出一段友谊。
　　此时看到卓航在校园里转悠的身影，杨鸣璨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无他，因为亲昵的紧紧的跟在卓航身边的女生明显不是他的女友李青。
　　这个女生的穿着像是Cosplay，那大红的旗袍让杨鸣璨觉得有些太过夸张了。
　　苍天为证，绝对不是因为直男癌视角，只是怎么说呢，那种大红太刺眼，不知是不是上面休了什么金属装饰，总之，杨鸣璨觉得刺眼得让人想流泪。
　　杨鸣璨有些疑惑和一点点的不快，他虽然和李青不熟，但总归是常见的邻居，主要的是李青豪爽的性格还是很很招人喜欢的。因此，乍一见卓航和别的女生相伴，杨鸣璨就不可避免的往歪里想了一下。
　　不过,杨鸣璨再转念一想，卓航只是和那个奇怪的女生一起走，也没什么亲密的动作，自己这样疑神疑鬼，才奇怪。
　　杨鸣璨自嘲的笑了笑，觉得自己最近真是精神不太好了。
　　他转头看赵可可昏昏欲睡的模样，突然冒了点坏水，奸笑了一下，猛地用手指戳了一下赵可可的腰。
　　赵可可一个激灵，脱口而出：“我去！”
　　讲台上的灭绝师太脸色一沉，怒斥：“那位同学，就是你！怎么，做梦想去哪？我看你那也别去，给我站着!”
　　赵可可被好一顿训斥。他生气地瞪了杨鸣璨一眼，委屈地站了起来。
　　杨鸣璨忍不住趴在桌子上无声地狂笑。没办法，不是兄弟不讲义气，是兄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逗得笑弯了腰。
　　赵可可小声地咬牙切齿地对杨鸣璨说：“杨鸣璨，你个完蛋玩意儿，你给我等着！”
　　这一节建筑初步下来，赵可可站得腿都软了。
　　灭绝师太这一上午也就中间的大课间下了一次课，让赵可可坐了那么一小会儿，可一到上课，不等灭绝师太发话，赵可可就自动站着了。
　　被当众指责的丢人事，一次就够了。
　　赵可可这一上午的课上得分外憋屈，他在心里已将杨鸣璨万箭穿心好几百遍了。
　　“得了，得了。”杨鸣璨看赵可可那一脸的怨气就觉得心虚，讨好地说，“今天我请客，我们去下馆子行不。”
　　赵可可哼了一声道：“就这点诚意？”
　　杨鸣璨摸了一下自己的钱包，苦笑地说：“你点单!”
　　赵可可一下子就满血复活了，眉开眼笑地说：“这还差不多。”
　　说罢，他便兴冲冲地往外走。
　　走了几步，赵可可感觉杨鸣璨没跟上，回头不耐烦地说道：“后悔了？”
　　落在后面的杨鸣璨眉头紧锁的盯着窗外。
　　他刚才又看见卓航了，身边跟着的仍是那个奇怪的女生。
　　这回，那个女生似乎察觉到了杨鸣璨的目光，回头冲他笑了一下。
　　那个笑容把杨鸣璨吓得不轻。
　　也不是杨鸣璨胆小，就是那女生的妆容也太夸张:惨白的脸没有一点血色，像是把一瓶的粉底都用了，看哪都是白，再加上那么白的脸上涂了一个血红血红的嘴巴。整个妆容用力过猛到让人心悸。
　　不知道那女生用的是哪个牌子的口红，那颜色血呼啦差的，艳得跟血有什么区别啊。
　　最主要，那女生嘴巴看着不大，可一笑，就咧开了一个怪异的弧度，让杨鸣璨有种看到血盆大口的错觉。这比王大陆吃小孩的嘴还大啊！
　　“喂！”赵可可返回用力地拍了下杨鸣璨的肩膀问，“发什么呆呢？”
　　杨鸣璨又被好一顿吓，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惊得差点就回身给赵可可一个大嘴巴子。
　　更离谱的是，杨鸣璨竟然不敢再往卓航那边看一眼。真是感觉遇上鬼了，杨鸣璨着样想着便慌忙地拉着赵可可头也不回地走了。
　　赵可可被拉了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倒。
　　“干哈呀，这么上赶着请小爷吃饭呢！”赵可可觉得杨鸣璨有些奇怪，但一想到随后就能吃大餐也就不计较了，胡咧咧几句就乖乖地随着杨鸣璨走了。
　　杨鸣璨背后，那个女生的目光一直锁定着他，渗人的笑容就没有放下来过。
　　她抽动着鼻子，似乎在闻着什么好闻的味道，惨白而精致的面庞上露出贪婪得神色。
　　女生舔了舔血红的嘴唇，娇笑着说：“好香，好想吃。”
　　待杨鸣璨走远后，她又紧紧跟随在卓航身边，还小声的哼着江南小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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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