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里的我们》四时栖

36、第六年-初吻

　　宋昭若退伍回家，和张行思的异地双军恋变成异地军恋，少了一个字，也少了一些困难。从军的经历使两人都比从前更加容易满足，能够每天都打上个电话说上几句话，就很让他们开心了。现在张行思只要想联系宋昭若，就能立刻联系到她——从前是两个人互相配合对方的时间，现在可以由人在地方的宋昭若来配合身在部队的张行思的时间，这就比从前要轻松很多。
　　只是两人之间的距离从两百公里变成了两千公里，虽然从前见面也不容易，但如今想要见面就比从前更不容易些。宋昭若只能安慰自己，现在脱了军装，只要有时间又舍得花钱就能去见他，怎么样也比从前还得排着队争取外出才能见上面要好许多。
　　可能异地恋就是这样，哪怕是一点糖渣子，都能抵消掉一路走来大部分辛苦。
　　宋昭若在9月30号当天下午还有一节课，大四闲人姜怡干脆拖着箱子过来教室等她，顺便蹭课。古典文献学这个专业一届就一个班，老师们把每个人都能对得上号，带课老师一见姜怡坐在教室里，还跟宋昭若坐在前排，不由奇道：“这不是大四的姜怡学姐吗，你跑来干嘛？”
　　姜怡嘿嘿一笑：“我想念老师您在课堂上的风姿，特意再来回味一番。”
　　“贫嘴。”老师笑着说了一句，就不再理她，径自去调整电子课件。
　　宋昭若和姜怡人坐在课堂上，心早就飞去了北京。好歹熬过了这节课，离下课还有两分钟时老师结束了授课，只等下课铃一响，两人就拖着放在课桌下的行李箱冲出了教室。
　　宋昭若觉得在部队时跑三公里她也没这么快过。她跑在前面，一回头看见姜怡在后面还慢悠悠的，开口催促道：“车已经叫好了，尾号C5，白色现代，快走快走。”
　　不只是宋昭若想见张行思的心情很急切，她们买的机票时间也太紧实在怕有些赶不及。
　　姜怡还是不紧不慢地跟，看样子是快不起来了。虽然宋昭若跑得也不快，不过看姜怡这样，她想她大概还是要稍微强于姜怡的。她折回去，帮姜怡拖了箱子，又催了一句：“快点儿，人家车已经等在西门了。”
　　宋昭若已经提前跟张行思说了她会和姜怡一起到北京，并让他也提前去跟他班长透透底——要是吴骋也喜欢姜怡，这次千万要抓住机会。

　　直到这次来看他，宋昭若才知道张行思的学校有多偏远。说起来是在北京，旧日的天子脚下，但照他学校的位置来看，这天子的鞋码怕是略微有些大。
　　张行思一早就说了他们学校地处偏僻，无论是交通还是住宿都不怎么方便，让宋昭若和姜怡住在市区，等着他和吴骋到时候过来找她俩就好。
　　宋昭若虽然心里急，表面上还能装得一派祥和。姜怡就不一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宋昭若一早就已经熄了手机屏幕准备睡觉，姜怡以为她睡着了，即使在那边一直翻身，也没打算“叫醒”她再来互诉衷肠。
　　最后还是宋昭若被她翻身的动静攘得实在睡不着，干脆翻过身朝着她：“姜怡，别翻了，我陪你说会儿话。”
　　姜怡拒绝道：“别了别了，快睡吧，一会儿说得精神了反而睡不着了，明天一人顶着俩黑眼圈，多不好。快睡吧快睡吧。”
　　“关键是你在那儿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听着我也睡不着。”宋昭若换成平躺的姿势，从被子里伸出两条胳膊，把手放在头顶，使身体得到最大的舒展，“黑眼圈拿遮瑕膏遮啊。要不然我们出去吃点儿东西吧，我之前查了这附近有家炙子烤肉还挺不错的。”
　　左右都是睡不着，说不定出去遛遛，累了还能快点儿入睡。两人一拍即合，当即起身，换好衣服出了门。
　　作为四川人，宋昭若一不能吃辣二不会打麻将。姜怡就不像她这么体现不出地方特点，作为一个道地的新疆丫头子，姜怡能喝酒且爱喝酒。
　　这里没有“夺命大乌苏”，她一个人干了半打燕京，盛情难却之下，宋昭若也只好开了两瓶陪她。
　　两人打着酒嗝儿回到酒店时已经过了十二点，这回姜怡终于不再辗转反侧——就算是姜怡再辗转宋昭若也听不见了，像她这样一杯倒的人，许多年滴酒未沾，两瓶酒已经足够让她倒头就睡了。
　　也正因为许多年滴酒未沾，宋昭若忘了自己喝酒之后会是怎样的状态，第二天一早起来，就被满脸满身的红疹吓得够呛。
　　她想起昨天晚上跟姜怡的对话，万分无奈地往脸上糊了半斤遮瑕膏，穿了长衣长裤，以为这样就能不被看出来她又酒精过敏。
　　然而还是被张行思看出了她脖子后面和手背上的红点，加上她一身遮遮掩掩的长衣长裤，据此进行了一番“宋昭若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的讨论。就他这种怀疑态度，宋昭若拿包当凶器，对他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殴打。
　　吴骋和姜怡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张行思做出一副打不还手的样子连声告饶，吴骋才在一边发表了意见：“我说张行思你就是自己找的，一见面先给你女朋友包提过来，现在挨拳头总比挨包好受些，那包棱角分明的多难受啊。”
　　他说着，又瞟了一眼我手里的包，一脸好笑。
　　宋昭若这次背了方形的盒子包，看着打人就疼。
　　张行思如梦初醒，从女朋友手里抢了包，说：“我来我来，你是不是就是因为我没给你提包就蓄意报复啊？”
　　本来宋昭若也只是假装生气，听了张行思这句话，她才是真的有点生气了——怎么闹了半天连她为什么要打他都不知道吗？
　　这时宋昭若看见吴骋不声不响地也把姜怡的包拿了过去。
　　别人的男朋友——现在还是预备男友——真是从来都没让她失望过。她当年到底是怎么就看上了张行思这个宇宙无敌大直男呢？
　　宋昭若和张行思原本打算四个人碰了头就分别行动，奈何姜怡在这件事上性情大变、人怂志短，死活拽着宋昭若不肯放她走。不得已，这次难得的约会也只好四个人一起进行。
　　当着吴骋和姜怡的面，张行思也不敢做什么过于腻歪的举动，发乎情止乎礼，倒像是古时候的恋爱男女。宋昭若跟他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后面，对此颇为无奈，最后还是张行思发挥自己做思想工作的能力，道：“要是今天咱们四个人一起行动能够撮合得了吴班长和姜怡，我们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当积德吧。”
　　只不知道那两个人在矜持什么，也含含糊糊的，没有任何表态。
　　下午三点多，张行思和吴骋就要准备返校，临行之前宋昭若悄悄问了他，那两个人要怎么办，他只是握了握她的手，让她安心。
　　紧接着就听见吴骋说：“明天小宋和姜怡来我们学校转转吧，我请你们吃饭。”
　　分开之后我才看见微信上张行思发的消息：“你一会儿也问问姜怡，她什么感觉，这事儿有没有谱。”

　　姜怡是喜欢吴骋的，这次见面之后更加肯定了她的喜欢。从吴骋的表现来看，他也是喜欢姜怡的，但那句话没说出来，姜怡就不敢确定他的感情，因此也不敢表达自己的感情。
　　她拜托宋昭若经过张行思去套套话，宋昭若却说：“你当男孩子跟我们似的，天天把这些挂嘴边上聊。你等着吧，说不定明天他就向你表白了。”
　　宋昭若这回确实没说错。
　　第二天两人起大早去了郊区的装工大，奇怪的是，本来说要来门口接她们的张行思连个鬼影子都没出现，倒是吴骋一身迷彩服穿得妥妥帖帖的，站在学校门口笑脸相迎。
　　老远，姜怡就低声跟宋昭若说：“我怎么看着他，跟接客的一样。”
　　宋昭若瞥她一眼：“哦，这会儿你可是不紧张了。”
　　吴骋领着宋昭若和姜怡往学校里走，宋昭若掏出手机给张行思发了信息：“你人呢？”
　　他回得也快：“有点儿事情，你跟吴班长进来先，我一会儿来找你。”
　　装工大的校园和221师的大院异曲同工，大概除了小散远单位，军营的整体风貌差不多都是这样。
　　两个穿便装的女生走进了校园，来往的男生免不了要多看两眼。虽然宋昭若从前在单位也是少数群体，但至少大家穿着同样的制服，还不会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如今穿着便装走在院子里，怎么想怎么觉得招摇，恨不得披件隐身披风，祈祷他们都看不见自己。
　　再一回头，姜怡一张脸红得快渗出血来。豪爽如她，在这个环境里也还是没法镇定自若。宋昭若伸手拍拍她的背，试图让她轻松一点，她转头看着宋昭若，勉强一笑，却比哭还要难看。
　　吴骋说先带两人去坐会儿——她们出门太迟，这会儿离开饭没多少时间了，只是稍微坐坐，就带她们去学校招待所的餐厅吃饭。
　　走着走着，却到了他们的一栋宿舍楼下。宋昭若和姜怡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不好意思再往里进。
　　“没事儿，”吴骋站在楼门口，朝里喊了一句，“有女生要进来了，穿好衣服再出门啊！”
　　姜怡噗嗤一下笑了，往宋昭若背后推了一把，说：“走吧走吧。”
　　吴骋领着她俩到了他们三楼走廊尽头的屋子门口，推开门，里面却黑乎乎的。吴骋快她们一步进去开灯，宋昭若下意识地站在门口拉着门让姜怡先进去——在部队养成的习惯，到这儿了她还没忘，甚至主动把自己放在新兵的位置上，让姜怡来当“班长”。
　　吴骋去拨了电闸，头顶的电灯却没亮。屋里的地上倏地亮起了一片灯带，还是个心型的，捎带着映亮了旁边“潜伏”着的一溜溜学员。
　　宋昭若站在门口，连拉着门的手都忘了松开，不自觉地低声说了句“卧槽”。
　　吴骋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一束花，送到姜怡面前，说：“我嘴笨，不太会说话。聊了这么久，相互之间了解得也七七八八了，我觉得是时候让我们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姜怡，做我女朋友吧。”
　　此时此刻，宋昭若觉得自己站在姜怡背后显得很是多余，关了门暗戳戳往旁边挪了好几步，靠墙站着围观。
　　那些早就在这里蹲守的学员们也适时起哄：“答应他，做我们嫂子吧！”
　　宋昭若往人群里看了一眼，张行思赫然在列。
　　她立刻就懂了。这帮人大概都是吴骋带过的学弟，张行思刚才说有事，也就是在这儿忙活着呢。他也往她这边看了一眼，还抛过来一个得意的眼神。
　　本来吴骋和姜怡之间就只差一层窗户纸，现在吴骋搞出这么大阵仗，姜怡哪有不答应的。
　　吴骋告白成功，本来还想留下来打扫“战场”，被宋昭若和张行思推了出去。该腻歪还是要腻歪的，这种时候就别在这儿慎着了。
　　其余人有热心留下来帮忙收拾的，却又被张行思统统撵走，把俱乐部这一地残局留给他和宋昭若两个人。
　　待人都走了，宋昭若又锤他一拳，说：“你还真是一副雷锋心肠，大家一起收拾不也快点儿么？”
　　却又一次毫无防备地被他抱了个满怀。
　　他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不客气：“你懂个屁，留他们一起收拾，我能像现在这么抱你？出去外面了，我还能离你这么近？怎么样，看见我班长这个告白仪式，心动吗？以后求婚我也这么给你弄一个。”
　　宋昭若懵了几秒，回过神才笑起来，只是对他的想法不敢苟同：“可别，我其实挺不喜欢这样的，就咱俩悄悄的就挺好。”
　　“那趁悄悄的，亲一下吧。”张行思说着，就低下头往她这边凑。
　　宋昭若一下慌了。面前这个人，她超级喜欢他，这没错。她期待这种卿卿我我的亲密接触很久了，这也没错。但是突然一下要梦想成真了，她心里那份少女的矜持又冒了出来。
　　张行思的脸离她那么近，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扑在她脸上：“我亲了哦。”
　　宋昭若鼻子里细细地发出了一声“嗯”，完全不符合她一贯的作风。
　　他的嘴唇贴上来，轻轻印了一下，就又离开。
　　宋昭若却还是全面沦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