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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愿望 ...

  •   睁开双眼,夏立竹发现自己躺在小树林的长椅上睡着了,先前的一切如往常一样仿佛只是一个平常的梦一般,但夏立竹做的梦,从来都不平常。

      果然,他只微微侧头,便看到了坐在自己身旁的顾成,可此时此刻的夏立竹却没有心情再去与他辩论什么了。

      “你做梦了?”却没想到,顾成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是了,如果要在这个世界上选出一个最了解夏立竹的人,那一定不是陆寒清,而是顾成,他们之间差的不是这六年的朝夕相处,而是顾成揣度人心的能力。

      只是可惜,他能揣度别人的想法,却独独看不透自己的想法。

      “做了什么梦?”顾成有些好奇道,“我记得你能做预知梦,怎么,看到这场赌局的结局了?看到你凄惨地输在我的手下了?”

      “那是你在做梦。”夏立竹神色淡淡地瞥他一眼,“我梦到你因为郝秋蓉的死心灰意冷,选择投降了。”

      “骗人。”顾成却一副冷淡的样子,“我怎么会那么脆弱?”

      “是啊,你是一副冷硬心肠,你谁都不爱,按天道的划分,你或许才算是无心无情之人。”夏立竹眯起了双眼,“可也正是无心无情之人,当某件事成为了他的本能,他就会去做。”

      此话一出,顾成却是皱起了眉:“……你想说什么?”

      “六年来,你渗透进我的生活,可同样,从郝秋蓉出现在你身边三年以来,她在你身上,又留下了多少痕迹呢?”眼见顾成想要说些什么,夏立竹却没有给他机会,“她的死,怎么可能没有对你造成影响?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用这样决绝地方式告别,怎么可能会一点结果都没有?”

      “闭嘴!”顾成站起身,“我来这里不是和你说这个的!”

      “我知道,你要问我第四个问题对不对?我还知道,你问不出郝秋蓉想让你问我的问题,你过来,是想让我赢,想让我去做下一个更加艰难的抉择,可这都是借口!你不过是因为郝秋蓉死了!你也不想活了!对不对!”

      “不对!我怎么会不想活?我要是不想活,何至于这六年一直在布置这场赌局?我比谁都想活下去。”

      “可人生从来就不是只有活着!郝秋蓉已经给你指明路了,她在用她的死问你,你愿不愿意陪她?”

      “我……”说不出口,顾成说不出不愿意的话,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在这场赌局开始之前,他从未考虑过赌局完成之后会是什么样,他只是享受赌局的过程而已,可郝秋蓉却逼着他让他想。

      ——让他想,这场赌局之后,没有郝秋蓉的日子会是怎么样的。

      来找夏立竹之前,他想了很久,他看着天边的朝霞,一点一点消散,变成烈日,终于,他再也看不到这世界美好的地方,他的眼中,只有这灼灼烈日之下的枯骨,佳人不再,他的世界终于变成了灰色。

      即使处在不生不死的状态下,即使世界上没有一个人认识他,他也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可现在回想起来,他才注意到,记忆不知何时已经被郝秋蓉的身影侵占了。

      看着顾成的神情,夏立竹就知道顾成已经输了,和上次不同,这一次的顾成是真正的输了,输在郝秋蓉的手中,是她亲手带来了他的败北,这是郝秋蓉的胜利。

      可这场胜利,并不能让人感到欢喜。

      “你要怎么办?”顾成的声音在夏立竹的身后响起,“就算我认输,你也终将面临和我一样,甚至更甚于我的难题,你要选择哪一个?天道?还是你心爱的人?”

      “我和你不一样,我比较贪心。”夏立竹柔和了眉眼,轻声道,“我想与我心爱的人活在正常的世界之中,看他曾经看过的景色,与他一同度过我缺失的岁月。”

      顾成只冷笑一声:“你梦还没醒吧。”

      “是啊,这或许是做梦,但不试一试,又怎么知道行不行呢?”夏立竹沉下脸,“首先,天道不能输。”

      “所以呢?你要像天道说的那样断情绝爱么?”顾成扯了扯嘴角,“我早说过,你与我是一样的人,我们天生站在赌局的两端,互相残杀,一旦脱离了这场局,爱上了局外的人,你我都将……不得好死。”

      “哈……或许是吧。”夏立竹没有否认顾成的话,他眯起眼,抬头看着从树叶间隙透下的光斑,“我确实不该让局外人参与进来,可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也只能……尽我全力去弥补。”

      “……你想做什么?”

      “做你想做而没有做到的事情。”夏立竹抬起头,看着顾成带着痛苦与期待的表情,忍不住叹息一声,“你我本是一样,不过是在某个交叉路口选择了不同的路而已,怎么就……偏离了这么多呢?”

      顾成只笑,他没有说,也懒得解释,总归故事里成为反派的人都有那么些悲哀的过去,他的过去没什么,确实,从普遍意义而言他的父亲不是一个好人,但对他和夏立竹这样的人而言,引导并不一定有多重要,只是他选择了遵从本心的恶意,而夏立竹选择了延续父亲教导的善意罢了。

      只是他还是不甘,他们明明拥有同样的本性,凭什么属于他的温暖……那么晚才到来?

      郝秋蓉……你总说我是你的救赎,可你从来都不知道,开学那天见到你的我,才是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活着。

      此前的记忆一片冰冷,此后的记忆也随着你的死亡而被冰冻,你让我体会到了温暖,我又如何能回得去之前的冰冷?

      顾成的身子变得有些透明,他知道,时间到了,没有问出问题的他算是违法了规则,也就是输了,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变成光点的身体,他忽然有些释然。

      或许,这就是他这样的人最好的结局了吧。

      “我帮不了你,但我还是要说一句,不仅是对你说的,也是对我自己,更是对参与这场赌局的所有人说。”顾成拥有意识的最后一刻,夏立竹的声音忽然响起,“置之死地而后生,我一直相信这一句话。”

      做梦的时候,还有梦醒之后的这一段时间,夏立竹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什么样的人才能被称为无心无情之人,按理来说,之前的他选择了陆寒清,但同时也舍弃了天下苍生,可以说是十分冷漠的了,从某种意义来说,无心无情确实可以用来形容他之前的行为。

      只是可惜,天道的判定似乎与他不同。

      那么天道的判定又是基于什么而定的呢?

      是了,是那本功法,那本天道借天玄老人之手,经手孟阳朔最终到达夏立竹手上的那本功法,说是需要无心无情之人方可练成,但事实却是练就那本功法的人最终会变得无心无情。

      也就是天道所言的断情绝爱。

      他失忆之后做的梦其实也与那本功法有关,梦中相关全是即将发生之事,然而那本功法讲究的是不参与,不干预一切因果循环,而通过每一次的冷漠相对,最终培养出来的,就是一个无心无情之人了。

      在遇到陆寒清之前,夏立竹差一点就修成了。

      只是可惜,正如夏立竹之前对顾成说的一样,就算是无心无情之人,有些东西,有些刻进了本能里的东西,将会流淌在骨血里,等待着某一天的苏醒。

      而他需要等待的,就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那一天。

      所以他将这句话传达给了陆寒清,他不知道陆寒清能不能听明白,但目前他要做的,只是蒙骗过天道而已。

      这不难对不对?因为这样的事情,此前,他已经做过无数遍了,欺骗世人,用虚伪的面孔,不是简单的像对待陆寒清那样的敷衍,而是更进一步的,将另外一个自己展现给天道看。

      “赌局,道骨天成宣布全部结束,胜者为,夏立竹。”机械的声音响起,夏立竹闭着眼,静静地等待着下一句话,“对本场赌局情况的赌博结果为——平局!双方筹码退回!”

      夏立竹睁开双眼,澎湃的情绪自心中升起,下一秒便感到喉间有鲜血涌动,只他不可表现出半分,生生咽下了那口血,冷着脸对着天空的某个方向道,“既然我是胜者,那我是不是可以许愿了?”

      一道金光出现在夏立竹的面前,那一瞬间,他仿佛早就知道一般,知道眼前这道金光就是天道,他甚至能感觉到,天道的心情很好,只是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用心情来形容。

      “你想许什么样的愿望?”

      陆寒清有些颓废的身影出现在天道的身后,他或许没有猜到夏立竹的意思,又或许只是在配合演戏,只是他这幅模样终究是令夏立竹心生怜惜,口中的血腥味更重了。

      “将这个世界,从我出生的这些年开始,修正成没有我的轨迹吧,我只不过是三千年前,突兀地出现在青石镇的一个无根之人而已。”

      没有他,顾成就不会被引起挑战心,放肆地挑战规则,他会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恶,直到某一天遇到郝秋蓉,重新开始属于他们的故事。

      但他又要存在于三千年前,因为陆寒清需要一个将一切都给他的人。

      这个愿望,符合了天道所想的无心无情,他斩断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联系,包括血缘关系,同时,却也符合了他自己所想的定义,这个世界,除了陆寒清,他什么都不要。

      “好,这个愿望,我替你实现了。”

      伴随着天道的允诺,世界陷入一片空茫,夏立竹在这空白的世界行走着,忽然,喧闹声响,他站在熟悉而陌生的街道上,那是他无比熟悉的十字路口,路口的另一边,陆寒清正满脸泪水地看着他。

      啊,他是不是误会了?

      在心底里苦笑一声,面上无比平静的夏立竹心里慌得不得了。

      ——嗯,接下来……该怎么安慰他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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