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渣男幸福指南》荀香九

44、第 44 章

　　刘志驽在门口张望一阵，溜进书房，在身后轻轻关上房门。刘老板正在联网对战围棋，看到儿子来了，头都不抬，刘志驽在一边开了一把游戏，时不时用眼角扫着刘老板的屏幕，直到刘老板赢了，才放下手机，难得正经地叫了一声“爹”。

　　刘老板眼睛都不抬，重新拉出棋局复盘，状似不经意地问：“没钱花了？又要买啥？”

　　“不是。”刘志驽说，心想怎么刘老板天天就觉得他要钱买东西，目明明他也是有学术问题的人，“我哥要出国，你知道吗？”

　　刘老板一怔，罕见地转过脸看他，还露出了惊奇的神色，显然对他而言，出国也是个新鲜词。

　　“出国？谁说的，他跟你说的？”

　　难道刘适择还没告诉刘老板？刘志驽不好评估这件事的优缺点，暂且挠挠耳朵，说：“差不多吧。”

　　刘老板关闭屏幕，正式转向他，又重复了一遍：“他跟你商量，他要出国？”

　　一个名校毕业的研究生跟一个大专在读的学生商量是否出国深造，听起来是不太对头。

　　刘志驽赶快说：“啊，不是，没商量，是他自己聊天提到的。我都听不明白他说啥，这不，高材生说话，得整明白点，省着人家看不上我。我回头查了，才知道他打算出国，上阿美利加，攻读什么博士学位。厉害吧？”

　　刘老板慢慢点头，看不出他什么态度，刘志驽趁机退了一步：“爹，你看，我还没出过国呢，我也想出国。让我也出国呗。”

　　刘老板闻言哼笑一声：“儿子，你在国内都考不上大学，出国读书，你还能毕业吗？”

　　刘志驽难得老脸微红，挠了挠脖子，说：“见识见识风土人情呗。咋也比没见识强啊。活这么大我都没出过东三省，跟别人说起来有意思吗？”

　　刘老板不为所动，继续呵他：“风土人情？那行，你报个旅游团。找小侯，让他给你安排。”

　　旅游和学习好像差得有点远，刘志驽正在想措辞，看刘老板伸手去开显示器，显然又要发起一局对战，急忙说：“旅游不旅游的，到时候再说。但是吧，爸，你就这么同意了啊？你要把钱花在外人身上啊。万一我好好学习，以后出息了，想出国，可是咱家已经没钱了，怎么办。”

　　刘老板很是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

　　“钱不用你担心。咱家的钱，供你出国，供你哥出国，再供你那女朋友，都不是问题。但你得是那块料啊，你在国内都学不明白，我送你出去干啥？”

　　看刘老板还是听不明白，刘志驽索性直接挑明：“我不想让我哥去。他又不是咱家亲生的孩子，为什么花这么多钱给他？我不同意。”

　　刘老板一皱眉，向后靠在太师椅上，正色说：“志驽，亲不亲生，他也管我叫了这么多年的爸。你哥出国了，以后你们还是个照应。适择能考上这个学府，能出息成这样，我总算是对得起刘法官的一番恩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你不能因为怕花钱，就去耽误别人的发展。明白没？”

　　刘志驽气得要死，因为刘老板根本不明白，这不是钱的问题，是他哥会不会回来的问题。刘适择读完书怎么可能回来，必然是留在国外。显然刘老板也是这么预测的，有一个亲戚在国外，他们就能蚂蚁搬家似的一个一个都跟着出去。然而刘老板就没有想过，他刘志驽，出了国能干什么？

　　光是想想国外，刘志驽就一阵发抖。那完全在他的理解之外。在国内，他确实天不怕地不怕，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但是，国外，那是什么地方？他在那个地方咋和别人交流？金发碧眼的人都能怎么看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那些人对他能有一点点真心？

　　刘志驽还想再施以三寸不烂之舌，换几个角度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刘老板已经命令他出去。刘志驽气愤愤地出来，安慰自己此事不能着急。一次性说太多只会适得其反，心里却过不去，真想把他爹的脑壳打开，把自己的心思灌进去。

　　手里抓了车钥匙却无处可去，在路上晃了一圈，只好去自己家店里喝酒。店长看到是他，直接开了最里面的包间。过了没多久，小白胖和白晓妮从门口踅进来，白晓妮直接搂着他肩膀，问他：“有啥事儿不能跟姐好好说啊？”

　　刘志驽甩开她。白晓妮没有继续扑上来，知道他心情不好，不敢说话，只是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又给他点歌。

　　红色的光扫过他们脸上，刘志驽看着他们两个，心里越来越烦。

　　跟这两个人根本说不到一块去，这两个人能给他什么意见，白晓妮只会大惊小怪，而小白胖净出些阴招，多半会毛遂自荐，要深更半夜去把刘适择杀了，以绝后患。他们两个根本就不明白。

　　酒入愁肠，越喝越烦。他又想回家去睡觉，按照以往的状态，他可以开车，然而那时候酒驾刚入刑不久，没人知道这次的政策力度，刘志驽也没心情飙车，顺手把钥匙扔给小白胖，说：“你会不会开车？”

　　小白胖大吃一惊，急忙摇手。他又问白晓妮。白晓妮一怔，说：“车……”

　　刘志驽不耐烦地说：“你俩会不会吧。”

　　白晓妮和小白胖对视一眼，说：“不会就学呗。这么多人呢。”

　　这是个好答案。

　　三个人离开分店，推开店门，就是一愣，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瓢泼大雨，三两个行人被雨浇得抱头鼠窜，眼看路上就要空无一人。

　　这也好，路上没人，新手开车也不能出问题。刘志驽解开车锁，冲到车旁，直接拉开后排坐了进去，片刻后白晓妮和小白胖一左一右窜进前排，带进一股甜甜的雨气，雨点打在车上爆豆般响，这两个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低头研究车的开关。

　　刘志驽听他们两个实在不懂，在后排指导了几句，小白胖依言发动车辆，转动方向盘，见车子竟然顺利移动，大喜：“刘哥，这个车挺好开啊！”

　　开车本来就不是什么难事，刘志驽又看了一会儿，路上没人，小白胖又开得像模像样，他在后排玩了一会儿手机，酒意上涌，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朦胧中似乎听到尖锐的刹车，他的头重重撞在一样坚硬的东西上。眩晕中似乎还听见了白晓妮的尖叫声。

　　刘志驽想问她又鬼叫什么，但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问出口，只记得他想问，话已经浮到了嘴边，随着他的意识一起落入了深深的黑暗里。等他再次深切而清醒地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是粗糙的天花板，是医院。他妈妈就在这种地方离开。

　　浑身都在疼。他缓缓举起手，手臂和手腕的关节细微地响着，右手手腕裹着厚厚的纱布。稍微一动就感到头晕，他抬手摸头，摸到额头上的一大圈纱布。似乎他全身每一块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覆盖着纱布。他慢慢转头，看到身边坐着的侯泰强，沙哑地叫了一声强叔。

　　侯泰强放下书，盯了他一眼，说：“你醒了啊。在这等着。”

　　侯泰强出去了，换进来一个护士，用专业的眼光对他打量一番，又动手检查了一些仪器。刘志驽只觉得脑袋晕晕乎乎，像是一场还没有彻底醒来的梦，如果不是全身的疼痛，他真会以为这是一场梦。他清清嗓子，问护士：“出什么事了？”

　　护士弯起眼睛，口罩轻微变形，应该是口罩后的脸露出了笑容。

　　“你出车祸了，你不知道？”

　　刘志驽吓了一跳，沙哑地问：“车祸？”

　　护士刚要回答，见侯泰强推门进来，就转向侯泰强说话。侯泰强听她说着刘志驽的状态，时不时点头，等护士说完，离开房间，侯泰强坐在床沿上，压低声音，说：“志驽，这件事非常重要。你一定要照实回答我。昨天晚上，你究竟干了什么？”

　　难得侯泰强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他说话。结合现在的形式，刘志驽知道情况肯定非同小可。然而关于昨晚，他只有模糊的片段记忆。他拼命思考，额头渗出汗水，被纱布迅速吸收。伤口随之刺痛。他捂住头，问：“究竟怎么了？”

　　“撞车了。”侯泰强简单地说，“开车的是不是你？”

　　刘志驽摇摇头。别的他不知道，但是车肯定不是他开的。

　　侯泰强明显松了口气，又问：“是谁？”

　　刘志驽刚想回答是小白胖，忽然灵光一现，问：“是谁……这个人会怎么样？昨晚怎么了？”

　　侯泰强微一迟疑，说：“出事的司机肯定是担主要责任，你别放在心上。”

　　刘志驽慢慢地说：“我记得车主好像要承担主要责任吧……”

　　侯泰强一咂舌头，不耐烦地说：“又不是你开车，还能让你担什么责任。是你的哪个朋友，我听店长说昨天是小白胖和白晓妮陪着你？那就是小白胖？”

　　大概是用脑过度，一思考，刘志驽就觉得脑袋疼。他哼了一声，说：“为啥……行车记录仪呢？”

　　“撞坏了。”侯泰强简单地说。

　　刘志驽想了想，不知道车内的行车记录仪怎么会撞坏。他也懒得去想，问：“为啥是小白胖，不能是白晓妮？”

　　“她出事了你和谁结婚？”侯泰强反问，“行了，我知道是小白胖，那就行。”

　　他起身要走，刘志驽动了动手指，想抓住侯泰强的袖子，当然没有抓住，但侯泰强看到他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

　　“是我。”刘志驽艰难地说，“是我。”

　　是他喝了酒，让不会开车的兄弟开车，责任当然在他。是不是他开的，没有多大区别。

　　侯泰强没有说话，但他的嘴唇似乎发白了，震惊从他的每一个毛孔渗进去，把他的脸皮浮起，侯泰强慢慢地说：“志驽，你要确定，到底是谁。”

　　“是我。”刘志驽又说，“真的是我，强叔。”

　　侯泰强没有说话，仔细地盯着他，仿佛能从他的汗水里看到他的记忆，片刻后，说：“你好好歇着吧，有事按你床头的铃。”

　　刘志驽又躺回去，看着手腕。他希望侯泰强还能再来，然而接下来的一周，没有任何人来探望他。

　　侯泰强没有来，小白胖没有来，白晓妮没有来，刘老板没有来，刘适择没有来，医院的餐车难吃到爆炸，但凡有个人来看他，他都要点一份麻辣烫，再加三十个小烧烤。可是他给每个人都发了信息，大家却不约而同地选择装瞎。

　　他不喜欢医院，这里会让他想起躺在病床上的妈妈。她总是说她没事，然后她死了。刘志驽想，他的病情根本没有严重到需要住一周院的地步，又没死，又没骨折，又没脑震荡。他又想，果然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妈妈死的时候他才三岁，而三就能记得这么多事情。

　　侯泰强于第八天姗姗来迟，给他办出院手续，接他回去。坐在刘老板的凯美瑞后座，刘志驽活动着好久没见过天日的手腕，问：“这几天究竟咋了？”

　　侯泰强头也不回地说：“没啥。这几天你在家休息，别到处走动了。”

　　刘志驽狐疑地看着他：“那前几天你问啥啊？后来那事儿咋整的，怎么就撞车了呢？撞成啥样啊，还能开吗？”

　　恰逢红绿灯。侯泰强停下来等灯，说：“志驽，你以后要给我记住，不能酒后开车，也不能再让别人开你的车。”

　　听刘志驽久久没有回答，侯泰强突然提高了声音：“我跟你说话你有没有听见！”

　　刘志驽吓了一大跳，说：“喊啥啊，强叔，我答应你就是了呗。你还没跟我讲这个事后来怎么样了呢。”

　　“我跟你在这玩呢？”侯泰强烦躁地说，“好自为之，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