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是一种态度》家养野猫

38、横空出世

　　夜深了，乳燕归巢，风动塘影，淡烟软月落到阶前，化做溶溶白雾，铺得满室清辉。
　　宫女们服侍我们梳洗过后，又拢好了碳盆子，施礼退到外室守夜。太后今天特地留下来陪我，跟我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看我一个人闷闷地发呆,也不出声,只在一旁安静。
　　此时无声胜有声。
　　太后是我在这世上唯一能交心的朋友,我的痛苦我的悲伤,只有她能明白，也只能对她讲。
　　“姐，我心里痛。”我拱身把头埋到她怀里，脸贴着她的胸口。
　　太后把我紧紧抱住，我闻到她身上熟悉的味道，像是很久以前，在妈妈身上的温暖。我听到一声极轻的叹息。
　　“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憋在心里。”
　　我没有动。
　　安静地躺在她怀里。
　　喃喃低语，声音遥远模糊得不像是从自己嘴里发出的。
　　“不。”
　　“不？”
　　“莫自使眼枯，收妆泪纵横。眼枯即见骨，天地终无情。”我慢慢从她怀里探出头来，漆黑发丝凌乱地落在额前，衬出一双猫般晶亮忧伤的眼，脸上粲然浮出天真的笑。“姐，我已经没有眼泪可以流了。”
　　落寞像水一样从我身上淌出，那样缓缓的，不可抑制，不可碰触。
　　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我只是一个受过伤害的女人，只得一颗破碎的心，破碎得无法承受一丁点重量。
　　心花凋零，落地成灰。
　　太后沉默地望着我，突然惊慌起来。捧起我的脸，眼里是满满的张皇。“妹子，你这样子，我不塌实。你现在憔悴得厉害，你该放自己一马。”
　　我摇头，从她手里一点一点抽离。脸上仍在笑，却比哭还难看。“我的心里有一把火，它好像发了疯似地在燃烧，这里，这里，还有这里，烧得我好痛。好象要把里面所有的东西都烧光才罢休。或许等它几时灭了，我就好了。”
　　仿佛应景一般，彼时一阵骇人雷电惊天炸响，刹那间，破开漫天黑幕，绽放出眩目光芒，亮得好似白昼。
　　太后被吓了一跳，刚想开口说什么，忽听得外面脚步杂乱，吵成一团，间或听到有“走水了”的喊声。
　　“像是失火了。”太后警觉，有人在门外禀报。“禀太后千岁，大事不好。西偏殿刚刚走水了。”
　　“西偏殿？”太后一声惊呼，啪地披衣而起。“糟了，妹子的东西还放在里面呢。”
　　“我的。。什么东西？”我睁着眼睛，完全不知原由。
　　太后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穿戴衣服，动作快得跟消防队差不多。“你昏迷后，我就把你接到宫里来了，怕你穿过来的时候带了什么时间机器之类的玩意，以后还得靠这个回去。就将你房里的东西一样不落地抬了来，可巧就放在西偏殿里。万一给烧了可怎么办哪，真他妈的屋漏偏逢连阴雨。”说着就要开门出去。
　　我听后刚想告诉她自己是净身穿越，没带什么值钱的东西。忽然间想起卓逸之曾经送过我半块手帕，不觉心里一动，急忙忙地改口道：“我跟你一起去。”
　　终究，还是放不下。

　　我披衣跟着太后冲出门来，一口气跑到西偏殿。漫天大火映红了西边天际，像火烧云。
　　混乱的人群见太后亲临，忙不迭赶着下跪请安。太后心情差到了极点。“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繁文缛节。快给我起来救火，把里面的东西抢出来。”
　　跪了一地的太监，御林军这才慌忙起来接着救火。几个军头见火苗小了点，试图冲进火里，那火势又反扑过来，生生不让逼近。
　　越来越多的人聚集过来，火势始终得不到控制。我被拦在外围，眼看着里面火红一片，心凉如冰。
　　我的手帕还在里面，那是小卓子送给我的，唯一的东西。我不可以让它被烧掉。孩子没了，我至少要留住手帕，至少保住它。
　　火焰如狂蟒，张着大嘴疯狂地吞噬着偏殿的骨架。乱风呼啸，电闪雷鸣。一拨一拨的人被拦在外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我的希望一点一点破灭。
　　眼前是来回穿梭的人，我站了许久，忽然挣脱太后拉着的手。
　　“妹子，你要去哪？”太后在我身后拼命地唤，此刻我已顾不得了，抬起地上一桶水从头泼下去，越过重重人障，只身闯进火海。
　　一股灼热的气浪袭来，灼得我睁不开眼。
　　好热，真的好热。
　　我勉强稳住身形，揉了眼睛四处找寻。我记得那块帕子是收在红色描金锦盒里的，要找到帕子，首先得找到我的行李。
　　我仔细辨认了一下，徒手劈进右边一排厢房第一间。里面满满码着许多绢制屏风。是堆杂物的房间，看来方向没错。
　　我看了一眼，退出门又闯进第二间。还是没有我的东西。
　　我感觉身上越来越热，仿佛着了火一般。我身子原本还没好，此时更觉胸闷堵噎，透不过气。脚下步子已有些踉跄，再没力气破门。
　　四周是浓浓白烟，密不透风。火舌舔噬着头顶的横梁，“哗啦”，一根烧焦的大柱突然从我右侧划过。
　　划破了我的衣服。
　　血，带着难以忍受的疼痛，从我的右腿涓涓流出。
　　再也撑不住，我一头栽在地上。
　　倒下的那一刻，我突然看到角落里一个熟悉的东西。
　　带着火红的瑰丽，像最绚烂的烟花，灿烂地燃烧着。
　　锦盒，是我的锦盒。
　　我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可是太晚了，太晚了。
　　红色锦盒，跳跃着热烈的火焰。
　　一生一次的美丽。
　　我抬起的手慢慢缩回，放下，发着抖。
　　多么讽刺，即使拼尽了全力，还是救不回曾经。

　　正在这时，一个侍卫装扮的人忽然闯了进来。“找到夫人了。”
　　他打掉周围的火，冲过来背起我。紧接着，另外几个人也冲了进来。
　　“你们把夫人的东西都搬出去，我带夫人先走。”
　　他背着我一路冲出火海，逃离地狱。
　　临至殿门口，太后的背影出现在我面前。“那么多人，怎么就看不住她一个弱女子！告诉你们，如果她有个好歹，你们全都别想好过！”
　　一个太监突然看到我们，喜得大叫起来。“太后，夫人她。。。她出来了。”一时间众人齐齐抬头看向我。
　　“什么？”太后转身。
　　我跳下侍卫的背，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拖着腿朝她走来，怯怯地喊了声：“姐。”
　　太后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突然举起手扇了我一巴掌。看起来那样狠，可一点都不疼。“你他妈的到底疯够了没有？”
　　我对她释怀地笑。“够了。我已经好了。那把火，彻底烧光了一切。”
　　原来，之所以放不下，是因为还有牵挂。
　　现在，所有的牵挂都已成泡影。
　　我终于可以彻底遗忘。
　　“东西都找到了没？还在不在？”太后问。
　　随后出来的几个侍卫中的一个指着地上摆的一摊焦黑枯黄的东西，赶紧回道：“回太后，夫人的东西差不多都被烧了。只找到这几样，请太后和夫人过目。”
　　“算了，不用看了。都丢掉吧。”我头也不转。剩下的东西？能剩下什么呢？不过是尹秋鸿的爱物，不是我的。
　　太后以为我赌气，亲自守在旁边，命人将那堆破烂一样一样清理出来。我看她穿得单薄，怕夜寒受凉，拉着她道：“姐，回去吧。别找了，我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小太监把东西一样样呈到太后面前：坏了的衣服，焦黑的首饰，还有大红的百宝箱，烧了一半的美人字画。
　　“等等。”太后突然发令，“把那字画呈上来。”
　　是刚进卓府时在我房里翻到的那幅美人图，画上是一个叫翩翩的女子。记得她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的艳影，而今被烧成残缺，依稀只能从旁边遗漏的题跋上分辨出是这幅画。太后将那画捧在手里，弯着长指甲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抠那焦灰儿。
　　我大惑不解。
　　那画受了烤本就不牢实，这会被太后一抠，竟如雪片般纷纷扬扬脱落下来。然奇怪的是，这画儿碎裂以后，中间竟藏着一样东西！。
　　太后发出一声欣喜的抽气。加快手上速度，将那纸一样的东西完整地给沤了出来。
　　是薄如蝉翼的一块金片，果然真金不怕火炼，这金片包藏在画里，若不是偶然遭火，段不会现世。只见它通体晶莹，直如水晶玻璃一样，四个字形容－－－巧夺天工。太后捏在手里，反反复复地把看，嘴里兀自嘀咕。“莫非竟是它？”
　　“姐，你在说什么？”
　　太后没回话，愣了一会，突然转身对身后一个亲信太监道：“三泰，速速把宁镇海请来。”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凝重。
　　大火被扑灭，到处是烧焦的残垣断壁，满目疮痍。
　　又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