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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二) ...

  •   有恨不随流水,闲愁惯逐飞花。

      华丽的大殿,入诏仪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十名待诏官医已经有六名进到了殿内,唐婧名位最末,所以是第一个进去的,任芯没有为她担心什么,毕竟唐婧是凭借着自己真正的实力而及第的,而且对于一些入诏的注意事项静笙也都有详细的说明过。手指紧紧地抓住身侧的衣摆,听着再次传来的唱报声,看着又一名医者激动地进到了殿内,任芯知道下一个就是她了!
      殿外的前庭越来越清静,王清夜斜站在一侧,身体突然一僵。他扭头望向任芯,朝下面看了一眼,又看向她,见她直直地挺着背脊,面色凝重,一句话都不说。凝视她半晌,他孩子气地勾起唇角,轻轻地笑了起来。
      “喂!”他在她的旁边低喊了一声,“你怎么了,不是被刚才皇上的气势吓到了吧?”
      任芯没理会他,依然站着一动不动。
      王清夜不在意地摇摇头,盯着她的手,饶有兴味地打量她:“用不用……我给你把把脉?”
      她皱眉,冷冷地回瞪他一眼,王清夜实在忍不住了,抚着肚子低低地笑起来:“算了,紧张就说嘛,干什么硬装着不在意的样子,我的衣服都快被你抓的皱成一团了。”
      任芯的表情僵住。
      她低下头,脸“腾”地一下红了!她……她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抓上了他的衣摆?!烫手似的连忙松开了手,任芯懊恼地咬住嘴唇,有些尴尬地侧转过身,她故作镇静地说道:
      “对不起,我失宜了。”
      王清夜微笑着看着她的侧影,看着她颊边难掩的微微晕红,轻笑着问:“怎么样,现在是不是又想要急着进去了?”
      听着他略带戏谑性的话,想着自己方才那莫名其妙的举动,任芯也没由来的低笑起来。她转过身,眯起眼睛瞅着他:
      “王大公子,你要是担心我的话就直说,何必这样东拉西扯的。”
      “是啊,我的确是很担心。”他眼睛亮亮的,笑容却有些恶意,“你毕竟是今岁头甲的第三名啊,万一你一会儿进去紧张得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岂不是很有损我们今岁所有医者的水准。”
      “你……”
      任芯薄怒地仰起头。
      王清夜再次低笑了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而且这次就连旁边的老医者陈雁安也跟着笑得轻轻低咳了两声。
      清风缓缓地从殿外吹过,三个人的身影柔和地被阳光笼罩在一起。任芯起初还很生气地瞪着他们,但是渐渐地,她竟也跟着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一些站在殿外负责守卫的将士们诧异地看向他们,但是他们毫不在意,只是相互地笑着,仿佛是想把自己心底的那些杂乱情绪全部尽情地宣泄出来。
      这时,承明殿内再次传来了响亮的唱报声——

      “今岁医试头甲第三名及第医者义姁——进殿!”

      笑声戛然而止。
      任芯看着他们,眼内闪着如水般的亮光,她轻声道:“……到我了。”
      陈雁安冲她点了点头:“姑娘,加油啊。”
      任芯安娴地笑了笑,转身准备进殿。王清夜沉默地看着她,忽然觉得心底仿佛有什么乱了一下。
      “等一下!”
      他出声喊住了她。
      任芯停下脚步。
      “在我眼里,你是非常优秀的医者,明白了吗?”
      他很郑重地对她说,任芯的背脊微微一滞,然而,她的心里却还是涌过了一股暖意,抬起头,她握紧手指,大步地走了进去。

      庄严的承明殿内。
      任芯安静地跪在殿下,孔林祁拿着点名册端站在大殿前方,他斜眼望了一眼下面的人,然后懒洋洋地问道:“第三名——河东女医义姁?”
      “是。”
      沉静凛然的声音,可以感觉到空气在一瞬间凝结了,在场的所有人全部将目光投注在了她的身上。
      正坐在龙榻上的刘彻望着下面,蓦地逸出了一抹笑意。他看着她,说道:“今岁义姑娘高中医榜,实谓女子之翘楚。”
      轻松的语调中依然不乏尊贵,任芯当然知道这个声音是属于谁的,可是……义姑娘?按静笙的说法,凡是入了名册便都会成为真正的官医,而且静笙事先也一再强调过,进得殿内就一律要用“臣”字来回话了,可是现在……
      任芯怔住。
      难道……她还没有被认同?

      “义姑娘……?”
      上殿传来诧异的声音,韩嫣见她长时间垂首不语,连忙低声唤她。殿下传来低低的嗤笑声,任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把头往下恭敬地一低。
      “民女不敢当,高中医榜实为侥幸。”
      她很严谨地回答。
      刘彻笑了:“义姑娘可起身讲话。”
      “谢陛下。”
      没有推脱,她很有礼节性地站起身来,语气不卑不亢。
      站在群臣中的王成徽眯眼打量着她,前面的孔林祁阴寒地笑了下,转首对刘彻躬身道:“陛下,不知可否进行下面真正的入诏仪式?”
      真正的……入诏仪式?
      任芯心下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往静笙所在的方向望了一眼。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全部都与之前所讲的那些不一样啊?
      静笙面露难色地看着她,眼中有着太多的挣扎和失落,仿佛事情同样也超乎了他的预料。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开始吧。”
      刘彻瞟了眼孔林祁,依旧微笑着说道。
      可是,就在这时——

      “陛下,臣有话要说!”
      一个极度紧张的声音插了进来!

      众臣扭头看去,纷纷发出了十分不解地讶意之声。
      任芯在听到那句话后,就在一瞬间僵住了,婧儿,是婧儿,她称了“臣”,她已经称了“臣”,那么也就是说婧儿已经顺利入了诏?
      任芯有些慌乱地回头看向她,唐婧没有等到上殿的允许就焦急地从其他六名医者中出列,她上前一步,垂首说道:
      “陛下,医者是要以‘德’字为首,方才您也一再强调了此点,而姁……”顿了下,她急忙又改口说道,“而女医义姁在这一点上也是最为突出的,脉学、针法这些都可以加精改良,但是医德是一个人的品质,它是一个医者最为宝贵的东西,所以不要为了那些可以后天得来的东西,而否定了一个医者当来之不易的品质。”
      唐婧气喘吁吁地把话讲完了,她看向任芯,好像十分害怕后面所要进行的事情,眉头深深地蹙着,这样的表情几乎与静笙同出一辙。
      孔林祁有些错愕,他没有想到这个女子会为了友情做到这种地步,扭头看了看殿上的神情,见皇上只是沉默地盯着下面没有发话,他斜斜勾了下唇角,大声责道:
      “大胆!小小官医竟敢冒犯圣颜,陛下是你可以说教的!”
      唐婧不服气地瞪向他,刚想再次开口。静笙一个箭步上前,高大的身影瞬时将她掩在了身后。
      “陛下,唐官医新进入诏,许多礼节还不是很清楚,方才的冒犯也并不是有意要冲撞陛下,只是一时心急,说出了自己的真心之言,所以还望陛下明察。”
      静笙如此恭谨的态度让唐婧十分不满,她皱眉瞪向他。
      方才,通过她与其他六名医者的入诏情况,他应该是很清楚接下来将会发生些什么,事情没有像他们之前想象的那样顺利,而那个孔林祁也很明显是想扳倒姁儿!如果现在不及时说明或加以制止,姁儿会有怎样的后果他也应该是很清楚的。为什么一直都窝在一边不管不问,而现在却是跑来阻止她?!

      “怎么,冯医药的言外之意是……唐官医言出真心,那么陛下方才的话便不是出自真心了吗?”
      孔林祁冷笑着打量着二人,丝毫没有将他们放在眼里。
      唐婧气得咬牙切齿,无耻,简直太无耻了!
      静笙用眼角的余光扫了她一眼,然后抬头看向孔林祁,同样冷笑:“孔大人似乎很爱曲解别人的意思。”
      “哦?我倒是觉得,是你们显得未免太过欲盖弥彰了吧。”孔林祁不甘示弱。
      大殿的空气一下子紧张起来,所有的朝臣官宦全部静静地观察着他们,心里暗自思量。如果说孔林祁是有一些言过其实的话,那么率先冲出来阻止入诏仪式的唐女医就更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前面的每个医者都是这样过来的,她为何会到现在才突然情绪失控起来?又细细地想了想,他们纷纷将目光偷偷地转移到了另一边——那个一直静默站在一旁的人。

      寂静的承明殿,空气静得连掉只针都能听到。
      任芯安静地站在殿内中央,她凝视着唐婧和静笙,凝视着一脸嘲讽的孔林祁,良久,她将目光静静地转向了殿上的刘彻——
      轩昂的眉宇,深邃的眼睛,明朗的面容……
      这就是大汉的皇帝,那个在入诏之前停留在她身前的人……
      那个亲自点她名列头甲的最尊贵的人……
      任芯看着他的表情,看着他眼内那抹难以捉摸的暗芒,看着他唇边始终都不曾消失的微微笑意,她终于明白,如果她想要在以后的医署里立足,想要被这里所有的人认同,那么她至少要独立完成下面的仪式,而且她也不要期望这里的任何人会帮助她……
      她可以依靠地就只有她自己……
      任芯苦笑,不知道这里是不是也有所谓的“天助自助者”啊,回转眼眸,她胸口起伏了一下,上前迈了一步,扫过周围所有注视她的人,也扫过前面的孔林祁,她对殿上的刘彻恭敬说道:
      “陛下,唐官医与民女同属女流,且平素又与民女言交颇深,所以情绪或言辞未免会过于激动,但民女相信她绝无冲撞陛下之意。至于……”任芯微微抬头,望向孔林祁,淡淡地笑了笑,“至于孔大人所说的‘欲盖弥彰’,民女会以实际行动来向众位大人说明,所以孔大人尽可放心。”
      殿下一阵哄笑,笑声很大。
      孔林祁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刘彻依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他轻咳一声,对下面说道:“既然唐官医和义姑娘之间的情谊堪比手足,朕又怎么会怪罪于她,而且唐官医所讲的话也并没有说错,医者的确是以‘德’字为重的。”
      静笙听到这话,终于松了口气,垂首道:“谢陛下。”
      甩了个眼神给身后的人,可是唐婧却一直深深地望着任芯,满眼的担忧与不解,丝毫没有察觉到静笙的暗示。
      看着任芯脸上那平静的笑容,一股酸涩的疼痛划过唐婧的心……
      为什么要逞强呢?只要再坚持一下,说不定整件事情就会有新的转机。为什么非要冒险去做一些根本就没有把握的事情?
      姁儿,后面的那些是你想象不到也承受不了的啊……
      默默地垂下眼睫,耳边轻轻传来静笙的低语:
      “快谢礼啊,难道你想让姁儿的心意白费吗?相信她,这就是你和我现在唯一能为她做的,难道你不懂吗?”
      唐婧的眼睛红了,她躬身致礼,暗哑地说道:“臣……谢过陛下。”

      大殿前侧的高脚铜灯摇曳着黄色的火光,孔林祁看着他们安然无恙地退回到了原先的位置上,眼底深处的恶毒愈发深沉。
      他倏然转眸望向殿中的任芯——
      没有想到,任芯微微蹙眉,却也正看着他,眼睛里有种淡淡戒慎的霜气,竟然让他感觉有种凌驾于他之上的错觉。注意到他在看她,任芯淡然轻笑,转首望向殿上,率先说道:
      “陛下,民女已做好准备,可以请孔大人进行下面的入诏仪式了。”
      刘彻点了点头,看向孔林祁,朗声道:“那就继续仪式吧。”
      任芯的神色依旧平静淡然,没有显露出一丝慌惑的神色。看到她始终都是这副情绪无波的模样,孔林祁顿时怒发冲冠!
      竟然敢公然轻视于他?太傲慢了,简直太傲慢了,平日里有一个易子遥还不够,现在竟又多来一个!真不愧是师出一门啊,就连这副不屑于人的凌傲模样都如此神似!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吗?好啊,今次就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一个“怕”字!
      眼睛邪恶地扫向任芯,可孔林祁的脸上却漾出了一派斯文的笑意。
      他说道:
      “义姑娘,今岁的医士争选是没有按照往岁的规程来竞出结果,想必这一点义姑娘也是很清楚的。作为医者,学理、脉法、针术缺一不可,当然义姑娘的医术早在上岁便广为传扬,所以下面的仪式明为是为了能够让今岁所有来参选的医者心悦诚服,但实则是为了能够让宫中在座的各位大人们都可以一览我们官医的风采,从而更加放心地将自己的身体交由我们官医来善佳调养。”
      说着,他微微朝大殿一侧抬了抬手,立时一个深衣内侍端着东西走了上来,任芯转头看过去。
      是他?!
      那个方才在殿外从她身前匆匆走过的三个内侍之一,那个名叫杜少恒的少年……

      在殿庭列班的右侧,所有在场的官宦里,静笙担心地猛然晃了一下!任芯的眼角余光无意扫到静笙如此不安地举动,心里暗暗地一沉,隐约感到下面会有一些不祥的事情将要发生。
      群臣中的王成徽一副悠闲地捋须而笑,笑意飘忽,仿佛看戏一般漫不经心。刘彻静坐在大殿之上,目光深幽,可唇边的线条却始终是似有若无地轻挑着,韩嫣站在他的身侧,神情恭敬而沉稳。
      内侍杜少恒手端着一个鎏金铜盘停站在了孔林祁的身旁。
      他的衣袖依然是直直地低垂着,手端的盘面上也依然是用着樱桃红的锦帛严严遮盖。少年低着头,似乎只是完成使命似的列站在一边。
      孔林祁别有深意地看向任芯:
      “今岁的争选虽然被意外中断,但据听闻义姑娘的脉理曾在上岁便胜过今届的头甲,甚至还在民间被传为一时佳话,可见义姑娘的确很是精通脉学一门啊。”
      他赞赏地微勾唇角,手指轻轻点了下身侧人手中的铜盘。
      仿佛很有默契般,杜少恒立即高高地将铜盘举过头顶,深深地低垂下头,眼睛盯着地面。
      任芯站直身,暗自警惕,神情淡然地望着他们。
      “义姑娘也很清楚今岁的廷测试题中似乎也有着许多有关脉理的考析,不过……我想那些应该是不会难倒义姑娘的吧。”
      孔林祁眯着眼微笑,接着又说:
      “作为历届的惯例,凡是高中医榜的官医都是要将廷测问答之测卷公布于民间医者队列之中的,今岁虽出了状况,但医署为了传统,也为了能将优秀医者们的学识,特别是像义姑娘及其他头甲医者这样出色的医术理论可以传呈到地方,明知希望甚是渺茫,但医署还是毅然地在结束廷测后前往了一片荒凉的北阙……”他眼神幽暗,紧紧地盯着任芯,说道,“……医署克服了许多不佳的状况,就是为了能够搜寻到众位医者们的测卷。”

      大殿的一些大臣们听得有些动容,当时的北阙是何等危险,虽说已经用火及时遏制了毒蛇,但万一要是还有残留下来的岂不是自入险况?想着,他们纷纷对殿内的众多医官露出了赞许的目光。
      感动的窃窃私语中,任芯看一眼静笙,见他忧心无措地站着,心中暗叹,又望向前方面有得色的孔林祁。她打量着孔林祁,目光思虑地瞟向旁边杜少恒手上那金灿灿的铜盘。
      “医署大人们的忘我精神真的很让民女钦佩。”良久,任芯躬身垂首,淡然微笑,“那么想必那铜盘之上,便就是各位大人们辛苦的成果吧?民女恭喜大人们的苦心没有白费。”
      孔林祁一怔,原以为她会慌乱无助,至少也会露出一些惶惑的神色,想不到居然会是这种反应。之前他们潜到太和村的调查不会出错的,义姁应该是失忆了没错,而且自此之后她在村中也再没有行过医术,不该是这样不慌不忙的状态啊。
      错愕之下,他露出存疑的表情,假笑地看向身侧的铜盘,说道:“不敢当,如果这跟义姑娘在北阙下的壮举比起来,实在就微不足道了。”
      手指轻轻地掀起铜盘上面的锦帛,樱桃红的丝绸滑了下去,孔林祁勾下唇角,一卷中间系有黄色丝带的竹简出现在盘面上。
      大殿的后面。
      唐婧整个人都被那抹黄色刺痛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怕的就是这个,对于其他医者来说这或许都没有问题,但是对于姁儿来说那是致命的。当她一进入殿内,发现入诏的仪式竟然是取来医者廷测的考卷,她就知道他们是要致姁儿于死地的。真的不应该让静笙拦下她,她应该就算是拼了命也要保住姁儿的,现在要怎么办啊?
      唐婧后悔地打着寒战,冷汗涔涔地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竹简上隐约有些干涸的血渍。
      暗暗的。
      黄色的丝绸锦带飘在上面。
      孔林祁拿起竹简,看向任芯。
      “由于当时情况的特殊,这些测卷都是在北阙下由医署的一些官员只核查了卷外的名讳便立即封存了起来,所以还没有任何人知道里面的内容。”
      他挑了挑眉毛,微笑着说道,“作为医者的‘仁心’,我们已经从义姑娘的身上受教了,那么接下来就让陛下和在座的所有大人们来一同领略一下义姑娘的精湛学术吧。”
      他虚假的笑着,目光流气得闪烁。
      任芯深深地看着他,半晌,她忽然冷笑,平静的眼神中隐隐透出不屑,她声音格外清晰地说道:“孔大人,民女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了。”
      “哦?义姑娘这是何意?”孔林祁得色更浓,挑衅地问。
      下面的大臣们开始有些面面相觑,为何这个女子要说“没有必要”,这不是一个很好展现自己的机会吗?
      没有在意周围的议语,任芯依然笑得冰冷,但沉静的面容却突然像是看到了一只恶心的苍蝇般,从孔林祁的身上移开目光。
      殿庭中央。
      她微微回首,耳畔有一缕发丝轻轻地扬了起来。远远地,任芯望向了一直站在后面的唐婧,有阳光从高大的殿门打进来,唐婧的面色苍白,身体有些无力地紧紧倚着殿柱。
      依然给了她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唐婧错愕地望着她,身体颤了颤,无意识地直了起来。任芯慧黠地眨了眨眼,用口型静静地一字一字地对她说——
      “杞、人、忧、天”。
      一股暖流狠狠地涌遍全身,唐婧的眼睛模糊了,眼眶涨涨地发涩,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轻松?使劲地逼回了汹涌的泪意,她眼里噙着泪水,撅起嘴,努力地做出一副责怪对方不领情的眼神。
      任芯欣然地笑了笑,她转回身子。
      唐婧的泪水砸了下来,滚烫地滴在地上……

      大殿内的所有人都屏声静气地等候着。
      深深地吸了口气,任芯抬起头,意外地望向了高高在上的刘彻,她看着他的眼睛,然后,她说道——

      “因为——那份测卷是空白的!”

      “啊——”
      大臣们全体震撼地惊呼出声!
      一个个不可思议地瞠目看着任芯,所有人都惊呆了,张大嘴巴,呆呆地僵着不动。天哪,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是空白?!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黑压压的眼睛全部齐刷刷地聚焦到了任芯的身上——
      殿庭安静得有点诡异。
      韩嫣站在殿上同样是吃惊地望向了任芯,微微失神了片刻,他骤然看向身前的人——
      没有任何惊诧和怒色,反倒是唇边的那抹笑意愈发地随意起来。
      任芯皱眉,微微抬首诧异地望着刘彻。
      不盛怒于她吗,怎会这般地若无其事?飞快地,她的眼睛里忽然闪过一抹不可置信的神情,接着她低下了头,表情渐渐转为空白。

      大殿隐隐飘来灯油的馨香味,黄色的火苗“噼啪”地燃烧着。
      站在殿内的孔林祁再度惊骇!
      这个义姁究竟在想些什么?她竟然没有选择百般逃避或是遮掩,竟然是很沉着地自己率先承认了?!
      孔林祁勉强稳住心神,问道:“义姑娘可知这句话的后果?”
      任芯看向他:“民女当然知道。”
      孔林祁佯装检审般地解下锦带,他展开竹简扫了眼,然后抬起头,两眼瞬间迸射出凌厉的光芒,他大声责道:“大胆义姁!为何测卷之上一字不答,你是不屑于争选,还是公然藐视朝廷?!”
      他怒不可遏地转过身,立即恭敬地双手呈送上前,韩嫣连忙近步上前接了过去,迅速展在了龙案上。
      所有人都大气也不敢喘地望着上殿。

      修长的手指在竹简上微微扫过,刘彻低下头,轻轻瞟了一眼,他望向任芯,目光似乎有些飘忽,良久,他盯着她,沉声道:
      “回答孔大人的话。”
      孔林祁听到这话,仿佛是有人撑腰似的挺直了腰杆,瞪大眼睛逼视着任芯。
      静静地看向他,任芯冷傲地打量孔林祁,殿前的灯火映进她的眼中,摇曳得如寒风般凛冽。
      孔林祁心下一颤,右眼皮不自觉地“腾腾”跳了两下。任芯仰起下颌,唇角极淡地染出一抹笑意。
      “孔大人不是一向认可民女的医理十分精湛,甚至有超过今届头甲之势,那么大人可曾想到,民女答那样一份毫无新意可言的测题,又会耗用多长时间?”
      孔林祁怔住。
      任芯懒洋洋地笑了:“很可惜,大人。那样的一份测题民女提不起丝毫兴趣,所以——它又岂配民女在廷测之初就起笔做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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