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4、怀信·藏 ...
-
灵染没想到,她在报社,竟然又碰到了那个在舞会上遇到的文雅绅士。
显然,男人认出了她,但也只是冲她笑着招了招手,动作优雅。
灵染猜测出男人是来找报社的老板的。
对于这个男人的身份,灵染从老板秘书的三言两语中,摸出来了几分。男人是从C国来的,商人,可灵染却从他的言谈举止上,看出了他的不一般。
灵染为了肯定自己的猜测,必须得进一步靠近,才能进一步证实。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从国外回来,是带着任务回来的,组织上给她的任务。
这一点,她没有对任何人说起,包括李怀信。
灵染不方便太过明显地去打探,恰逢此时,她所仰慕的连载作者走了进来。
那天灵染跟李怀信提起的那个作者——东方,真的是她的同事,只是为了试探李怀信的态度,灵染过度夸大了彼此的熟识程度。
好在,李怀信表现出来的“在意”,还是令她满意的。
灵染发现,那个C国的商人,竟然是来见这位天才笔者的!
灵染只听到老板跟作者介绍商人时称呼的是“青晏先生。”
名字,不一定是真的,灵染看着三人走进了老板的办公室,至于再谈了些什么,灵染就再也听不见了。
不能着急,灵染抚慰自己。
报社的这个工作,也是组织安排的,灵染一开始并不知道自己能借助这个职位发挥多大的作用,可如今,她好像明白了。
静待时机,伺机而动,是上线给她的第一条指令。
灵染知道,接下来,她不得不利用更多的人。怀信呢?灵染想到这个名字,不禁心上一紧。
组织没有不让她寄托个人情感的强制命令,只要在自我控制的范围内,适当地表达七情六欲,也是可以的,毕竟这样能让她的身份隐藏得更自然些。
等青晏从老板的办公室走出来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之后了。
灵染正在校稿,那是东方的稿件。
“还没下班吗?”
灵染抬头,见问她的是青晏,正俯视着她,唇角带着绅士友好的笑意。
“啊,是啊,明天要出新的一期报纸了,今天必须校对出来。”灵染的表情,显得有些无奈。
青晏笑着说,“真是辛苦,看来各行各业皆是如此。”男人的声音沉沉的,缓缓而出,让人听了,觉得极舒服。
灵染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的情商很高,他知道如何说话能不引起对方的反感,他的问题,总是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点到为止。他的态度,不卑不亢,很舒服,容易让人放下戒备。
可灵染清楚地认识到:这些,都是致命的迷魂香。
由此看来,她更加确定,青晏的身份不简单。如果她的猜测为实,那对方可千万别是她的强劲的对手,如此,才好啊。
那天在舞会,两个人之所以会交流,是因为灵染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她,她在国外接受的训练其中一样就是:感知周围一切正在关注她的,包括视线,当然,是别有目的的视线。
当她回头,便看见那个笑得绅士温柔的男人,一身黑色西装,儒雅帅气。
他的手里正握着一只发卡,那是灵染的。
灵染缓步走过去,青晏将发卡还给了她。
现在想来,灵染不免觉得事情有些太过巧合了,可发卡掉了,又确实是个意外。
灵染忙完手头的事务,走出报社,见那辆熟悉的车子停在门口。
李怀信从车窗里探出身子,冲灵染挥手。
他的笑容,和青晏的,有很大的区别。
李怀信笑起来,是不加掩饰的真诚,青晏的笑容,透出的,是克制隐忍。
心里埋藏了秘密的人,才会笑成那个模样。
灵染坐上副驾驶,李怀信问她,“吃什么?”
灵染还在回想下午报社发生的事情,没有听见怀信问她的话。
“喂。”李怀信用胳膊肘不轻不重地戳了她的胳膊一下。
“什么?”灵染这才回过神来。
“这样可不行啊,魂不守舍的。”李怀信发动了车子。
灵染笑了,“生气了?”
“你说呢?”李怀信很是“配合”她。
“给个理由。”灵染明知故问。
“总觉得我媳妇儿被别的男人分了心。”李怀信的这句,听上去是随口说的。
灵染闻言微怔,扭头看他。
“怎么?不会真的被我猜中了吧?”李怀信微微侧头,用审视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还记得那天舞会上,有一个和我聊天的男人吗?”灵染担心自己的思路被局限,关于青晏,她想听听李怀信的想法。
“你是在故意气我吗?”李怀信的话语间不觉染了笑腔。
“他今天,来了我们报社。”灵染继续自己的陈述。
“天,还有没有天理了,追我媳妇儿,都追到报社去了!”李怀信显然是将灵染的话,当成了一句玩笑。
灵染原本一团麻的心虚,因为李怀信的好性格,舒缓了不少,再难的事情,到了李怀信嘴里,都能被编成段子。
她没有注意到,报社对面的街道拐角,停着一辆车子,车子里坐着那个绅士却又神秘的男人——青晏。
李怀信开着车子,直奔城东而去。
下车的时候,灵染手里掂着一壶酒。
“小任!”李怀信刻意提高了嗓音。
灵染低眸看了一眼手里的酒壶。
带酒来,是李怀信的提议,可酒的品种,却是灵染定的。
走进铺子,已经没有多少人了,这个时间点,也不大还会有人来买卖古董瓷器。
不一会儿的功夫,里间走出了那个瘦高的身影。
小任看见并肩而立的二人,浅笑着打了招呼,还是那副老好人的面容,笑起来纯良无害,眼眸里闪烁的光芒是那般的善意。
“快快快,吩咐伙计炒个下酒菜。”李怀喜“吩咐”起来,倒是毫不见外。
“下酒菜?”小任瞥见了灵染手里提着的酒坛子。
灵染仔细观察对方看见酒坛子上印着的字会是什么反应,她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泸州的酒,可是劲头大得很呢。”小任面不改色道。
听到这句,灵染微微一怔,继而缓缓回了句,“劲头大的酒,才叫酒呢。”
她这么搭腔,显得有些怪,可是以灵染的性格,说出这般豪言,又像是情理之中的。
一番对话,已经让两个人顺利完成了接头。
这天晚上,三个人喝了不少酒,聊了不少,其间,谈到了近日的时局。
李怀信听到又有学生被捕的消息,不禁轻叹了一口气。
小任则显得淡定很多。
因为方才那番对话,灵染对于小任,一下增进了不少亲切感,小任的代号,叫做——饕餮。
小任也知道,灵染是她的上线,代号穷奇。
他们是隐藏在这座繁华都市的一个行动小组,组内成员的代号皆是出自《山海经》,皆是凶兽的名字。
在他们看来,代号只是个符号,就算表面听上去,这些都是不吉祥的称呼,可他们内心隐藏着的挚爱,却是不需要被证明和怀疑的。
二人的上线,也是该行动小组的组长——混沌,至今没有现身,只是通过一个邮筒,向他们传达指示。
灵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对于她来说,发愁的事,远远不止这些。
如两个人预期的那样,李家不同意李怀信和灵染在一起。
这天早饭,李怀信的三姐是这样跟他说的,“你可以和她交往一段时间,等过了那个新鲜劲儿了,你就明白了:女人都一样。”
李怀信听着这句,往嘴里送了口牛奶,眼睛在报纸上,“你想得这么明白,为什么还要和姐夫闹离婚?”
这句话,惹得李家三小姐气得要哭。
李家二小姐一句观点也没发表,她打心眼里有些敬佩灵染这个姑娘,权衡过利弊之后,竟然还是做出了这样的选择,选择和怀信一起共同面对一切,实乃不易。
李怀信的母亲,提到薛家走下坡路的趋势,以及灵染是孤立无援的现状。
“她能自己出去找差事,在我看来,比那些只知道拿着爹娘给的钱,买回来一大堆脂粉往脸上抹的大家闺秀,强太多。”李怀信有十句百句在等着他们。
话题,因而无法继续下去。
李家的女人们也算看出来了:李怀信是彻底认定了灵染,任谁再说什么,都是徒劳。
下班的时候,李怀信如往日一样,依然在灵染报社门口等她。
灵染和几个同事往外走,看到李怀信站在马路边上等她,身后没有他总是不离身的那辆汽车,觉得有些奇怪。
“你是坐黄包车来的?”灵染问他。
“走着来的。”李怀信说着,把灵染的大衣领子立起来,已经是深秋了,天气日渐凉寒。
“你不会......是被赶出来了吧?”灵染笑问。
“我预见可能会有那么一天的。这不,提前温习一下,好有个心理准备。”李怀信说得云淡风轻。
“难不成,我真要成为他们眼中的祸水?”灵染自嘲一笑。
“你不是祸水。”李怀信抬手,捏了捏灵染的脸颊。
“那我是什么?”灵染好奇。
“你是药引子,专门医我的。”
李怀信从前不敢相信,有朝一日,会有一个女人,让他无论从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喜欢得这般死心塌地,可以让他将那些父亲说是将来要留给他的钱财,看得更淡了些。
从前的他,完全不能设想有朝一日净身出户的状况。
灵染骂了句油嘴滑舌,可心里还是欢喜的。自小到大,她习惯了旁人的冷漠相对,只有眼前这个男人,总是任由她数落,任由她欺负。
她捉弄他的时候,抬脚就会踹在他的小腿肚子上,他也只会象征性地推搡一把,动作很轻,嘴里轻声骂一句“你干嘛呀?”
每次,看见灵染笑了,他也就不再打算追究了,跟着她笑。
离国的这几年,她再次体验了何谓“文化差异”,来自异国的歧视,让她愈发懂得:真正时刻关照着她的人,似乎只有李怀信。
他是公子哥的做派,可他的内心,比谁都善良。他出手阔绰,不是为了显摆,而是向来觉得那些,都是身外物。他背着他的父亲,把一些钱,捐到了教会学校,还有一部分,以灵染的名义,捐到了当地医院。
这些,他只告诉了灵染,对旁人,一个字也没提,包括张卿。
张卿和李怀信是发小,还是把兄弟,甚至,连两个人的字号都是一模一样的。从前,他们亲密无间,如今,彼此之间,也悄然发生了很多变化。
当一个人越走向权力的巅峰,他就注定会越孤独,失去的,可能不只是爱情。
张卿心仪的女子,因为受不了张卿按照家里的安排,娶了商会会长的女儿,远走他国,与张卿彻底断了联系。
他和李怀信,似乎也不像从前那般——什么话都告诉彼此。
李怀信和灵染在一起的事情,身边提出反对意见的很多,可支持的,也不在少数,让灵染觉得吃惊的是,张卿竟然是支持他俩的。
李怀信告诉灵染,张卿,亲自体会到了牺牲爱情的痛苦,所以才会支持。
灵染觉得这个说法,在理。
没几天功夫,李怀信便要被张卿一纸调令,调去了百里外的地方,说是替其接管航空大队。
这个消息,李怀信第一时间告诉了灵染。
“所以,你要替他去接管那支飞行队伍?”灵染追问。
“恩。”李怀信端起杯子,将里面装着的凉水,一饮而尽。
“你们不是吵架了吗?”灵染不反对李怀信参#军,可她质疑张卿的出发点。
“他也是实在没有信得过的人了。”李怀信,还是那个重情义的李怀信。
“上一场战役,死了那么多人,你......”灵染心疼李怀信,可那句战亡,她说不出口。
“帮他先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然后,我俩就彻底离开这儿。”李怀信走到灵染面前,扶着她的肩膀,轻声说道。
餐厅里有人侧目,灵染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希望,他还是那个信守诺言的张卿。”如今灵染对张卿,只有失望,“他没能阻止他的父亲杀害吴先生,这事,我永远释怀不了。”灵染说的,是一个月前,进步领#袖被杀害的消息,下命令的,正是张卿的父亲。
“他们那也是被人当枪使了。”李怀信心中腾起隐隐的痛意。
灵染不再言语,低眸,用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
“我不在你身边的日子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李怀信的语气浅浅的,可却像是有千斤重。
“恩。”灵染微微抬眸,她很想跟着他一起去,可是她不能,她有更重要的任务在身上。
李怀信切了一块牛排,用叉子放进灵染的碟子中。
灵染心头百感交集。
李怀信这一走,就是大半年的时间。
其间,他们通过书信的方式交流。
书信往来运输的速度慢,很多事情,在信中,也表达得不甚清楚。
李怀信收到了三姐的一封信,大概意思是说,近来,有些关于灵染的传闻——说灵染和C国来的商人青晏走得很近,关系密切。
李家三小姐的话,自然不是替李怀信感到可惜的意思,甚至还有些庆幸,似乎灵染的变心,是件天大的好事。
在此之后,李怀信接到灵染的信变少了不少,慢慢地,他回复得也就少了。
他没有问过灵染,哪怕一句。
留在S市的灵染,日子过得并不轻松,那些传闻,她不是没有听到。她和青晏走得近,并不是捏造,可这背后的原因,她无法向任何人说明。
青晏,来到S 市之后,迅速成为各家名媛目光聚集的焦点,他出众的外貌,殷实的家产,绅士友好的性格,哪一点都是值得众方争夺的优势。
青晏和灵染走得近,源自工作上的接触,当然,这是在外人看来。
从前,灵染下班,等在楼下的车子,是李怀信的,现如今,等在楼下的,多是青晏的车子。
报社的同事对于灵染,是有意见的,可却也只敢在背后说三道四。
灵染坐上青晏的车子。
青晏扭头看了一眼正对着掌心哈气的灵染,轻声问了句“怎么不戴手套?”
“习惯了,总是温暖的环境,会让我容易麻痹。”灵染浅笑着回了句。
青晏不再多说什么。
这些日子,灵染将重心放在确认青晏身份的事上。
那天,当报社老板告知灵染“东方的文章会增加连载期数”的时候,灵染觉得机会来了,青晏看重的是东方的才华,那她是否可以充分利用这一机会,借助青晏的身份,获得更多有用的情报呢?
青晏提出要请报社老板以及东方作品主要负责的工作人员吃饭,作为东方主要校稿编辑,灵染自然在宴请之列。
东方话语不多,总是沉浸在自己构建的故事世界中,他年龄不大,可心思却不浅,不是那种勾心斗角的心思深,而是不大愿意和这些尘世间世故打交道。
报社老板再三劝说,东方才同意参加宴会。
宴会地点,在城西的一间宅院式餐厅。
看得出,青晏是这里的常客,餐厅老板站在门口亲自接待。
青晏选择的包厢,在院落的最里面,很是清静。
这个庭院的设计,参照了和风建筑,完全仿古,庭院楼阁,花榭山石,应有尽有,称得上典雅。
报社老板和青晏走在最前面,灵染和东方走在最后面,其余相关工作人员走在队伍的中间部分。
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灵染问他话,他也是问一句答一句。
直到走进包厢,对话才算结束。
青晏为人十分大方,菜品皆是这家餐厅的特色主打。
是夜的灵染相对安静,她默默观察着席间的一切。
席间,主要说话的,是报社的老板,对于他的话多,灵染已经习惯了。
当青晏说要失陪一下走出房间后,灵染脑的思绪便开始飞快地转动,她有一种猜想:这里,是青晏的秘密基地之一。倘若如此,一定能翻扯出更多关于他身份的秘密。
灵染借口要去洗手间,便迈着不慌不忙的步子走了出去。
她早就想好了,宅院太大,迷路导致她在其中来回穿梭,是再正当不过的理由了。
为了让她的行动看上去更加自然,她特意向服务生询问了卫生间的位置,特意去了一趟,尽管她毫无尿意。
从洗手间走出来后,她便开始实施计划。
她暗暗分析,青晏可能去的地方,应该不会离他们的包厢太远,否则,离场太久,显得不大合理。
灵染缓步向前走着,今夜的风很凉,整个院落的其他包厢皆是灯灭状态,意思是除了他们,没有其他客人,难道被清了场?
正想着,灵染突然觉察到一个身影出现在身后。她有些惊诧,一向警觉,竟然在那个人距离她如此之近时,才感觉出来......
待她回头,看清了那个立在身后的男人。
那天晚上,站在身后的青晏只对她说了一句话,“彼混沌之一气兮,吾不知谁合而为一。”
灵染愣在原地,掩饰不住眼眸中的惊异之色。
这句词......灵染想到回国之前,组织交代给她的两样任务,其一,是和一直潜伏在S市的饕餮接头,其二,便是跟同样也潜伏在S市的一支秘密组织成员搭上线,形成协作关系,以此推动他们暗杀计划的进行。
灵染没有想到,这支组织的负责人,竟然会是一个异国人!!
那句诗词里,隐藏着“混沌”的代号,知道这句的,只有灵染的上线以及那个神秘组织的负责人,还有灵染本人,仅此而已。
灵染清了清嗓子,轻声念了句“穷奇投有北,鸿鹄止丘隅。”
“起风了,灵染小姐还是回包厢去吧。”青晏表现出来的,是镇定和冷静,好像只是看见了院落中的秋景,诗兴大发一般,将眼下之事,处理得不动声色。
灵染走在他的身后,朝包厢走去,她的心里,满是喜悦,因为,那个共同的计划,很快就会开启。
在那之前,他们需要做很多准备工作,让计划看起来更加符合逻辑。
准备工作,包括灵染和青晏频繁接触的合理性,因而,那些传播在外的流言,便是掩护彼此最好的理由。
单身王老五和与恋人分隔两地的寂寞女子之间,滋生这样的事,是再正常不过的。
青晏的车子开得很稳,昏暗的路灯,一如往昔地立在道路两旁。
侧目看向那些孤独的微光,灵染不由想到了李怀信。
“怀信先生快要回来了吧?”青晏低沉的嗓音缓缓而出。
“恩,下个月。”灵染点了点头,视线依然落在窗外。
“我会找机会跟他......”青晏能理解灵染纠结的心情,他也爱过人,知道对于情深意重的人来说,被所爱之人误解,是最令其痛苦之事。
“不必,要让李怀信的反应看上去更自然,也是不将他卷入这场风波的最佳办法。”灵染仔细思考过,李怀信得知她和青晏交往过密的消息,自然会对她失望,可他总是尊重她的选择,应该不至于成为此次计划实施的阻力。倘若计划成功实施,她愿意和李怀信一起远走他乡,自此,再也不离开他半步。
他们要对付的对象,是在S市担任顾问的R国的学者——山本。
山本以学者的身份作为掩护,真正的目的是搜集S市的相关情报,好计划出一份精美的计划,作为R国入侵计划的前行者。
杀掉他,可以彻底打乱R国的计划。
这是灵染和青晏的共同目标,选择联手,是因为机会只有一次,且一旦失败,很难东山再起,且会加快R国入#侵的步伐。
山本酷爱古董,这就是小任在此次计划中发挥的作用。
灵染收到上线指示,她和青晏关系成迷,便是那条指令的本意。
“我不太明白,混沌为何至今还没现身。”这是一直让灵染想不通的事情,按理说,混沌才是她所在行动小组的组长,为何不是由他和青晏直接对接,反而是由她出面呢?
“混沌先生是个极具智慧的人,自有他的道理。”青晏微扬唇角,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拐进一条巷子。
“混沌是个男人?”灵染听到青晏的话,产生了怀疑。
青晏微微一怔,可却并未表现出太多的不自然。
从未有人告诉过灵染混沌究竟是男是女,青晏怎么会知道?莫非,他们两个人早就见过面?
“下车吧。”青晏不做解释,将车子熄火,下了车。
灵染望着他的背影,微微摇了摇头,知道他不想说的,是她必然问不出的。
二人没有刻意躲闪,走进了巷子里的一座院落。
这里,是青晏众多家产中的一处,平时很少来,近日来的次数多了不少。
不少小报记者写的文章里,提到此处,说这里是C国富商金屋藏娇之处,藏的娇,是一位薛姓名门庶女。
灵染初看到那篇报道,笑得直不起腰。
看见她笑得坦然,青晏觉得有趣,什么样的女子,能如此平常心地看待自己被说成是富商的地下情人?
多少个夜晚,灵染和青晏在此处,一熬就是一个通宵,商量的是暗杀计划实施的细节,尽可能保下来更多人的性命,才是他们应该去一再考虑的事情。
山本是酷爱古董不错,可每次,他都不是亲自去铺子,而是让小任将古董送往宅邸。
这样一来,麻烦之处便有两点。
一是几乎没有将武#器带进去的可能,二来,即使可以带进去,且任务执行得顺利,小任必将会暴露,第一时间被射#杀。
牺牲战友,显然不是上策。
于是,二人便想着,借山本在公共场合的机会,铲除他。
据小任提供的线索来看,山本的生日快到了,可眼下问题是,如何能让山本肯设宴庆祝呢?
山本为人十分低调谨慎,似乎也很惜命,身边总是有很多安保人员。
青晏将西装外套挂在一进门的衣架上。
灵染从包里拿出一本书,从极不显眼的夹层里,拿出了山本家族的成员图谱。
“他的女儿,下周就要来S市了。”青晏没有回头,淡淡地提醒了一句。
“他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女孩?”灵染聪慧,抓住了青晏话里的重点。
“是个极崇尚浪漫的小丫头。”青晏走到灵染的对面坐下。
“看来,得在‘浪漫’这个词上,做文章了。”灵染的指尖在山本泉子的名字上,轻轻敲了敲,一个计划,在她的脑海里形成。
“看来,果然是女人更了解女人啊。”青晏笑看着灵染。
“我,这就跟上头提出要求。”灵染的任何行动,都必须得到上线的肯定,才能实施,因为每一步都至关重要,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的安危问题。
“好。”青晏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用小刀将果皮削掉,中途,果皮没有断过一次。
“该熄灯了。”灵染提醒他。
青晏闻言,笑了。
院落外面监视他们的人,很有可能不止小报记者,熄灯,才是一对野鸳鸯缠绵游戏上演的标志,他们得将戏码做足。
计划愈发明晰详实,与此同时,一个重要人物现了身。
那是一个飘着雨的傍晚,灵染从报社门口出来,见青晏的车子早已停在那里。
她浅笑着冲青晏打着招呼,不经意地一瞥,看见了路对面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个瘦高的男人,穿着一身灰色的风衣,正安静地看着她。
他瘦了,这是灵染第一眼看到李怀信时的感受。
青晏见灵染没上车,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李怀信唇角微微扬着,风衣角被风吹着,肆意地飞扬,他的眼眸里,闪烁着道不明的光芒,像是泪光。
雨滴低落在灵染的棕色风衣上,打湿了肩头。
两个人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对方。
从小便相识的二人,对于彼此太过了解,似乎,连“分手”都掺杂着异于常人的默契,还有冷静。
灵染脑海里闪现着那天她和李怀信彼此之间立下的誓言,此刻,像一把利刃,在她心上,刻下一道划痕,不深不浅,却足够致命。
灵染利落地上了青晏的车。
青晏轻声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
灵染不知道,当她去找李怀信坦白的那一天,对方能不能原谅,毕竟,李怀信也成了灵染计划里的一部分。
望着那辆开远的车子,李怀信微微低眸,浅浅地笑了,轻声念了一句“计划成功之后,我们就永远地离开这里。”
车子上,一直没有说话的灵染,突然向青晏开了口,“混沌说,由他亲自执行山本泉子的这个计划。”
“很快就要和他见面了,不知道是否值得高兴。”青晏没有表现出多大的吃惊。
对于他的镇定,灵染已经习惯了,多大的新闻在他那里,好像都不足为奇。
关于青晏的过去,她了解得不算多,只知道,青晏的妻子,曾经也是一名战#士,在一次执行任务中牺牲了,从此,青晏便再无牵挂,一心投入到暗#杀敌人的任务中。
灵染想,青晏沉稳的性格适合地下工作,可兴许从前,他不是这般近乎冷漠的安静,一场巨变,足以改变一个人,让他足够沉默,让他足够冷静,让他将自己的内心,彻底隐藏起来。
在一些公开场合,为了迷惑大众视线,灵染和青晏之间,也有一些暧昧亲切的动作,她抱过对方,那宽厚的肩膀,让她觉得值得倚靠。可她也清楚地知道:每次青晏抱着她的时候,总是小心翼翼,像是怕会捏碎她一般,那是因为在青晏的眼里,灵染是另一个人的影子。
灵染也知道,那个人,是青晏深爱过的那个女子。
能被一个人长久地记在心里,其实,也是一种“不枉此生”吧。
灵染从未在他面前提起过那个女子,可她知道,青晏至今,仍然深深地爱着。
灵染再次见到李怀信,是在青晏带她去见山本泉子的那天。
当那个长相甜美的女孩子出现的一刻,灵染的目光却被和山本泉子并肩而立的身影吸引了视线。
那一刻,灵染明白了。
原来,李怀信才是最擅长隐藏身份的那一个!
李怀信满脸微笑,灵染含着热泪,却还是笑了。
他们之间隔着人群,隔着人心,却终是没有隔着信仰。
此刻的灵染真得很想笑着跟他打招呼,说声“你好,混沌同志”,然而,她不能......
青晏的余光撇见灵染僵硬的身体,那一刻,他有些心疼,是的,看到这个坚强的女子,压抑一切真情实感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他深爱着的女人,她和她,那样相像。
相像的不是样貌,是骨子里透出的那股子倔强,不信命运,是她们的共同点,为了心中信念,可以牺牲所有,也是共同之处。
李怀信和山本泉子,三年前在R国有过一次相遇,是在当地的一间拉面馆,因为一本书籍,认识了彼此。
他们只知道彼此的名字,来自哪个国家,其余的,一无所知。
在山本泉子看来,二人的再次重逢,是浪漫之神的安排。
关于李怀信的过去,山本泉子有所耳闻,可她是个为了喜爱人或者事,可以宽容一切的傻姑娘。想认识灵染,也是她的期盼之一。
今天的见面,不是青晏安排的,几个人作为共同宴请的嘉宾,共同出席这个饭局。
一切,看上去是合情合理的。
山本泉子决定顺其自然。
她想确认一件事情:对于青晏,灵染是否当真喜欢,如果答案是她所希望的那样,那她便有机会和李怀信在一起,虽然眼下他对于灵染仍旧放不下,可不会有什么,是永远放不下的。
山本对于女儿喜欢的东西,一向无条件支持,可对于李怀信,他并不是完全放心,也暗中派人去做了调查,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李怀信是个“被分手”的对象。
对于这一点,山本虽然不太满意,可谁让女儿喜欢呢!
到底是个学者啊,幸好不是个政客,灵染知晓这个消息后,暗暗感慨,她想青晏应该也是这么认为的。
泉子主动和青晏打了招呼,看向灵染的时候,是“顺便问候”的姿态。
灵染既已知道她的心思,便尽可能自然地应对。
泉子和青晏说话的功夫,灵染注意到一个细节:李怀信说他要去一趟洗手间,离开之前,看似不经意地做了个摸鼻子的动作。
曾经“混沌”给灵染的一本资料里,提起过关于“微表情”的内容,“摸鼻子”是说谎的意思,是李怀信在暗示什么吗?灵染将这一点暗暗记在心上。
此刻,她不能立刻跟上去,只能一会儿找个机会,去一趟洗手间。
宴会开始后大概半个小时后,灵染极自然地去了洗手间。
这个酒店的设计,男女洗手在同一区域。
灵染迅速打量洗手池,她需要找到可以藏东西却又不容易被旁人发现的地方。
洗手台上的肥皂盒,引起了她的注意,三个水池,有三个肥皂盒,是哪一个呢?
灵染回想先前李怀信的习惯,他其实是“左撇子”,可却被家长强行改了过来,那么......
果然,最左边的肥皂盒,有夹层。
灵染确定四下无人,迅速地抽动夹层,里面,露出了一截纸张。
纸张上写了一句诗: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落款是:仓央嘉措。
乍一看,灵染心头一凛,可她总觉得:李怀信不是想要借诗词表情意的意思。
那是什么呢?灵染从内容上看不出什么玄机,只能从其他角度考虑。
作者是仓央嘉措,可这又代表什么呢?
猛然间,灵染脑海中闪过一丝讯息,曾经她听青晏说起过,山本似乎是信奉佛#教的!!
仓央,恰好就是僧侣。
李怀信一定是在来的路上,听到泉子亲口透露了这个消息,李怀信觉得这是个可以利用的线索,且他需要青晏和灵染助攻,怕是等不到晚上借助邮筒传递消息了,于是,便临时决定通过这个方法,知会二人。
灵染将纸条藏进了手包中的口红壳里,那是她专门改造的一个可以藏匿字条,带有机关夹层的口红。
灵染再次回到青晏身旁,青晏递给她一杯红酒。
灵染低眸笑了笑,她知道周围很多双眼睛都在盯着她,毕竟今天李怀信也出现在了这里,好奇的人们,十分想知道二人之间,究竟以何种姿态相处。
青晏轻轻握了握灵染的手,像是测试她的手心此刻是否冰冷一般贴心,灵染反握住青晏的手,片刻间,那支口红,到了青晏手中。
一会儿,青晏随便找个什么机会,在无人的地方,便可以看见字条上的内容。
灵染用指甲在字条上,那个作者落款的下面,不轻不重地划了一道。
青晏聪慧过人,一定能注意到,参悟其中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