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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四章 ...

  •   ‘叮——叮——’

      叶阑声走进山洞,黑暗中传来一声接一声金属与石头的撞击声。那声音极其的细微,若不仔细听,只觉得倒垂而下的石柱水滴声无甚大区别,而在这九曲十八弯的地下迷宫中四面生响,一时几乎难以辨出声音来源。

      突如其来的攻城消息早已让李良歧急急赶赴月见城北,这显然是一场比之以往两年都严峻的战斗,而临走前李良歧特意把琼盏交托给了叶阑声。

      ——圣女是客尔伽的精神支柱,绝对不能出任何意外。

      当时他背上系着一把绿鞘长剑正要踏出屋门去往中心的那座大殿,却在门口和焦容满面,火急火燎的白葭一下撞了个满怀。

      白葭略略交代原委后,两人通过悬灯巷的殊途迅速赶到了高台大殿,可是那个宽敞的大殿中却空无一人,只有那白袍圣女覆面的白纱还在殿内萧索的飘扬,似乎预示着什么不详。

      就在焦灼无措时,白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殊途底下听到的那细微断续,若有似无的声响。那微若游丝的声音让白葭一度以为是自己幻听,但在那个时刻,她陡然意识到那其实是颤动的铃声,在白日里的祀神式上,她也曾听到过这个声音。

      于是,两人便再度下到殊途,在这四通八达的黑暗石窟洞穴中分头各自寻找。

      山洞里集结着无数条蜿蜒幽深的隧道,一直向里延伸。壁上有清水渗出,在火把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种津津的白亮,像是蛞蝓粘稠晶莹的体、液。石顶上一簇簇倒垂向下的石锥尖顶上不断滴落着水珠,不知何处的水涧叮咚声在洞里幽细发声。

      叶阑声不知走了多久,那断续轻微的声响持续低吟着,他屏息放轻脚步竭力摒除一切自身干扰,循着那气若游丝的铃音不断的向着黑暗深处去,他越是往里走,声音就越是清晰。

      “叮——叮——叮”

      他十分确定铃音的源头就在前方。可不知为何那最后一下刚响起,声音便像是被人掐住一般戛然而止。

      心中那种由黑暗滋生的不安一下子被扩大,他握紧手中的火把加快了脚步。直到拐过一个转角,他看到晦暗的亮光出从前方另一个石壁转角后鬼祟的探出一个虚影。

      山洞里潮湿而阴冷,空气中似乎隐隐有种异样的气息。

      叶阑声丝毫不敢停顿,心中莫名不详的预感让他心跳疾如战鼓,拼命催促他向前。然而黑暗的前方那一个晦暗隐绰的拐角处仿若有蛰伏的巨兽在等待着他的靠近,静谧无声里散发着浓烈的不详之气。

      他眉头紧蹙,疾步靠近转角处,足尖一个扭转一下转了出去。

      那是一个相当大,且十分空荡的山腹石室,两面石壁上各插着一只火把,火舌暧昧的舔舐着木棍。在那火光映照的石壁之上,有一个被放大到近乎扭曲的垂首半俯身的削瘦黑影,黑影之下是一只手垂落的影子。

      叶阑声倏然全身一震,猛的转头,目光亮如电刃直射向人影。

      那个俯身的背影似是感到背后视线,指尖动作一顿,却是继续轻轻拢起手下那人敞开的衣领,起身悠悠回首。

      那是一个穿着克什族对襟半领蓝色衣衫的男子,他直起身后立即伸手轻轻掸了掸身上看不见的灰尘,这才抬眼。见到背对黑暗,站在火光之后的叶阑声,那人一点也不感意外,神情反倒像是等了许久一般平静而自然。

      叶阑声此刻完全没有顾得这蓝衫男子,他看着对方身后的那个人影,瞳孔骤然一缩,脑袋只觉空白一片。

      男子直起身后露出一个被他身体所挡住的女子。那女子横卧在一个黑色石台之上,宽大的白袍被胡乱的撕扯破开,几不蔽体,一副玉体横呈的样子,破碎的口子中依稀可见她白皙的大腿根部分布着许多可怕恶心的淤青和殷红混杂的痕迹。

      女子的脸朝着石室顶部仰着,汗湿的发丝黏在脸畔,漆黑的长发像纠缠的海藻一样沉沉垂落石台之下,一只银铃被勾在凌乱的发丝之间半悬在空中,地上散落着绣金白袍的碎布条以及衣帛碎布。

      那个高台天阶之上,接受客尔伽民众顶礼膜拜,如同神祇一般出尘皎洁的白袍圣女,此刻像是一个献祭的祭品,四肢大敞,半裹着破碎的白袍呈摆在黑色的石台之上。

      白袍的金色花纹已经变成了肮脏的姜黄,那大片裸露的光洁肌肤在火光里雪白一片,刺痛了叶阑声的眼睛,让他喘不上气来。

      “琼盏?!琼盏!”叶阑声煞白着脸,扔了手中的火把,低声惊呼着疾步扑向石台。

      宁宵与见此,微微侧身,态度谦和的让开一步,温敛的眼眸在橘黄的火光中似乎透出一抹深漆至墨绿,他转过眼,以一副旁人之姿淡淡看着眼前的景象。

      叶阑声克制不住心中翻涌的情绪,全身发抖,手足无措的用白袍裹住琼盏。只见她脸色惨白,微肿的嘴唇似乎想说什么一样保持着微微半张,那双似有星辰倒坠的黑白清亮眼眸里此刻一片黑寂暗淡,犹如泥沼深渊。

      叶阑声把琼盏掩入自己怀中,刷的转头,声音低沉的质问道,“你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宁宵与不解似的思索着,重复嘟囔了一句,看着叶阑声如刃出鞘的冰冷眼神,有些玩味和挑衅的笑道。“你心中不是早已有结论。你觉得我做了什么那便是什么。”

      如此漫不经心的随意回答,让叶阑声心中那一根脆弱的弦啪的一下彻底断了。他狠狠咬牙,眼角的肌肉一动,眼中积聚起晦暗的风暴。

      宁宵与看着叶阑声刹那间浑身散发出凛冽浓烈的杀气,反手摸上身后的长剑,仿若不知对方拔剑是为斩杀自己,神态依然自若,微微含笑。

      只听得‘钦——’的一声,那把绿鞘剑被拔出数寸,锋利的白亮冷刃被火光映成了跳跃的黄色。然而,只是拉开这一道口子,叶阑声却神情巨变,再也不动分毫。

      “你——”他的眼神不甘而震惊,一双漆黑的眼睛犹如一道利刃,狠狠的刺向宁宵与。

      “是不是没有力气了?’宁宵与眉眼温和的询问道。

      他态度自然,根本不为叶阑声的强烈情绪变化所动,整个人就像是万柔之物的水,即使刚柔并用,也几乎无形质可击。

      叶阑声屏住一口气,运气暗自挣扎,却无济于事。

      宁宵与无声的笑了笑,揭开了谜底,“这是因为圣女的身上有一种由大漠的“曼婴华”所特制而成的‘离魂香’。”

      “大漠?你是宁宵与!”叶阑声陡然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那一瞬间,眼中风起云涌,他极力的想要抬手去拔出身后的长剑,然而即便他挣扎得五指痉挛,也终是没有抬起来。

      宁宵与对自己的身份毫不隐瞒,弯了眉眼点头,“没错。我是宁宵与。可现在的你,无论想杀了我的念头多么强烈,也大概无计可施。‘离魂香’无色无味但会让人慢慢的全身麻痹失去知觉,整个身体不得动弹,唯独意识却还能保持清醒。

      “意识被禁锢在身体里,眼睁睁看着一切却无法反抗是非常残酷的。不过——”

      宁宵与故意拉长了声音,他十分喜欢这种慢慢进行折磨的感觉,他欣赏着叶阑声晦暗苍白的脸一下百态纷呈,最终凝为压抑的怒气。

      “她刚刚就遭受了这样的极致残酷。”

      他的声音静极至冷的为叶阑声耐心解释,瞥了眼琼盏,目光又落向叶阑声。看着对方眉间压抑着临近爆发的愤怒微微眯细了眼眸,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转眸慢慢看向一旁,火光阴影中地上有更浓重的黑影。他脚步轻缓的走到地上那只火焰萎顿却犹自挣扎的火把前,轻轻朝着暗影的方向一踢。

      ‘咕噜噜’的木棍滚动声在死寂的石室内碾压过叶阑声的神经,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视线随着滚动的火把一路延伸而去,待得看清那暗处的阴影,全身为之一僵。

      那是三具堆在一起的尸体,地上积聚在一齐的血液在晦暗中呈现漆黑之色。

      垂灭而起的火把映照出一张张由极度的xing,奋感和猝不及防的恐惧,不敢置信交织而起的扭曲表情,肌肉的纹理在晃动的火光之下斑驳而狰狞,而这每一具尸体的衣衫都半chuang半tui,裤子甚至均堆在脚踝。

      脸色煞白的叶阑声下意识的竭力收紧手臂,把怀中的那个瘦弱单薄的身体用力按进自己怀中。

      宁宵与观察着叶阑声的反应,似是感知到什么,整个人侧首朝着黑漆漆的隧道静了一下,无声的挑起嘴角,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自言自语。“唔,时间差不多了。”

      叶阑声自然是没有听到,他此刻心中惊涛骇浪,纷乱万分,根本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念头不由一闪而过。

      ——如果他的师兄,李良歧此刻在的话,他会如何做?

      他和李良歧在那青袍老者逝去之后下了鸦栖山,并遵循那个老者的嘱咐,以山下的一棵千年巨树为契,互相束封了对方所学到那突破人类界限的能力,和常人并无显著差别,如若强行突破束咒,那么将会有分化灵魂的严重反噬。

      就在叶阑声极力思索眼下的处境该如何应对之时,石室入口传来幽幽的嘈杂声响,那声音仿若一条黑暗中的蛇,一下便窜至拐角处。

      那一刻,他想起了李良歧的叮嘱,脸色大变。

      ——糟了,琼盏圣女这般模样若是被人看到,那后果不堪设想。

      可下一刻他意识到了一件更糟糕的事,如今他全身麻痹,难以动弹之下简直就如同一条刀俎之鱼,他咬紧牙关,竭力侧身,只想着能用身体尽可能的挡住琼盏。

      宁宵与看了眼紧拥着琼盏,太阳穴上青筋爆出的叶阑声,目光从琼盏垂落的小手臂上掠过,那里有一个黯淡的金色的图腾,在火光映照的山洞里看不真切。他听着近在身后的纷乱急促的脚步声,慢悠悠的牵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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