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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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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来了。
少年人侧卧在柔软的床垫上，被雪白的棉被覆住赤裸的胴体，蒙昧的眼神被手机屏幕上放光的每个像素点亮。大拇指还留着长长的指甲，不可避免地戳到新贴上的钢化膜，“嘶”，也难以抑制地让他感觉到醒目的痛感。
屏幕转换过好几个页面，最终停在了微博热搜榜。第一的位置又是那个人的名字，还堪堪带上了自己的姓名。
他如世故无数的经验主义者，在内心言之凿凿地判定了对方的死刑，扬起嘴角做出嘲讽的回应。事到如今，居然还有人可以恬不知耻地拿着他的过往破事给自己脸上贴金，他真是太过容忍，才会放任对方如此嚣张。
手机适时地响起，他皱了皱眉头，才缓缓按下绿色的接听键。
“坤哥，看热搜了吗？”电话那头稚嫩的嗓音至今让蔡徐坤无法完全习惯，他还是接受不了已经足足比自己小四岁的小屁孩担当自己的经纪人，所以在很多事情上，他不愿意选择服从，而是选择自己拿捏。
毕竟刚出道的时候，很多东西就已经见识过了，如今也没有什么未知的恐惧。如果没有什么手段，他也坐不到今天这个位置。
“已经看了，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他愿意表演，就随他吧。”尽管心里不大爽快，但他还是学会按照习惯放下这种成见，某人带他的大名上热搜，未必会给他带来坏处。
只是很抱歉，对方原本就给他留下的负好感度如今又要扣上五分了。
“好吧，那你收拾一下，我开车来接你。”
“嗯。”
电话挂下留了一串忙音，蔡徐坤烦躁地揉乱自己蓬松的头发，随意地套了一件黑色t恤，光脚下了床。
地板的冰凉与他温热的体温碰触，在脚底滋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没穿鞋，所幸卫生间就在旁边，两只脚踩在专用凉拖上面，舒服许多。
关上厕所门前，蔡徐坤看了眼墙边的钟表，凌晨五点。
……虽然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但还是烦闷到想骂脏话。
时间对于一个艺人来说有多宝贵，或许只有每天排满的通告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蔡徐坤刚当艺人的时候还不大习惯，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跟陈立农抱怨。他有很重的起床气，从来没有人敢来叫他起床，除了陈立农。
那个时候的他们，真的是很好很好。
身处同一个公司，同一个组合，亲密到无话不说，恨不得随时随地都在一起，连宿舍都特地搬到一起。明明蔡徐坤比陈立农大整整两岁，可这个笑得天真无邪的男孩子总是能在他需要依赖的时候赠与他一个肩膀。
刚入娱乐圈的时候，谁不曾相信过真心呢。
在被刺得遍体鳞伤之后，才得以浴火重生，拥有一把披荆斩棘的宝剑，谁又不是呢。
所以当陈立农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即将开始的打歌舞台上的时候，还未完全经历过重大变故的蔡徐坤尴尬地站在舞台上，不知所措。
可能是平时陈立农把他保护得太好，任何组合的交际都是他出头，所以当蔡徐坤脱去保护壳，站在每个观众探究的目光面前，他觉得自己需要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这一幕，成了蔡徐坤艺人生涯中永远的梦魇，每当自己取得一个荣誉的时候，总有数以千计的通稿将他如此不堪的身影拿出来对比衬托，或者说白一点，叫做嘲讽。
每个握着笔杆子的编辑都在屏幕背后偷笑，你看，当年的野山鸡如今也妄想成为火凤凰。
而这份永远抹不去的耻辱，是陈立农送给他的临别礼物。
所以他感激得无以复加，感激得咬牙切齿。
而蔡徐坤在那一段暗无天日的时期里终于想明白了一些事情，成为神话里乘风破浪所向披靡的盖世英雄。
当铺天盖地的谣言和谩骂朝他席卷而来的时候，只要他没有被打倒，那么就势必要东山再起。蔡徐坤从未发现自己拥有如此强大的心脏，是陈立农教会了他。
但他并不会感激那个人，死都不会。
即使到今天，当陈立农脱离组合以别的方式席卷而来，仍然在借他的知名度为自己加冕，他不知道这种无耻的作风是从哪里学来，但他一直以来都把这种做法当做跳梁小丑的独角戏。
他如今这个地位，碰瓷的人可多了去了，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但是今天的自己偏偏就是特别烦躁。蔡徐坤怎么都想不到他会在热搜上看到那个人的名字，失踪那么多年，他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他的视线之内。
所以陈立农是凭什么，把他俩的名字相提并论？
*
摄影棚内的气温闷热得令人作呕，蔡徐坤这张潮红的脸颊，偏生正中摄影师的下怀，也不叫人给他扇风，或许是觉得他满头大汗的模样更能诠释今天这套设计新款的主题。
作为MINI品牌大中华区的唯一代言人，蔡徐坤必须无条件配合完成所有合理的拍摄要求。黄明昊在旁边焦急着一张脸，似乎准备随时冲上来给他降温。
每当遇到这种时候，蔡徐坤都是对自己说“再忍忍就过去了”。在摄影师古怪刁钻的视角里，他的身体似乎不属于自己，并被要求摆出各种各样唯美柔和的姿态和表情，满足着设计者的构想和无数狂热粉丝的臆想。
所以这样子其实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被高温灼烧的脑子里倏地蹦出这样一个念头，让长此以往都循规蹈矩的蔡徐坤自己都吓了一跳。
所以陈立农是受够这样的生活才想要离他而去了吗？既然如此，又为什么又扯上他的名义回归。他搞不懂，也懒得去搞懂。
心情和身体都越来越闷，好在摄影师大概注意到他惨白的嘴唇，火速叫停，让开了冷气。
黄明昊立刻冲上来给他扇风，有些担忧的眸子放在蔡徐坤身上扫来扫去：“坤哥，没事吧？有什么不舒服就说。”
他这尊大佛栖息在如此小的一个经纪公司，活生生稳住了所有员工的饭碗，每个人都对他感恩戴德，而黄明昊是这小公司里能够派出的，最有经验的经纪人了。
以前总是想，要去最大的公司，当最了不起的艺人。出道的时候是在最大的公司没错，可还未来得及成为最了不起的艺人，就被同道者抛弃了。他在那样大的公司里苟延残喘，好不容易用自己的讨好谄媚得到了一个不错的资源，并一举跃为一线艺人，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在最闪耀无比的时刻，蔡徐坤与L公司解约了。
所有人大跌眼镜，为他显而易见看得见尽头的前景感到惋惜和喟叹。可是生活永远比小说更精彩，直到此时此刻的今天，他仍然活跃在热搜榜上，虽然也因此败坏了许多路人缘，但离糊穿地心还差了十万八千里。
就这样资源不断忙碌奔波的日子，也还挺好的。
所以是察觉到了他的舒心日子，那个人才想要回归打破这片宁静吗？
媒体采访的时候，果然毫无避免地问到了类似的问题。
过硬的专业素质让他始终保持礼貌得体的微笑，尽管在那一刻他想要破口大骂，想要举起话筒，朝问出这个问题的那位笑得灿烂的大妈砸去。黄明昊在台下担忧地望了他一眼，他回过神来，加深脸上的笑容。
“恭喜他回归。”
这五个字的结果就是铺天盖地的通稿——“蔡徐坤不愿再提与陈立农往事。”
休息室里一边吃盒饭一边跟经纪人吐槽的蔡徐坤气得想直接把盒饭给砸了：“我真是操了这些媒体的妈，谁允许他们这么乱写的？老子明明说的是‘恭喜回归’，还要我怎么说他们才不会乱写啊？”
黄明昊战战兢兢地看一眼还在发火的大佬，无可奈何道：“算了吧坤哥，你怎么说，他们都能胡乱解读的。”
蔡徐坤冷静下来，想想黄明昊的这番话，认命地点点头：“也对，回去开黑把敌方当成这些破媒体打个稀巴烂好了。”
黄明昊憋住嘴角的一抹笑意，认真地对他的提议表示了赞同。有时候他觉得坤哥的年龄比自己小很多，很早以前也听过关于他的一些传闻。
可能曾经的蔡徐坤真的是被陈立农保护得很好，才会拥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即使之后面临背叛和孤独，也从未摒弃过如此宝贵的自己。
其实蔡徐坤一直是他的偶像。
*
结束一天的通告，蔡徐坤灰头土脸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电梯房里堆满的箱子让他措手不及，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已经摔在了比铁还硬的箱板上。
“k……”脏话出口的同时脑中响起了黄明昊“不能说脏话”的警告，迅速闭嘴的瞬间准确无误地让箱子的一角磕上了自己的嘴唇。
嘴间一股腥甜蔓延在舌尖，视线明明暗暗逡巡在安静的楼道间，蔡徐坤半天才回过神来。
“这特……谁啊？把箱子放这儿挡路！”自己摸索着爬了起来，拍了拍一手的灰，看着堆满的过道，一时间不知道是先骂爹好还是先骂娘好。
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地闪过什么，蔡徐坤想起今早被吵醒的万恶源头，就是隔壁恼人的搬家声响。
“什么啊？要来新邻居了也不用送这么大个见面礼吧？”蔡徐坤揉了揉还在流血的嘴唇，伸出舌头不太计较地舔了舔，卷回那股有些蛊惑的铁锈气味，和着唾液一起吞入腹中。
“回屋，睡觉。”他不太利索地穿过那些或宽或窄的间隙，心想等邻居搬来了，非要找他说个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