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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他想与我共死 ...

  •   一把小刀破体而过,伤口汩汩流血,王越葭居然还硬挺站立。
      他不愿示弱半分,血与滚烫中挺直了腰板,似乎倒不倒下不止事关尊严,而事关他与哥舒秀之间的一切是非。

      哥舒秀拧眉:“怎么,你还想继续与我斗下去?”

      王越葭唇角一扬,他这个时候居然还笑得出来。

      “哥舒秀,你应该知道我练的是什么功夫。”

      哥舒秀自然知道。
      王越葭练的“十八天罗阴阳功”,江湖上独一份的邪门霸道。
      这功夫若不是被王越葭这等侠义人去练,说它是一种魔功也不会有什么人反对。

      怎样霸道?邪在何处?
      只因练这功夫越深,越是得受伤。
      伤势越重,越能激发出“十八天罗阴阳功”的全部实力。
      若是健健康康一身无伤痛,那也只不过能使出三四分罢了。

      这么一想,哥舒秀这一小刀没要了王越葭的命,反而算是帮了他。

      王越葭因此道:“你若真想杀我,那一刀应该瞄准我的心脏才是。”

      可是哥舒秀却给了否定。

      “那一刀要快到让你躲无可躲,就不能朝着胸口去,朝着胸口去,你就有防备了。”

      这人顿了一顿,不知是为了解释还是为了遮掩。

      “纵使你这神功奇妙,它也有限度。总不可能鲜血流尽,你还有力气与我大战三百回合。那一刀伤了脏腑,你不过是一只强弩之末。”

      “那你还在等什么?”
      王越葭听得不耐烦。
      “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攻上来?”

      这里没有别人,你的废话给谁听?

      哥舒秀睨了一眼王越葭,他发现这个人还真不知见好就收。

      “你这条命是我花了三天三夜救回来的。”哥舒秀像是在讨价还价,“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乖乖听话,跟我回去,让我替你疗伤。你说好是不好?”

      “不好。”
      王越葭几乎是毫不犹豫。
      “你在我这儿吃了亏,必定得百倍讨回。”

      以你这性子,这手段,我若和你回去,这辈子都不用再想出紫金司。

      这个推理是很有可能,但他说的也太不留余地。
      这就是老实人的坏处,他们永远不知道什么叫装装傻,一定要彼此分明,把脸皮撕得粉碎。

      哥舒秀的笑容渐渐发冷了。
      为什么他不能像驯服天子一样去驯服王越葭?
      为什么男人都能学会向他低头,而王越葭不行?
      他丝毫没有自己先撕破脸面的自觉,只觉王越葭越看越不像是一个人,更像是一簇庄稼。

      庄稼是得去割的,再不收就烂了。

      指尖一动,哥舒秀的小刀就像游鱼出水一样浮了出来,秀气地摇摆扭捏。

      可王越葭不肯等他出刀,他知道这小刀厉害。
      这人立刻背过身去,拔了那把钉在墙面上的小刀。

      刀身如一把镀了银光的莲花,脆弱而闪耀,在王越葭手里沾了一手的血,再被他往前一掷。

      掷出了一朵随风而动的银光,这人足尖发力猛崩,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拔地、跃起跟着那小刀追了上去。

      如此龙行虎跃,腹部必定伤口撕裂,他竟浑然不惧。

      只因小刀向哥舒秀而去。
      他的目标也只有哥舒秀。
      一人一刀齐飞,哥舒秀岂能躲过?

      哥舒秀只能躲,他侧身一让,尽可能保住从容,不让小刀伤了分毫。
      可刀锋擦的是脸庞,闪过的是他鬓间三分,那刀锋上沾了王越葭的血,如今也沾在了他的发丝与脸颊。

      血是如此滚烫,战局也同理。

      王越葭的人跟着刀,刀擦过,他的人也跟着擦过哥舒秀,可这一擦却不简单。
      那掌风自袖下猛推疾进,五指急抓成爪,一下便落在了哥舒秀肩上。
      指骨紧扣,一抓到位,似要歪身倒骨,把整个人都给翻过来。

      哥舒秀却拧腰松胯,竟从硕大官袍里缩了出来,他缩手缩脚闪到一旁,只露了赤色中衣,于寒风傲然绽放,刺了王越葭一眼的红。

      然后他取了小刀,一股银色锋锐已在红袖间扭摆。

      王越葭随手扔了官袍,在腹部的伤口处随手蘸了一抹血。
      他蘸自己的血,就仿佛是蘸酱油,蘸香醋,丝毫不把自己当人,只把自己当做一团热火烹油,好烧了哥舒秀这冷心冷肺。

      哥舒秀不领情,他只想杀人。
      这人扬了扬手,指尖刀锋浮起银芒。

      王越葭也出了他最后一招。
      两掌推前,掌心渗出无数细密血珠。

      刀已出手。
      血珠急爆。

      一个是万千华光汇于一点秀气锋芒,刺杀的便是王越葭!
      一个是肉掌凝了血光,密雨星辰而落,目标正是哥舒秀!

      哥舒秀的目光由此凝固,乃至崩裂。

      这一招几乎要榨干身上的血,王越葭真把自己当成了一个血葫芦?
      难道他是打定了主意,想和哥舒秀同归于尽?
      仓惶与震惊还未从心底走出,哥舒秀飞出去的那把小刀已有了着落。

      自腹部受创以后,王越葭的胸部终于也受了重创。
      他仰天吐出好大一口鲜血,晃了一晃,终究还是扶着墙滑了下去。

      哥舒秀也没有讨到好。
      那血珠自王越葭的掌心而出,便是一道道细密锋利的血刺。六十多个肉眼几乎难见的血珠,他躲过了五十多个,却被几个最小的珠子伤了胸腹。

      不知有没有入了脏腑,伤了经脉。但胸口疼痛彻骨,筋脉仿佛都不是自己的了,内息动荡剧烈,他不得不坐下调息。
      然而调息还未进行,一口腥热先涨到喉头,左憋右压也按不下去,哥舒秀猛地咳嗽一声,嘴角溢出一两道血痕,看着触目惊心。

      局势至此,两方都没讨到好。
      一个血人,一个红衣,是这寂寞小巷里两道暴力与凄艳并存的风景。
      王越葭虚弱地扶着墙,他看着哥舒秀擦拭嘴角的血,脸上终究是露出了胜利的笑。

      他一句话没说,可那眼神分明在说——瞧瞧,你也有这么一日。管你如何机关算尽,你也得和我一起死在这儿的。

      哥舒秀擦了擦脸上的血,眼神在无声中锐化,一种从未有过的暴怒裹住了他秀气眉眼。他怒的是王越葭居然出尔反尔。

      “不是说要生擒我么,你居然想与我同归于尽?”

      王越葭没说话,哥舒秀继续怒叱。

      “你的命本就是我救的,我收回来有什么不对?”

      “没有什么不对。”

      哥舒秀一愣,王越葭继续道:“你若死在我手里,我也会死在你手里,这条命从此还了你,同归于尽,大家不是都满意了么?”

      如此狗屁不通的话,哥舒秀竟听得沉默了许久。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王越葭也愿意和他同死。
      可这同死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哥舒秀最瞧不起的义,最看不上的恩。

      你想壮烈同死,可我只想荣华共生啊。

      他想了想,忽又大笑起来。
      笑得惊天动地,顺带又咳出了几道血。
      笑完他看着王越葭,眼神竟是尖利而癫狂。

      “我若还是杜秀,你拉着我去死也无妨。可我如今是紫金司的哥舒秀,我有一帮不省心的手下要管,还有一个不老实的陛下要伺候,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的人生就快被自己做到头了,你凭什么拉着我去死!?”

      王越葭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只答了一句话。

      “我不想拉着你去死,可你愿意跟着我走么?”

      哥舒秀像看个傻子一样看他。

      “你总是这句话。可我又能走去哪儿?”

      “这儿就是我的家。即便勾心斗角,那也是一种习惯于乐趣。你非要认为我自甘堕落,可你怎么不想想,我若不是这样的我,要怎么活得下来?”

      王越葭冷静道:“你从前没的选,可你如今不一样。”

      哥舒秀冷笑道:“我活了二十多年都是这么过来……你现在却要我换种活法?你觉得我能怎么活?像你一样活?还是像小皇帝一样活?”

      “你不必学任何人。”

      “你说什么?”

      “哥舒秀,你是我见过的心智最坚定的人,当年你以一己之力潜入朱柳庄,一把小刀废了程秋绪。我敬你是个果敢能忍的汉子。像你这样的人,只要你想换种活法,永远都不晚。”

      “不晚?”
      哥舒秀这话不像是人会说的话,简直是从牙缝里飘出来的。
      “我少年时家道中落,你可知那是怎样的情景?我的亲姐姐生得比我要美百倍,你可知她怎么死的么?我替她去复仇,去伸冤,你又知不知道我遭遇了什么?”

      王越葭说不出来,他从未听过这些话,自然也不知如何回答。

      “你说不晚,可是你晚了十多年了。”哥舒秀喃喃道,“我从前很脏,如今就更脏。”

      可是脏也有脏的好处。
      烂泥在身上涂得久了,就能形成干而硬的护盾。
      小皇帝习惯于这护盾,他甚至欣赏这盾牌的坚硬与冷漠。
      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是从底部往上爬,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位置。

      可你却觉得我身上的烂泥太脏,拼了命想打破这泥巴护盾,好看清里面的人是什么模样。

      你以为我会让你得逞吗?

      你还是去死吧。

      王越葭看出了他的杀意,脸上酸楚与凛然共存。

      “你当初救我的时候,想过我会与你同归于尽么?”

      哥舒秀还未回答,先有一阵风声由远及近,随后是一道人影从小楼边沿闪下来,竟一路贴墙无声而近,直接到了哥舒秀身边,一手拂过了他身上几大穴道。哥舒秀闷哼一声,倒了下去。

      这是哪里杀出来的程咬金?
      王越葭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是竟是孤山派的赵扶雪。
      这人轻功极高,不知怎的从战场逃出,竟一路顺着血迹追踪到了这儿。

      赵扶雪先是看了看一身血的王越葭,微微一笑道:“还要多谢王兄伤了哥舒秀,我才有机会擒了这贼子。”

      他一手攥着哥舒秀脉门,稍一发力,哥舒秀就眉心一颤,嘴角又溢出一点血,可硬是发不出一点声,不知是疼痛难忍还是虚弱至极。

      王越葭激动道:“你干什么?”

      赵扶雪笑道:“王兄放心,我可不会杀了他。”

      “你想把他带去哪儿?”

      “这件事王兄还是别过问了。”

      “我伤的他,凭什么不能过问?”

      赵扶雪用手指轻轻刮了刮哥舒秀的脸颊,这一点动作竟让王越葭品出了极度危险的气息。

      “这位可是皇帝才能享用的绝色,我刚刚才死里逃生,如今享受一下天子的权力,将哥舒大人带回去疼爱疼爱,你又何必过问呢?”

      王越葭大惊,随即从惊讶里拾出一种名为暴怒的情绪。

      “你可记得我之前说过的话?”

      赵扶雪好似不觉:“王兄说过的话那么多,你指的是哪一句?”

      “不准碰哥舒秀!”
      王越葭猛提一口气,杀气凛凛地站起来。
      “你连他一根手指头都不准碰!”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他想与我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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