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出（上）》隅小江

26、（二十五）你好，平安夜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平安夜和圣诞节也变成了中国人民的传统节日之一。这节日家长没兴趣，年轻人不但不必被抓到同一张桌子上搞什么合家团聚，还能借个由头放松一下。
　　因此林息从初中开始，每年的生日都淹没在这举国同庆的气氛里。
　　林息从这天早晨开始就伸长了脖子等宋慕扬的电话。上次在小巷遇袭，宋慕扬一张脸拉长了好几天，林息用尽浑身系数，并且保证终止爱心早餐行为，宋慕扬才恢复了好声气。
　　寝室的几个单身狗在学校附近的小店早早定下餐位过节，顺便给林息庆祝生日。
　　林息口袋里揣了六个巨大的蛇果。一半分给邢飞和室友们，一个给宋慕扬，还有两个完全是未雨绸缪，准备送给韩睿和雷格的。
　　林息美其名曰有备无患，对自己这考虑周全的能力特自豪。
　　为了预防宋慕扬突然袭击，林息从起床开始就把这一口袋饱含祝福的苹果随身携带着。
　　这一大包有分量的祝福被背到操场，食堂，教室，图书馆，话剧社，厕所。。但凡遇见他的熟人，无一例外对他的大口袋产生着强烈的好奇。
　　“林息，你苹果发酵了！”下午上课的时候，前排的同学回忍不住声讨他。
　　今天溜号儿的人特别多，下午只有两节马哲。林息从苹果酒的气味里察觉到一丝恶意，刚等代课老师点完名，便背着口袋跟着溜号大军潜逃了。
　　两点。三点。四点。四点五十五。。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林息盯着墙上的钟摆，手心里汗津津的。
　　明知是奢望，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些什么，宋慕扬并不知道今天是他生日，他那种在国外呆惯了的人，必定很珍视这个节日的吧。
　　自己又不是宋慕扬什么人，若是重要的节日，又怎么能轮到自己和他过呢。
　　手机安安静静躺在桌上，偶尔响起也只是垃圾的推销短信。五点整，学校的大钟一响，林息彻底死了心。
　　邢飞他们也回到寝室。室友们一边抱怨代课老师不近人情，竟然没有提早下课，一边招呼林息出门。邢飞见林息蔫蔫的，偶尔说话，也是扯着嘴角强颜欢笑，那样子别扭极了。
　　“小息，哪里不舒服吗？”
　　林息摇摇头。
　　那餐厅离学校并不远。本来哥们几个想去市区过节，然而一想到今天拿大小餐厅门口排起的大长龙，便觉得没有动力了。就连眼前这不起眼儿的餐厅，竟然也是宾客盈门。
　　包间里还有几个别的同学，都是邢飞班上的。林息礼貌性的打过招呼，就坐在一边不说话了。
　　“林息，点菜啦！”邢飞一边用笔划着菜单，一边招呼林息。
　　却没有预料中的回应。
　　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小人儿抱着手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屋子的热闹丝毫没有感染他。邢飞如鲠在喉。用脚趾头想都知道那孩子在等谁的电话。最近林息不在学校的时间越来越多。邢飞满腔怒火却又无计可施。那种心爱之物被剥夺的感觉让他时时刻刻都有抓心挠肺的感觉。
　　“林息？”邢飞忍不住提高声音。
　　“到！”
　　林息正在神游天外，这名点的猝不及防，条件反射般的就应了声，待反应过来直羞得满面通红。
　　一屋子人被这嗓子吼得鸦雀无声。片刻后大家笑作一团，争先恐后的凑上来揉寿星的脑袋。林息被闹得左躲右闪，笑过之后心情好了很多，手机也扣在了桌面上。
　　邢飞被他笑容感染，心也稍稍安定下来。
　　年轻的男孩们聚在一起，话题总会聊着聊着就跑到女生身上。林息开始还能咬着勺子把儿听一听，后来听他们越说越露骨，忍不住面红耳赤，偷偷溜到走廊上去了。
　　他虽心情变得好了一点，却也没什么胃口。
　　宋慕扬此刻会和谁在一起呢。。
　　手机震动从口袋里传过来。
　　林息瞬间僵硬，慢慢地将手机掏出来。期待了一天的电话，此时看到熟悉的号码却让他有种赌气的心情，还在想要不要报复性的让宋慕扬也多等一会儿，手一抖，竟然不小心挂断了。
　　林息急得在走廊上乱蹦。好在还没蹦完，电话又响了。
　　“喂？”林息语气迟疑。
　　“在哪？”宋慕扬的语气依旧一派淡然。
　　林息的嘴巴一张一合，那餐厅的名字就从他的嘴里被召唤了出来。等宋慕扬挂了电话，林息连抽了自己好几个大嘴巴。
　　真是当太监当习惯了，一见到宋慕扬这个皇帝，浑身上下的奴性就要跑出来。
　　约莫过了五分钟，宋慕扬的电话又打过来。
　　“林息，下来！”
　　林息的心漏跳一拍。他走到窗边，就看见宋慕扬倚着车门，拿着手机站在楼下歪着头看他，笑靥盈盈。
　　“生日快乐！”
　　这一瞬，林息感觉自己的心脏彻底停止了跳动。那人幽深的眸子仿佛让自己从里面看到了星辰和大海。
　　林息终于肯定，自己是恋爱了。。
　　“等我一下，”顾不得等那人回应便挂断了。林息跑到包厢门口，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给邢飞打暗号，示意他把自己的大书包拿出来。
　　邢飞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林息拉着他走的远远的，从那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小盒子，又掏出五个苹果，一股脑的塞给他。邢飞已经拆了石膏，此时两手抱着苹果，有些不解。
　　看着邢飞一脸问号，林息不好意思地挠头，“盒子里是给你的平安夜礼物，不知道你们还约了别的人，苹果只有这几个，你给他们分分。。”
　　邢飞没想到林息还给自己准备了礼物，知道在林息心里，自己和别人还是不同的。
　　他也有个小秘密，贴着身体的右侧裤袋里有个小盒子，那是他为林息准备的有他体温的礼物。
　　没曾想感动的话还没说出口，林息又接着道，“我看他们已经喝嗨了，估计我溜了也没人发现。要是有人问，你帮我搪塞一下啊，邢飞哥哥平安夜快乐。”说罢隔着苹果抱了邢飞一下，电梯也来不及按，从消防楼梯三步并作一步的跑下去了。
　　邢飞怔在原地。等他反应过来时，那孩子已经飞奔到楼下，犹豫了一下，便狠狠撞进那好看男人的怀抱里。
　　林息脸上的笑容是他从没见过的。
　　那男人的脸，男人搭在林息背上的手，都让他觉得格外刺眼。
　　邢飞看着那车子走远。手无意识地垂落，苹果滚落一地，就好像他散落的不成样子的内心。其中一个苹果似乎格外与众不同，邢飞捡起苹果，蹲在地上仔细看那上面写了什么。
　　竟然是个爱心。
　　林息给错了苹果。
　　邢飞被那幼稚的符号所代表的东西刺痛。那苹果被他握在手中，捏得粉碎。
　　……………………………………………………………………………………………….
　　“我还以为今天你不会来找我了，“林息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感动，鼻子尖又变的红红的。
　　宋慕扬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是因为要送某人的惊喜快递在路上被耽搁，回来的时候又被学生大军堵在路上才迟到的。
　　“抱歉，会开的有点久，”宋慕扬撒谎的时候，总是特别淡定，“怎么，是不是等了我一天，还差点哭了鼻子？嗯？哭鼻子了么？”忍不住逗弄林息。
　　林息内心的小人儿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然而另一个小人却示意他不动声色。那是当然，如果让宋慕扬看出自己猜对了，该有多丢人！
　　眨眨眼睛道，“才不呢，谁等你呢。我和同学出去吃饭，别提多开心了！“
　　宋慕扬知道他嘴硬，侧过头不怀好意地看了他一眼，脸上那戏谑的笑容让林息气结，但他没说话，林息也无法反驳。忍不住小小的哼了一声。
　　宋慕扬低低地笑起来。声音里的磁性让林息着了迷。
　　他伸出闲着的右手，像对待猫咪一样挠挠林息下巴，“饿了吗”他不在，林息怎么会有胃口。
　　“嗯。。欸？”林息被那触摸弄得红了脸，又想到什么似的，“你怎么会知道今天是我生日？”
　　“你忘了，第一次你醉酒，还是我送你去的医院。”
　　“所以嘞？”
　　“所以嘞，诊所登记名字的时候拿了你身份证。”宋慕扬模仿他的语气淡然回答。
　　林息心里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动，自己的生日他竟然只看一次就记住了，难道自己这么讨人喜欢么。。喜欢。。想到这两个字，又忍不住啐了自己几口。
　　最近对自己吐的口水是不是太多了些。
　　胡思乱想之间，车停下了。
　　林息没想到闹市之中，会有一座如此考究的四合院儿，宋慕扬看看他诧异表情，什么都没说，牵着他走了进去。
　　进了门厅，才知道这院子里竟然内有乾坤。
　　四合院竟是一间西餐厅。
　　而且是明明空间很大，却精致到只有一张桌子的西餐厅。所谓中西合璧，就是这个意思吧。
　　林息以前也去过西餐厅，却是五十九块九，牛排不限量的那种比较多。没有一家的环境像这样考究。只用一张桌子，宋慕扬定然是很久之前就预定好了吧。
　　想到这，心下又一阵甜蜜。
　　造型奢华又宫廷风十足的欧式鎏金水晶吊灯闪瞎了林息的眼睛。侍者都是外国男生，长得还特别sweet的那种。
　　“圣诞树！“林息惊喜尖叫，下一秒钟就扑了上去。
　　宋慕扬觉得自己这树买的特别明智。餐厅里原来那棵太小，宋慕扬觉得不够震撼，和老板商量，自己出钱买，将原来的换掉。然而本来预计昨天就会到的树，因为快运公司的车出了事故，被耽搁到今天下午才送到。那上面的布置都是宋慕扬亲手弄的，天都快黑了，他本就不擅长这些东西，心里又急得很。
　　这些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简直要了他的命！
　　好在林息还在等他。
　　林息像个小孩子一样，围着树左看右看，兴奋地很，“可以摸吗？”小心翼翼的语气撕疼了宋慕扬的心。
　　“当然！”宋慕扬一脸慈爱，“树是送你的。”
　　林息的眼眶红了，他感动到说不出感谢的话，怔怔地看了一会儿宋慕扬，才转过身，小心翼翼地触摸树上挂的的小饰物。
　　宋慕扬送了他一棵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