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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953年9月20日星期日中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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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中午十二点整,邓布利多校长“准时”睁开沉重的眼皮,略微吃惊地发现自己躺在床的正中央,而不是悬在床边要掉不掉,或者像昨天那样直接滚了下去。
昨天!哦,多么漫长的一天。现在提起,好像都成了许久以前的事情了。从上午到达奥洛斯家之后便惊险不断领;去了那个垃圾场和废弃的地下室,晚上连饭都来不及吃就去了米思兰迪尔家,回来后都有——几点了?
思绪到此卡住。
他掀开被子,卓床头柜上摸起自己的眼镜和盛有凤凰泪的水晶瓶,下床后——不意外地发现自己还套着那身巨别扭的麻瓜衣服,然后是习惯性地瞥了眼复古式落地钟——OMG!蓝眸微微放大,旋又恢复常态。
好吧,上午的时间没了就算了,反正也不算浪费。睡眠有益身心健康。那些容易发火的家伙,一看便知是打娘胎起就缺觉的可怜人。至于那个金毛鬼——整个一夜猫子,白天犯困自然容易上火。
“啪”一击掌,唤来家养小精灵送来南瓜馅饼和西瓜汁,作为——呃,“早午餐”。
邓布利多边吃边来到办公室,并不着急打开窗帘。嘴里叼着未啃完的半块馅饼,拧开水晶瓶,将清澈的液体缓缓倒入敞了一夜的冥想盆中。左手拿下嘴里叼的食物,咬了一大口,边咀嚼边俯视着那银色的液体。
如同暗淡的银器被擦亮,记忆之液闪烁起更为耀眼的光斑——是那从窗帘的缝隙处投射进的一线阳光的影子。
原本平静的液面自中间泛起圈圈波纹,自动旋转起来,中心凝聚成一个人形。人形渐渐清晰,着上颜色,五官被刻画得栩栩如生。
邓布利多愣愣地凝视着这个人。
不是格林德沃,因为这是他的记忆。
一头齐肩栗发,带一幅标志性的半月型眼镜,晶亮的蓝某透出智慧,鼻梁完好无损,勾起的唇角似笑非笑,一幅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这是十七岁的邓布利多。准确地说,是阿不思。阿不思不等于邓布利多。他正与七十一岁的邓布利多面对面,进行无声的瞪眼比赛。
邓布利多情不自禁的伸手,去触摸“自己”。
这就是格林德沃眼中的阿不思的形象,从1899年起。永远年轻。
右手意料之中地碰到的“阿不思”,却没想到感到一股强大的吸力。冥想盆宛若黑洞,将他的整个身躯全部吞了进去。眼前一阵晕眩。
……
踏着光河,与黑暗中前行。阒暗的空间飘落一片片纯白的雪花,落到手中却丝毫不觉冰冷。
那是他的记忆碎片,温暖如春。
……
漆黑的小屋角落,幼年的格林德沃拉着哭泣的美丽女子的衣角,稚嫩的声音不断不断地说:“妈妈别哭!爸爸他肯定会拿着许多宝贝回来的!”
女人怔怔地盯着他,忽然把他紧紧拥在怀中,抽泣道:“嗯,盖勒特,他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
少年格林德沃快步通过德姆斯特朗的某条走廊。他神情倨傲,眼里没有他人的倒影,只有自己的目标。
周围的人看似在扎堆聊天,却有不少人飞快地瞥他一眼。只因那灿烂金发和精致面容。
前方的一个路口处,三个公子哥样的学生正巧拐弯。其中一个看到格林德沃便很没有形象地张大了嘴巴。另两个则不约而同地拦住了格林德沃的去路,两只猪蹄很自觉地搭在其肩膀上吃把豆腐——“喂,见到我们不知道打招呼吗?——谁让你走了!”
格林德沃面无表情地挣脱他们的钳制,径自向前走。
公子哥们发起火来,嘴里噼里啪啦地吐出一连串污言秽语。刚刚张大嘴巴的人此时抽出自己的魔杖,朝格林德沃发了一道软腿咒。格林德沃没料到他们会违反校规在走廊内施展魔法,措不及防被击中,腿一软倒在地上,怀中的课本掉了满地。
施咒者走上前去钳住他的左臂——这是极为与愚蠢的决定,他将为此而后悔——朝他耳边低声道:“少跟我们作对,不然就像你老爸那样充当试验品,结果——”
格林德沃的瞳孔猝然收缩,没等他说完就一道咒语将他击飞。轻易地解开施在自己身上的那道蹩脚的软腿咒,拍拍衣服站起身。
面对另两个气得喷火的人,他轻轻地笑了,宛若地狱来的恶魔。其他学生简直可以看到他的后面有黑色的炼狱之火在燃烧。
他没有管地上的书本,也不必管。因为他清楚,在他将招惹他的那个击飞之时,便无法再在这个学校立足。书本什么的,用不上了。
他云淡风轻地笑着,好像散步一般悠闲;右手的魔杖缓缓举起……两个猎物想逃,却来不及——
等到老师慌慌张张地赶来时,格林德沃正在弯腰拾起掉落的课本,姿态优雅。“格林德沃,你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你!”
格林德沃脸上挂着冷艳的笑容,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迈步,离开。
“我的解释……你会听么?”
几天后,校方开除盖勒特·格林德沃。理由为违反校规在走廊里施展魔法,且故意伤害其他学生。格林德沃看着手中的通知,把他如废纸一样塞进校外的垃圾桶中,帅气地拢拢金发,什么都没说。
……
碎片从不知名的地方继续飘落。邓布利多又接到了一片,却有些拿不住。只因它——一半烈火,一半寒冰。
……
眼前的场景真实得可怕。
年少的阿不思与格林德沃相互结识并度过甜蜜夏天的记忆是致命的罂粟。邓布利多几乎是闭着眼睛度过这段回忆的,却仍然只不是声音入耳——多半是格林德沃的。他又逃避般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只因他真正想要看的记忆在更后面,现在他不能不忍受。
两个月的时光在冥想盆中仅相当于几分钟的光景。等邓布利多再度睁眼,发现自己正站在自家房外,周围一片死寂。偶尔吹来一阵微冷的清风,表明已经时值夏末了。
突然,一抹金色决绝的奔出房门,飞速离开——邓布利多发现自己跟着他的移动而自动移动——在远到几乎看不到邓布利多家的时候,回过头深深看了一眼,目光中带着绝望;唇抖动着似要说什么,又或许是来自心底的寒冷。只有头顶清冷的皓月似在嘲笑。
……
坐在房间一角的地板上,一个颓废男子不断灌酒,几乎让邓布利多认不出他就是昔日耀眼的格林德沃。房间到处都是脏乱的衣服,格林德沃脚边也摊着七八个空酒瓶——全都是烈酒。
邓布利多更是惊恐地发现,如今在自己手里的那根魔杖——老魔杖竟被随便插在一个笔筒里。
“枝丫——”破破烂烂的门被推开,还落下不少灰尘。一个女人走了进来,脸上隐约有格林德沃的影子。邓布利多认出那就是格林德沃的母亲,如今也苍老了许多,但却穿着魔法部的标准衣袍,胸卡上更是赫然写有“神秘事务司”。
她走进来推了推格林德沃,对方毫无反应,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马丁尼。
格林德沃的母亲似乎对此早已司空见惯,凑在他耳边说:“盖勒特,你要是来帮帮你母亲的忙,也许就能暂时遗忘你的痛苦了。”
“什么?”格林德沃终于有所反应,昏昏沉沉地抬起头,凑到自己母亲的脸前细细看了一番,才认出来。他的眼中没有一丝清明。
“一件宝物。你父亲曾立志找到又因之……丧命的宝物——冥想盆。那几个极端分子用些不入流的方法把它从山洞里刨了出来,却对上面的古代骤雨无可奈何,现在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如果你可以试一试、解开上面的咒语的话,也就可以让那些瞧不起咱们家的人闭嘴。而且一心专注于其上,也就不会被外物所恼,虽然也许只是暂时的。”
“真的吗?”格林德沃毫无思考能力般问道。
“当然。”
“那我……我去。”酒醉状态下的格林德沃,若是知道自己已朝着自己都不敢奢求的未来迈进了一步,恐怕会扯出一个笑容吧?
……
邓布利多对格林德沃的过去产生了自己也不愿承认的兴趣。他还想再继续往下看,如果可能,看到明天早上都可以。他的心底有个声音在催促自己:“继续!继续!”
可惜天不遂人愿。他隐隐约约听得急切的敲门声,可眼前的格林德沃母子却毫无反应。也就是说,那是现实世界中的声音——自己办公室大门的声音。他(恋恋不舍地)自冥想盆脱身,一阵头晕目眩之后,脚踩到了办公室坚实的地板上。
敲门声停了停,又不依不挠得响了起来。
邓布利多喊道:“请进。”顺道低头一看表——下午四点半。
门被打开,一脸严肃的(从来都是如此)麦格教授走了进来。
“出什么事了,米勒娃?”邓布利多有些惊讶麦格的表情。她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眸中如今有半分恼火,半分急躁。
“阿不思,我不得不提醒你再过半小时就要开始给今年荣获梅林爵士团勋章的人颁奖了,在伦敦!您作为——一级魔法师可是荣誉嘉宾,是要负责给其中一个获奖人颁奖的!怎么能缺席?”
“唔——”邓布利多想了想,隐约记得上次魔法部长笑容可掬地跟他说了什么,“噢!不好意思。我刚刚都在研究一个刚入手的重要收藏品——冥想盆,想必你也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所以我就忘了时间,真是不好意思。”
“冥想盆?哦,是真的吗?”麦格有些兴奋地朝桌上的银盆瞅了一眼,看到旁边摆着的没吃完的——午餐?就立刻收回了目光,“您是根本忘了这件事了吧?厨房的米丝可是说您中午才起的床!”说真的,她还从未见过邓布利多作息这么不规律呢。
“这个……昨天我去会了一个、噢不、两个朋友,回来得就非常晚。”邓布利多不耐地解释,“好了,我过几分钟就出发。米勒娃,谢谢你的提醒。”带着一丝疏远,也不失礼貌。
“不必。这只是我身为副校长应尽的职责罢了。告辞。”语毕,转身离开,关门的时候也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尽管本人在生气。
一个过于完美的女性——不好相处。这是邓布利多对她的评价。
虽然还想再看看格林德沃的记忆——邓布利多认为自己还没看到最关键的部分——但现在却不得不出席那个颁奖仪式。他知道魔法部长对于自己把那个席位让给他并不很满意——因为部长也是个怕麻烦的人,所以就总是让自己什么活动都参与参与,而且丝毫不给自己拒绝的机会。
自己的那枚梅林爵士团一级魔法师称号的奖牌,是因为击败了格林德沃、守护了魔法世界和麻瓜世界而获得的。他对此很不屑,甚至有些不满意人们对格林德沃的态度——对那个金毛发脾气,应该是只有自己才有的权利……那枚奖牌,在自己看来,不过是痛苦的承载物而已。
再度出门的邓布利多,忽然想起尼克·勒梅也是要出席的。他郁闷的心情变好了些,沉浸在即将与好友会面的小小喜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