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临天下》大秦巫女

87、梦已醒

　　马小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为什么一觉醒来她会看见一场自相残杀，挥剑相向的是一对爱侣，曾经的爱侣，当马灵儿的鲜血随着抽出的剑锋而飒飒飙出的时候，他们过往的情谊已经开始崩溃了。马家的女人心很小，爱上了一个人，那么终其一生也只会爱同一个人。正因为允许自己拥有的东西是如此之少，所以她们绝对不能容忍的唯一一件事就是，背叛。你可以放弃，可以退却，可以利用，但绝对不能背叛。这是一种极端而痴傻的情愫。马家女人用自己极致的爱情，来换取一份忠诚的回报，她可以放弃一切甚至是将对家族的情感退居第二位——大大方方抽身离去，做一个烹鲜浆衣的持家妇人，这样做的马家女人不在少数——为况家生儿育女，甚至将整个马家绑上况家的战车，但是况中棠的临阵倒戈将这一切都粉碎了。
　　出离的愤怒让马灵儿的思维在一瞬间爆炸，她的眼中只有那柄沾染血污的利剑，透胸而过，穿破心房，好一柄屠戮天下的神兵利器，好一柄绝情决意的伤心断肠剑。马灵儿衣袂如刀，撞飞况中棠，快刀斩乱麻，世间一切情爱不过是虚妄，红尘痴恋终只落得痴心错付，情天恨海。
　　况中棠喷出一大口淤血，一手抚胸一手碰到手边的剑，这柄剑带给他的已经不是安全和守护，而是冰冷和痛苦。甩开手中的剑，剑尖直插入地，发出嗡嗡的轻响，剑在人在，剑无人亡，他再也不用出剑了。
　　两行血泪从马灵儿眼眶滚落，包裹进尘土竟然像是烧烫的焦炭在泥土上烙出斑斑点点的伤痕。况中棠只看了一眼，便觉得肝肠寸断，那张清丽脱俗的脸上只有伤心欲绝，一切美好希望消散在慢慢浮现出的苦痛中，最后只余下无悲无喜的冷漠。况中棠仿佛在一瞬间看透了那张年轻面容后的衰老，是情竭心衰。不知为何曾经在马灵儿脸上蓦然得见的忧伤闯入心头，那淡淡的缠绵的哀愁，最早牢牢吸引住自己的动人神情，以前不懂，以为你是在哀叹天下人的悲苦，现在况中棠竟觉得马灵儿是早就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不妙的预感。
　　“怎么了？又占卦了吧。”
　　“卦象不好？”
　　“你会死。”
　　“我要是死了，岂不是不能娶你为妻？”
　　“平安绳要戴在手上才能保平安。”
　　“我若是死了，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遇见你。”
　　“……不能同生,但愿同死,千秋万世,至死不渝……”
　　往事历历浮上眼前。
　　原来你早已有了不祥感应，却还是放任自己来陪我赴这一场不归的约会。
　　“灵儿……”况中棠摇摇晃晃站起身，摇摇晃晃朝马灵儿走去，每走一步都吐出一口血液，每吐一口血便留下一个血脚印，一步一血走向马灵儿，竟是要用鲜血来偿还自己的狠心。
　　一团团旋风从马灵儿四周飞起，渐汇于一处，猛地向内一收，整个天地为之一静，一顿，马灵儿灵气轰然爆开，像是要把积蓄一生的力量在此时此刻释放出来。狂风过处，万物倒伏。况中棠向后退了几步，然后站稳脚跟，再继续摇摇晃晃向前，那里是他今生最后的目的地，死亡的归宿。
　　“徐福！将臣！我要你们死！”马灵儿如同复仇的女神，桃木剑的木质剑身脱去了宽厚的外形，露出金光闪闪锐不可当的内里，外柔内刚，这才是马灵儿的本色。
　　将臣一直不解，他在他们身边已经呆了几天了。他是跟着一股熟悉的气息追来的，女娲也似乎在追踪那股气息。他不记得那是属于谁，但是他感觉自己应该认识那人，或许，不是人。
　　然后，他没有对上想找的人，却被一个马家的小姑娘缠上了，说是要替天行道。谁是天，她又要为谁行道。将臣不懂。
　　人类对他来说只是食物，就像兔子吃草，狼吃小羊，人吃万物一般。不同的是，他将臣吃人，不，是喝血。他不喜欢吃人，至少，他不像荒外的蛮族一般喜欢把人煮熟或者干脆活吃了。他所需要的只是血，吸一次血他就可以睡上好久，一直到听见女娲的召唤。女娲用到他的地方不多，但他喜欢自己被人需要的感觉。对了，喜欢是什么？他听人提起过，却不明究里，那个小姑娘和那小子也对彼此说过喜欢，可是为什么相互喜欢的人却会以血来结束？
　　看吧，血。他们的血给了大地，而他将臣吸的血却变成了他生存的能量，他没有浪费。
　　对了，只有一次他不是为了饱腹而吸血，是有一个人送上门来求了他几天几夜，吵得他不耐烦极了，结果咬了那个家伙一口。讨厌的人类，连个觉也不让僵尸好好睡。不过是想长生不老，干嘛不去找那头老龙讨点血，偏偏来找他这个逆天而生的僵尸之王，难不成看他孤家寡人一只僵尸好欺负！
　　“咦？”徐福发出一声诧异。“怎么这儿还有一个小辈？”他看看慢慢靠近的马小玲，打算斩草除根。为了不让马家的报复临头，他早就做了毁灭一切蛛丝马迹的证据。到时候把所有的事情往将臣和秦皇头上一推，他小小一个术士，不过就是个帮凶从犯，如果扫尾扫得好，或许他还可以置身之外，悠然地看一场好戏，坐收渔翁之利。
　　“回希，快走！”况中棠停下脚步，一把抱住徐福。他本应该用最后的力量去到马灵儿身边，但是在这一切他要为马回希制造逃生的希望。
　　“你，你做了什么？”马小玲叫道，“你要杀她！”
　　“你居然要杀她？”马小玲的诘问像是一把重锤击打况中棠的心房。
　　“我……你快走吧，走得远远的，回马家去……是我对不起她。”况中棠此前遭受马灵儿的重创，扔剑之时又震断了自己的心脉，现在的他全靠最后一口气死撑。
　　徐福不屑一顾地摔开况中棠，鹰爪一收将马小玲的脖子吸在掌中，只需轻轻一捏，干净利落。
　　“放开小玲！”一声暴喝，天外打开一处通道，飞出一个男人，行动间迅雷不及掩耳，一捏徐福的指骨，活生生脱了他的臼，顺势把马小玲拉入怀中，急急退开。“你没事吧？没有受伤吧？我看看，别动。”况天佑全部的心神都放在怀中之人的身上。
　　“快，快，杀了徐福。”马小玲还没有自不量力到要让况天佑去帮马灵儿，将臣可不是好惹的，虽然不知为何他此刻没有己方下杀手。与其把重心放在不是一个级别的对手上，不如先把徐福拿下，拘了他的魂魄来慢慢拷问。马灵儿已经气到失去理智了，她这个后人可不能也乱了心神。
　　“不行，我来之前马丹娜特地嘱托，找到你必须立刻离开，我多做的每一件事都可能让你灰飞烟灭。”况天佑没摸清楚状况，但是他知道他的任务只有一个，就是安全带回马小玲。
　　“呆子！老顽固！”马小玲愤愤地骂道，一激动嘴角流出一丝血。
　　“小玲你受伤了，谁干的？”况天佑横眉怒目。
　　“他！”马小玲一指徐福，颇有仗势欺人关门放狗的架势。
　　况天佑一个口令一个动作。“虽然不能杀了你，但是弄个半死不活，不会影响大局。”况天佑本身就长于速度，觉醒成不死战士，战斗力更是很上了一个台阶，对付这时一个刚成为僵尸不久灵力有余体力不足的徐福倒算不上什么吃力，至少胖揍一顿没有问题。
　　况中棠看看与自己拥有几乎一模一样面孔的男人，从天而降，与马回希十分亲密。他是谁？算了，不管他是谁都不重要了。他知道马回希不会有危险，便重新朝马灵儿走去。
　　忽然又一个不速之客来了，披着斗篷，不露一点庐山真面目，但看动作体形流露出的气息，赫然便是一天前那个袭击马灵儿的人。
　　“有两个将臣？”马小玲惊道。
　　那人绕到况天佑身后，虚晃一记手刀，一条红绳立刻显形，紧紧缠绕住况天佑的腰，把他和虚空之处联系起来。
　　况天佑连忙回身，那根绳子若是断了，他和小玲不是流落异朝就是卷入时空夹缝。
　　将臣疑惑地看了看那人，迅速将暴怒的马灵儿打到在地。现在的马灵儿已经是强弩之末，若是她全盛时期还可以和将臣一拼，现在她阵脚大乱，全凭一股气支撑，将臣破了她的气海，马灵儿立刻委顿倒地。
　　不知道为什么，将臣阻挡在那神秘人前面，嘴里发出呼呼的怪叫。
　　况天佑立刻把马小玲紧紧抱在怀里，拽了拽红绳，两人立刻腾空而起，朝天外飞去，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两人吸了进去。
　　神秘人看了一眼将臣，毫不犹豫，转身遁逃。将臣没有马上追过去，而是狠狠瞪了一眼徐福，一眼之威让徐福如脱逃的兔子飞奔而去。将臣再看了看倒在两地的一双恋人，飞身离开。
　　况中棠慢慢挪到马灵儿身边，把自己的头轻轻搭在她的脸边，缓缓呼出最后一口气。
　　“我叫况中棠，我娶定你了！”
　　天边渐渐泛起一抹青白，马灵儿动了动，站起来，看了一眼趴在自己身边已经凉透的况中棠，掏出怀中手札，抛向天空。
　　尘归尘，土归土，马家人该回马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