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火计划》唐衣衣

2、那乔

　　【桃源288年 5月/5号候选人那乔】

　　“好——很好！没错！就是这个感觉！往后靠一点试试看，对，香水瓶就在这个位置。”
　　我看着手里捧着的香水瓶，什么也没想。这家公司的香水总是包装得很雍容，捧着香水瓶，像捧着一块碎裂的月亮，云雾在里面安静地流淌。
　　我今年二十三岁，前途无量的模特，走过无数T台，偶尔也接一些奢侈品的代言广告。我并不能很完全地理解人们对我容颜和气质的喜爱，不过大概明白自己招人喜欢的是哪个点。用某个大秀创意总监的话说，“我太喜欢她这张厌世的脸了！和力量感的完美结合！”
　　我知道我的助理们和合作过的艺人都在背后说我什么。说来说去都不过是一个词，刻薄。
　　可我生来就不是为了让他们喜欢的。

　　“那姐，辛苦了。”拍完广告，助理拎着包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对我说，“刚才沈小姐在找您，需要帮您联系一下她吗？”
　　“嗯。”我拢拢散在肩胛上的头发，踩进我那双跟细得能在人脸上戳个洞的高跟鞋里。
　　我对这个蠢女人为什么联系我丝毫没有疑惑。
　　“沈小姐，”我接过手机，并不想为这通电话付出任何一点情绪波动，“你还没被调查组的人关进小黑屋日夜拷打审问？老实说，我有点吃惊。”
　　电话对面沉默了一下。沈宴的声音传过来，信号很好，很清晰：“那乔，是你吗？”
　　“我也希望是我，如果我能早一点想到能这么做的话。”我说。然后我挂断了电话。在这件事上你是否希望自己情绪发生变化并不重要，反正无论如何和她有过接触最后心情都会糟糕透顶。助理可能有点担心我把手机摔在她身上——我可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情——谨慎地和我保持着一定距离。
　　于是我跟她说：“回去吧。”

　　不顺心，不顺心，事事不顺心。
　　独自坐在咖啡馆里的时候，内置的电视机恰好在播放新闻，新闻恰好在跟进沈宴的“被举报室内窝藏武器”事件进度。
　　“调查组经过初步调查认为，这些枪械的主人是沈宴的兄长，失踪五年的全岛通缉犯沈原……”
　　我真想堵上主持人那张喋喋不休的嘴，这么尖的声音，如果我是这档节目的制作人我一定让她在录播室当场失业。
　　电视屏幕里出现沈原的照片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下去了。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起身离开。正把我点的咖啡端到桌上的服务生愣了愣，下意识地闪到一旁，险些把整杯咖啡掀翻在我的身上。

　　“那乔，你也相信沈原杀人的动机是嫉妒？”
　　一切都从那句话开始乱了套。
　　一切都从早先的那个冬天乱了套。
　　今天的桃源岛没有圣人，过去五年的桃源岛都没有圣人。
　　“这关我什么事吗？”那个下着雨的晚上，我打着曾经和沈原一同打过无数遍的伞，站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在雨里淋得湿透的女孩。她和沈原真是有几分像，头发湿淋淋又狼狈地贴在脸上，眼睛却亮得吓人，像发着光。
　　那束光灭了。
　　“回家吧，小姑娘。”我对她说，带着缓缓的、一点点贴上脸庞的笑容，我感觉到这张笑在我的脸上蔓延开，我的感觉也不好，像脸上爬过冰冷滑腻的蛇，“回去睡一觉，然后忘了你的杀人犯哥哥。”
　　沈家的人从来不听劝告。

　　“那乔姐，别忘记明天早晨有一个通告，关于焰火计划的，所有候选人都要去。”
　　睡觉前，我收到了助理的短信。把手机放到一旁，调暗卧室的灯光，我吞下了手中的安眠药。五年了，只有它们能帮我睡个好觉。
　　我不想梦到沈原，一点都不想。可今天的梦也和过去五年的每一天一样，沉入黑暗的同时，我看到了那双清澈得像薄冰初融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