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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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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师您请坐。”王诗意的母亲今年不过三十七岁,可却已经是满头白发。丈夫的去世,和之后的债务压得这个女人连口喘气的时间都没有。她局促的环顾左右,唯恐这简陋的出租屋让几位衣着光鲜的老师坏了印象从而连累到女儿在学校的生活。
唐仁的视线从挂满了奖状的墙上一扫而过,接着落到摆放着全家福的鞋柜上,鞋柜边上是一架电子钢琴,上头还放着一本打开的曲谱。在钢琴斜对面靠墙的位置则是一张方桌,上面铺着浅蓝色的桌布,桌上有一个盛满水的矿泉水瓶,里头插着两朵开的漂亮的野花。
这个出租屋虽然拥挤却并不凌乱,屋主显然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真正的家来打扮和爱护。
是一个非常有生活情调的人。
野田昊看了一眼紧闭着嘴巴没打算说话的秦风,在看看一进来就东张西望给王母造成了巨大压力的唐仁,也没去指望这两人了,略微弯腰将手上章超从学校弄来的成绩单递过去,边坐下,似是在考虑措辞一般沉默了一会儿后才缓缓说道,“我是学校特请的心里的老师。”
“心理老师?”王母接过成绩单没着急看,狐疑的看了一眼年轻俊美的男人,似是有些不信任。
野田昊笑了笑,语气平静的将自己的母校说了出来引得王母一个吃惊的表情。他挂着谦虚的笑容听着王母不住的赞叹年少有为,一边的秦风忍不了的重重咳嗽了一声,揉着喉咙眼皮不眨一下的说道,“早饭,吃太快。有些,有些反胃。”
王母急忙站起来,转身到了一杯温水过来。
野田昊眼含笑意的看了一眼秦风,后者小声说道,“说,说正事。”
“我这次来,是为了王诗意同学的心理问题。”野田昊见王母重新坐下,开口说道,“学校出了一件比较恶劣的案子,想必您知道。”
王母紧张的点着头,“知道知道,听说可惨了。”
“王诗意同学算是个目击者,”野田昊话头一转说道,“您没觉得她最近有些心神不宁吗?”
王母‘啊’了一声,浑身一蹦眼睛瞪大不敢相信的看着野田昊,“老师您开玩笑吧?我女儿怎么就成了目击者了?她从来没和我提过这件事啊!”
“你难道没发现你的女儿最近很不一样吗?”唐仁拨弄着罗盘,闻言煞有其事的说道,“你看看她的成绩单,这简直就是股票崩盘投资商跳楼啊。”
王母慌张地展开成绩单,看着上面最近一星期的模拟考分数,两眼一翻,差点晕过去。
“哎哎哎!”唐仁一个箭头冲上去,扶住了‘哈哈’吸气的王母,“反应不用这么大吧?只是一次没有考好啊?况且我看这个成绩也还可以啊,都及格了嚒。下次努力就好啦。”
王母捂着胸口,脸色煞白,额角不停的流出冷汗。秦风匆忙地从洗手间拿出一块已经发白开始变烂的毛巾敷在她的额间,顺从拿过一边的一把印着‘不孕不育’的扇子给王母扇风。
大概五分钟后,王母逐渐恢复了过来,她哆嗦着手像是得了帕金森似得,不敢相信的看着成绩单,眼角渗出泪水,“我……我就,指望着,她能好好学习啊。”
女儿的成绩下滑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让这个中年女人瞬间连背都挺不直了,她似是万分失望,痛心的说道,“只有好好念书,她才能走出这个困境啊。”
“你觉得,她现在的生活对她而言是一个困境?”野田昊看了一眼窗外空调机上搭着的一个鸟窝,粗糙的手艺和花哨的外观,制作者是谁不言而喻。他回头看了一眼王母,语气之中带着一丝质问。
“您知道我们以前的生活吗?”王母回头,眼神里带着怒火——似是对死去的丈夫又或是对自己的怒火,“寸土寸金的嘉岭别院!诗意虽然不爱穿那些名牌去那些消费高的地方,可她却能拥有十几万的钢琴、几万的小提琴和每年的出国游学!”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王母的目光一寸寸的划过这跟麻雀似得屋子,“挤在这个地方,瓶子里插着两朵楼下摘的野花!楼上楼下都是一些干苦力活的文盲!”
“诗意已经失去了一切,高质量的生活、心爱的乐器,甚至连我们每年送给她的首饰都因为她父亲的病典当了。”王母满脸青筋,一字一顿的说道,“我无法提供给她更优质的生活,她只能靠着自己了!”
野田昊看着状似疯癫的王母略略眯了眯眼,“您知道诗意手上有一个镯子吗?”
王母红着眼眶点了点头,“那是我让她去买的。”她摸了一把脸,稳定了一下情绪后说道,“她有一个同学,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手上戴着一个镯子,很漂亮显得女孩儿很富贵。我觉得好看,便让诗意去金店找找有没有一样的。有天我下班路过金店,”王母抓着毛巾缓了一口气说道,“无意在橱窗看见了,进去之后那个店员就和我说那个镯子只要五千块。”
“我正好攒了一些钱,”王母说道,“诗意回来之后,我就让她把东西买回来了。”
“五千买一个实心手镯。”唐仁皱着一张脸看她,“你就没觉得不对吗?”
王母张着嘴,一脸疑惑的看着唐仁,“啊?”
“算了算了。”唐仁挥了挥手,皱着脸看着王母问道,“我们能去王同学的房间看看嘛?”
情绪起伏巨大的王母浆糊着脑袋,抬手指了指一间禁闭着门的房间,“可以,就是那儿。”
姑娘的房间收拾的非常干净,书桌上摆放着两朵花,野田昊伸手摸了摸,指尖上盖了一层的灰,显然这两朵假花自从插入花瓶之后就没被打理过了。
秦风看着贴在墙上的照片,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说道,“你们看,按照照片上的日期来看,初一的照片特别多,初二时期的照片和初一相差大概十来张,可是到了初三,初三上半学期的数量还算可以,但下半年度也就是现在,就开始锐减。”
“这说明什么?”唐仁不懂的摇头,“也许是学习压力太大,她不喜欢了呢?”
“从这些照片的构图来看,摄影对王诗意来说,是一个极具吸引力的爱好。”野田昊看着这些光线或明或暗,令人眼前一亮的片子说道,“人类是不会随随便便放弃自己的爱好的。”
“能被放弃的,都不是爱好。”野田昊看着随着时间推移色调越来越昏暗的片子说道,“摄影,是最能反映一个人心理状态的。”
唐仁抓了抓脑袋,不解的看着野田昊,“你叽叽喳喳的说些什么鬼东西?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墙上的照片和桌子上的花朵以及角角落落的一些装饰,能看出王诗意其实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并且乐观积极。”秦风转身,看着这个王诗意生活了一年多的空间说道,“但随着时间推移,她似乎受到了什么影响,对如今的生活也逐渐敷衍起来。假花插在瓶子里,上面已经满是灰尘;照片也开始颓废起来,之前那明亮的色彩再也没有出现。角角落落的那些装饰品,”秦风看着灰白灰白的大白熊说道,“也很久没有打理过了。”
野田昊自然明白王诗意这一系列的转变来自哪里,他叹了一口气,“可惜了。”
唐仁还是没能明白野田昊和秦风的意思,他看着两侧垂着床单的木床忽然膝盖一曲,直接趴了下去。
“小唐!”秦风急忙出声,“你干什么?”
“我看看床底下有什么东西啦?”唐仁把头挤进不过两个手掌高度的空间,“我念书的时候,最喜欢把黄/色小说藏在床底啦。”
“那你发现什么了?”野田昊看着撅着屁股挪来挪去的唐仁,做贼心虚地回头看了一眼。
“等等,我还在找。”唐仁艰难的上下左右转着脑袋,一分钟后跟个螃蟹似得钻了出来,拍了拍满脑袋的灰,叹气说道,“什么都没有啦……”
秦风失望的移开了视线,却忽然顿在了那里——
“你看什么啊?”唐仁拍着屁股站起来,顺着看过去,“脏袜子?”他踢了踢脏衣篓,“哇,这小姑娘是打算穿一双扔一双吗?哎?”忽然他的视线也顿住了,抬头看了一眼秦风和野田昊,“我刚才好像看到……”
秦风转身动作利落的抽出两张纸巾,纸巾却被野田昊抢了过去——
“我来。”这个洁癖严重的贵公子皱着眉,一脸嫌弃的晃了晃衣篓,跟捡狗屎似得翘着两根手指拎起了一只白色长袜——
这只袜子的袜筒处带着一些沙泥,最重要的是,上头有一大块的褐色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