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凶[娱乐圈]》元湄

53、第53章

　　是夜。

　　一辆暗红宾利安静停在路边。

　　孔雀戴着口罩墨镜帽子，全副武装从机场出来，身后没跟助理与经纪人，形单影只孤身一人。

　　黑发黑衣黑裙黑高跟，身上除皮肤外无第二颜色，纤细骨架搭配挺直的背，将她这身黑衬得格外耀眼。

　　她探头在路旁打量了会，直至望见这辆车，她盯着车牌足足有三五分钟，才迟疑地拉开副驾驶门。

　　一落座，孔雀摘了墨镜，还未系上安全带便问：“怎么是你来接我？”

　　木杳栀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对此表现得很平淡，但语气并不硬：“回哪，孔家还是你朝阳的私宅？”

　　孔雀愣了愣，尔后壮着胆子发了个小嗲：“就不能去你那吗？”

　　“你动物毛过敏，我养了几只猫你不会不知道吧！”

　　木杳栀显然不吃这套，拒绝的话有理有据，令孔雀实在挑不出什么纰漏。

　　对于她疏离的态度，孔雀苦笑了下，也没强求，至少作为朋友，木杳栀合格且极优秀，但若想和她的关系再进一步，纵然有愚公移山的毅力也难以行通。

　　孔雀在当年出国时就明白这个道理，如今依旧透彻，她开了一半车窗，望向细雨中仍旧灯火通明的首都，她许久没回这片土地了，不免多瞧了几眼这车水马龙的花花世界。

　　风夹着碎雨粒子，将孔雀柔顺的头发吹得缭乱。

　　“听说……”她转头看向木杳栀，眼里是道不明的情绪，“你想和她复合？”

　　“嗯。”

　　木杳栀回答得很简短，却铿锵有力丝毫不柔弱。

　　哪怕是红灯，倒计时还有一分多钟，她视线依仍然正对前方。

　　孔雀努了努唇，很想说就温海漪那个铁石心，你要来干嘛？敲门吗？

　　可就像情感类杂志里说的那样，旁人眼中的无理取闹，在情人眼里，或许就是可爱的小撒娇。

　　孔雀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说些什么，至少不让气氛那么尴尬。

　　毕竟早在大学毕业前，她就跟木杳栀坦白过，她会试着放下，这么些年，确实放下了些，不然木杳栀如今也不可能和她做朋友，更不会为了她接下来的内陆发展，答应和她在综艺上演波姐妹情深。

　　身为朋友，木杳栀已足够厚道。

　　可那句“加油啊”到嘴边，孔雀怎么也说不出口，最终还是囫囵吞枣咽下。

　　即使希望渺茫，她依旧遵从本能藏了私心，至少现在的她，还不愿微笑地成全她们。

　　也许哪天，她会彻底放弃，会认命，会去真心祝福她们。

　　送孔雀回私宅后，木杳栀将车停在无人的车位，稍作休息。

　　外头雨停了，风也温柔。

　　她揉着太阳穴，给安翘拨了个电话。

　　安翘身为经纪人，手机向来二十四小时开机，去哪都随身携带几个充电宝，电量满格候着。

　　电话刚一接通，木杳栀便开门见山向她“发布”新任务：“帮我打听下，顾颂浮新电影什么题材？”

　　无论什么题材，以她的资源，她都能给漪漪找到替代品，甚至是更好的。

　　“怎么，你对这人感兴趣？”安翘好奇了，同时百思不得其解。

　　顾颂浮这脾气和相貌，还比木杳栀差几岁，不像是能对上她眼的类型啊！

　　“不是，发生了些事情……”木杳栀眉尖微挑，声线凉薄如秋冬早晨的风，看似微冷却锋利得很，“她，有点触我底线。”

　　“发生了什么事？”安翘问。

　　木杳栀没说话，只是轻哼一声。

　　安翘眨眨眼，识趣地没细问，依她对自家艺人的了解，木杳栀是个防御型人物，寻常人那点小伎俩，一般不会触她底线，安翘不禁怀疑，是与温海漪有关。

　　“知道了，我会去办。”说完安翘想起另一件事，“你家中联系我，问你中秋回不回去？”

　　“不知道，看我心情。”

　　安翘道：“什么叫看你心情，太模棱两可了，给个概率！”

　　木杳栀揶揄地笑，迎着风语调上扬：“概率啊……比卡池子里捞到老婆还低吧！”

　　“啧你还挺懂。”安翘是那种解风情的人，见木杳栀情绪比之前愉快了些，也跟着聊些与工作无关的事，“说说，都学到点什么哄女人手段。”

　　木杳栀笑了笑，轻嗤：“怎么忽然向我请教如何哄女人？”

　　“哪呀，前阵子事忙，陪小朋友少了，正闹脾气呢！”说起那位小朋友，安翘眼尾都带着笑，“这不想向你取些经。”

　　木杳栀省心独立，安翘比一般的经纪人要轻松，留给自己分配的私人时间更宽裕，但总有忙起来什么都顾不上的时候。

　　她去年交了个小朋友，大学生，青嫩得很，身上哪都滑溜溜的，做那档子事也生龙活虎。

　　可小朋友终究是小朋友，闹起脾气来也是执拗得很，非得她低声下气地哄。

　　哄了今天不行，明天还得哄，一个忘记了，小朋友就皱着张脸蛋，说你变了你不爱我了！

　　正当安翘神思游离时，电话那头木杳栀出声，冷冷淡淡的音调：“还有件事，破晓台的新综艺，给我留个名额。”

　　破晓台的台长与木杳栀母亲是旧友，顺带着木杳栀和台长的小女儿也有几分交情，再以木杳栀的地位和家世，想插队拿个嘉宾名额不算难事。

　　只是木杳栀这咖位，实在没必要上这类综艺，还是说，是给其他人的……

　　会是谁呢？安翘在脑中搜索名单。

　　木杳栀似乎察觉安翘的担忧，抬了抬眉梢：“你放心，我举荐的人不会令节目组失望。”

　　安翘心中肯定了大半，这名额十有八/九是给温海漪谋的。

　　她点头：“行，我去找他们说。”

　　木杳栀启动了车，混着发动机的声音，让她的话变得模糊不清。

　　“……”安翘耳力好，还是清清楚楚地听见了。

　　木杳栀在说：“如果办不成，到时候……要轮到我向你讨教哄人功夫了。”

　　安翘心想，我哪有什么哄人功夫，要是有，现在也不至于熬夜在帮小朋友整理毕业论文，字写得不漂亮、不小心写个错别字还要被说……一反驳人家便光速流眼泪，真是惹不起！惹不起！

　　她给钢笔加好墨水，道：“诶你家那位，爱哭吗？”

　　木杳栀微怔，风吹过发间，心口跟着皱缩，她有点走神：“倒没从前爱哭，但凶得很。”

　　/

　　温海漪近期睡眠质量欠佳，加上被白天木杳栀的话和睡前与戚沐的谈心影响到，一夜都处于浅睡眠中，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她吵醒。

　　她又开始做荒诞虚无的梦，梦见木杳栀嫁为人妻婚姻圆满，儿女双全凑成好字，梦见自己也与父母安排的相亲对象结了婚，接着被催生孩子，一胎，然后二胎，她如驴般任劳任怨，等到二胎终于上幼儿园了，荒废好多年的她出来找工作，却没有单位愿意招一个每天四点就得下班接孩子的她，她抹着眼泪只好做全职煮妇，精打细算花着丈夫每月给的两千块全家生活费，两千块里包括水费电费网费，丈夫还给她摆脸色说为什么晚饭又没肉，是不是你乱花了？这个时候，三胎政策轰然发布。

　　温海漪是被吓醒的，不过吓醒她的不单单是梦，还有从天花板滴落下的水珠。

　　啪嗒一滴，啪嗒又一滴，这滴掉在了温海漪额头，顺着眉间滑至发际线。

　　温海漪惊得大叫，戚沐揉着惺忪睡眼跑来，只瞧了一眼就又走了，临走前见怪不怪道：“就是漏水了，海姐你自个拿个盆接接。”

　　“沐沐……”耳边风呼呼地吹，温海漪紧张地追上去，似乎不太能接受，“狂风暴雨的，屋顶不会塌吧？”

　　“不会。”戚沐甩了甩手，一走回房间就钻进被窝缩成一团，“放心吧，这房子坚/挺着呢！”

　　没几秒，戚沐便再次进入梦乡，睡得可香可香了。

　　温海漪耸耸肩，很无奈地拿了个脸盆放在床上的漏水点，自己抱着膝盖窝在懒人沙发里。

　　一不小心也睡了个回笼觉。

　　洗好漱从房间出来，戚沐照常在客厅做瑜伽，循序渐进的练习使她进步许多。

　　温海漪去厨房饮水机接水，目光任意一瞥，见餐桌上摆着个顺丰信件袋。

　　她喝了口温水走过去，翻了翻：“这是什么？”

　　戚沐正在做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转动脖子：“公司寄来的，半小时前刚收到。”

　　温海漪看向物流单号下的信息，寄件方是欢娱公司大厦，收件人填的温小姐，她比对了下收件方电话，是自己的没错。

　　想到之前戴矜提过的续约合同复印件，她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几下便拆开。

　　里面是好几页塞满黑字的白纸。

　　只是一眼，温海漪笑容速即凝固脸上。

　　的确是戴矜寄来的续约合同。

　　而至关重要的日期那里，却填着十五年。

　　什么叫满纸荒唐言，温海漪总算是明白了。

　　公司操纵明星的商业价值赚钱，明星依附公司靠东家的资源往上攀爬，本就是互相合作利用的关系，花无百日红，这种遵从自然的规律同样能套用在人身上。

　　一个艺人的黄金时期也就十五年左右，不温不火的她，恐怕商业价值都比不上资历仅两年的戚沐。

　　她磨破脑袋也想不透，戴矜此时要跟她签十五年合约的理由，大器晚成的几率在娱乐圈少之又少，而且通常还只会发生在男艺人身上。

　　温海漪眸色越发晦涩，戴矜就这么看得起她？

　　她直感觉血往脑袋上涌，将肺部郁结的气慢慢呼出后，她一言不发挪步到沙发前坐下，眼珠跟随着戚沐的一举一动，神情不自然。

　　“沐沐，戴矜……戴姐那边有跟你提续约的事吗？”

　　戚沐刚做完一套动作，胸口从起起伏伏到逐渐平稳，她擦掉额头及脖颈的汗，小而缓地饮了半杯水才道：“昨晚上打电话来提过这事，不过我还在犹豫。”

　　“几年？”温海漪问得简洁。

　　戚沐愣了下反应过来，说：“三年。”

　　温海漪话到了唇边又咽回去，哑言苦笑。

　　戚沐眼睛眨啊眨，脸上表情微妙变化，好似察觉到温海漪的异样，变得小心翼翼起来：“怎么了海姐，是戴姐没跟你提续约吗？”

　　温海漪停顿半晌，有意避开她关怀的视线，扬扬手中的合同纸，面色发沉说：“提了，只是年份……”
　　有点超乎她所料。

　　她无精打采的，没什么胃口吃早餐，掌心泛白地捏着合同回到房间，大字型倒在床上，一眼不眨盯着旧黄脱漆的天花板愣神，好一会才将心态调整完毕。

　　滑动手机屏幕，她在联系人列表找到颜医生，按下拨打键。

　　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颜医生一贯亲切的声音，透着股张力：“海漪？”

　　再没有人能比颜医生更给她舒心与安全感，这大概便是患者对医生本能的信任，温海漪眼眶刹那红了，颜医生年纪比她大上半轮，待人处世温润而泽，在科室风评甚好。

　　温海漪的嗓子像被冷雨淋湿了，哑哑的：“是我。”

　　她咬住唇，强忍着情绪，生怕自己下一秒会哭出来。

　　颜医生微皱眉，多年的职业历练让她机敏觉察到对方的异样，于是放缓语速，耐心温和地引导温海漪：“想哭就哭出来吧，哭完了再慢慢同我讲。”

　　颜医生音色天生偏高昂，当压低音量徐徐说话时，反倒像精心泡制的梅子酒。

　　喝一口，稍有醉意，但至始至终，也只到微醺的地步，不会让人失去理智。

　　温海漪喜欢她的点到为止，一如她当年在几十号求助者里挑中了她。

　　多年相处，说是病患关系，其实两人早已是朋友。

　　她的焦虑症也是大四时在颜医生这确的诊，当初颜医生还只是某三甲医院精神科的一名实习心理咨询师，如今早已自立门户开了诊所，温海漪可以说是眼见她事业有成起高楼。

　　温海漪没有哭，她反复深呼吸，一点点将情绪稳定下来。

　　她望向窗外深沉的夜色，没有星星月亮，楼下路灯也只剩稀稀落落的几盏，明天或许又会是个雨天。

　　“颜医生，我最近总在胡思乱想。”温海漪坐回床沿，捧着手机低下头，尽可能让自己声音维持平稳。

　　“在想些什么？”颜医生轻声问，见温海漪半晌未吭声，便主动替她回答，“让我猜猜，是你为今后的事业发展苦恼，还是说因为前女友？”

　　最后三字颜医生将音咬得很轻，宛若蜻蜓点水漫不经意，可偏偏在温海漪心房荡起一圈圈涟漪，如鼓声一路朝外泛开，莫名其妙心跳便漏了两拍。

　　温海漪胸部发闷，喉咙隐隐有堵塞感，连忙倒了几颗劳拉西泮片到掌心，含水服下。

　　她尽可能用鼻子呼吸着，唇间牵强挤出一个音：“我……”

　　颜医生眯了眯眼：“你？”

　　温海漪最终选择卸掉伪装，将原本脆弱纤细的自己显露给颜医生。

　　“你都没猜错。”她低低道，眼角向下耷拉。

　　因为事业，也因为前女友。

　　但女友的离开反倒成就了她的独立自我，而事业的不如意才是最令她崩溃无助的。

　　温海漪热泪漫溢，短暂几秒后便如雨潸潸。

　　“我最近的事业因为她稍有了起色，但我不甘心，由外而衷的不甘，既怨又……很想念她。”她细着嗓子，很是柔弱无力。

　　“你看啊，你的‘很’在想念前，而不是在怨前。”颜医生徐徐笑起来，“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你对她的想念远大于怨。”

　　她循序渐进，逐步深入了解温海漪近期的心理状态，慢慢引导安抚她。

　　温海漪眼中水光点点，不免开始动起脑筋，思考自己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谢谢你颜医生，每次和你聊天，短短几句都能令我醍醐灌顶。”末了她笑了笑，慢慢呼气，“我似乎有些明白了。”

　　温海漪坚定地握住拳，她要正视心理的黑暗，欲望从来不可怕，想往上爬又有什么错。

　　是的，没有错。

　　她挂了电话，拔腿就往外走，夹杂着股无由来的怒火，一副浑身长满刺的样子，把正坐在沙发上拿着针线卷荷叶边的戚沐吓一跳。

　　戚沐：“海姐你怎么了？”

　　“我去公司找戴矜问个清楚。”

　　“找戴姐？”

　　什么情况啊，不知内情的戚沐愈发糊涂了。

　　温海漪转过头，郑重其事道：“你不想续约是正确的，那些纯粹把艺人当工具的经纪人，根本不配得到艺人的爱戴。”

　　“海姐。”戚沐手忙脚乱放下针线，把她扯回来，指指窗外，“天都这么黑了，戴姐恐怕早已回家，说不定都已经睡下了。”

　　在戚沐的反复劝说下，温海漪打消了冒夜去找戴矜干架的想法。

　　戚沐睡得早，不到九点半就回屋了，温海漪躺在沙发上，看动物世界看到十一点，正打算关电视关灯回房时，门口传来两下敲门声。

　　大晚上的，温海漪就算壮起胆子，也不免有点害怕，她虚着嗓子，问了声：“谁呀？”

　　“漪漪，是我。”

　　木杳栀的声音响起。

　　得知不是陌生人后，温海漪开了门，脸上满满的嫌弃：“大晚上的，你来做……”

　　话刚说一半，温海漪就被木杳栀身旁的人给惊到了。

　　这是一个湿了半个脑袋，头发披散着，右脸还挨了一巴掌的……苏悱浓。

　　下手还挺狠啊！

　　温海漪：“？”

　　大晚上演这么一出戏，是不是有点过于激烈了。